第3章 执意救人
作品:《不许入山门》 今年的夏日比往常热些,师兄们挟我下山时已过晌午,日头偏西,脚下的青石板路散着炙烤后的热气。
山下集市之中,人逐渐多了起来,支着遮阳棚的摊位上,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小贩不断叫卖,热闹非凡。
我因被定穴的事耿耿于怀,一路上没理二师兄和三师兄,只乖乖跟在沈重身侧。
二师兄见我不悦,讨好道:“小师妹,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们送你。”
三师兄凑过来附和:“对,你随便选,我们出钱。”
我撇过脸赌气:“不用。”
话说如此,但还是被一个卖各种饰物的摊位吸引住了,在商贩的招揽下我缓缓走过去。
摊子上摆满女人用的珠钗簪花,另外腾出小小的一块地方放男人用的折扇、玉佩。我径直拿起一个坠着青绿色玉制平安结的剑穗,仔细端详着。
“姑娘好眼光,这是岫玉雕成的平安结,通体透润,做工复杂,是上好的美玉佳品。”小贩向我推销。
我甚是喜欢,高兴地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一两银。”
二师兄嘘了一声:“这么贵,能买一头猪了。”
三师兄也小声附和:“正是。”
小贩为了证明这枚岫玉平安结剑穗的价值,连忙解释:“这是产自北方的岫岩玉,南方本就少见,再经平山有名的巧工之手雕琢,真真值得这个价。”
“我要了。”岫玉虽不名贵,但这平安结的雕琢工艺非凡足以令人一眼相中,无论价格,我必然要收入囊中。
二师兄叹了一口气,无奈我的败家行为,认命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对沈重和三师兄道:“我只带了五十文,你们先凑剩下的我回去补。”
三师兄将手伸进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三个可怜的铜板,尴尬地笑。
“你们那把钱收起来吧。”
沈重将两人递出的铜钱推了回去,从腰间拿出一两纹银准备付给老板,却被我捷足先登。我将自己带的银两丢给老板,笑道:“不用,我自己来。”
从小到大只要跟沈重一起出门,他总会自觉地为我买单付账。但这个岫玉平安结剑穗是我要买来送人的,自然不能由他出钱。
“走吧。”我招呼他们跟上。
二师兄和三师兄在后面嘀嘀咕咕地编排我:“到底是掌门千金,出手就是阔绰。”
他们说得倒也没错,身为掌门爹爹的掌上明珠,我自然山门内数一数二的“富豪”了。
我将岫玉平安结剑穗宝贝似的收起,偷偷看了看正视前方的沈重暗笑。
我们四个人在集市上逛了很大一圈,二师兄和三师兄嚷着无聊要回山。我记得前世是在未时遇见的卫江,救他的江边在回山必经的路上,必须要躲开这个时间才能回去,便又拉着他们进了一家茶馆品茶、听书,消磨时间。
平山是有名的戏文之乡,说书艺人遍地,每年还会举办“平山书会”,跟江湖上的“文建大会”一样,全天下的说书豪杰齐聚,一起切磋比拼。
有竞争就有创新,所以,平山的说书人不仅说书技艺好,讲得故事题材也新颖大胆,连朝廷和皇家都敢编排。
我们面前的茶添了两壶,点心吃个精光,说书人早已讲完一则经典的江湖故事。新来的听客起哄着,让其说个时兴的听听。
说书人轻咳一声,手中的惊堂木拍案,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将四周嘈杂的声音压下,鸦雀无声。
“各位看官,咱们接下来不讲那江湖恩怨,且听我细细道来一段皇家秘辛,这可是寻常人家难以窥见的宫闱之事。”
他微微停顿,眼神故作神秘地扫过众人,用低沉的声音开始讲述。
“大家都知道当今圣上有十个兄弟,各个都有本领,行七的七王爷更是厉害。文能泼墨挥毫,武能带兵打仗,很受圣上器重。然而,有这种文韬武略之才又岂会甘做人臣?这个七王爷积财累富,屯兵养私意图谋反,结果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民间传说,七王爷早年间曾生过一段风流债,留了个外生子偷偷养在别苑,侥幸逃过抄家之劫,现今生死未卜。且说这个外生子的母亲极具倾国之色,跟七王爷......”
谋反的七王爷养在别苑的外生子,这是在说卫江的身世。
我不愿听下去,脸色一沉,猛然站起身,拦住正要给别桌添茶的店小二问:“现在是何时辰?”
“申时五刻了。”
我向店外看去,太阳开始西落,云层周围晕出一层层渐染的金黄。
距未时已过三个时辰,定是遇不上他了。我对三位师兄道:“我们回去吧。”
“啧,正听到出彩处呢。”
“正是,正是。”
二师兄和三师兄不情不愿。
我抿着嘴看向沈重,他笑着站起身:“走吧,回去晚了师父该生气了。”
沈重开口,剩下两人只能瘪着嘴不情愿地起身,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说书人的声音渐远,我们四人离了市集,朝山门走去。
前方就是前世遇上卫江的地方,我心中忐忑,不由地加快了步伐,恨不得腾空飞至山上。师兄们不知我为何走得这般飞快,只能紧紧跟在身后。
江岸路上空空荡荡,我忍不住朝岸下的江边张望,也是空无一人。
总算躲过了。今生再无牵扯了。
我庆幸中又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大概是前世的情愫在作祟。
沈重见我面色异常,关切地询问:“遥儿,你怎么了?”
“无事。我们快走吧。”我摇摇头快步往前走。
身后的二师兄又是一阵嘀咕:“刚刚她在找什么?”
“谁知道呢。”三师兄附和。
终于行至山门石道上,庄严巍峨的青石门扉耸立,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书着苍劲有力的“平山剑派”四个大字。
我仰头瞻望,前世满山血红的画面不断闪回,一阵抽痛袭来,我努力稳住心神,不住祈愿:平山剑派一定会千古传承,永世无恙。
我踩着青砖,拾级而上。却见山门的一侧,一个玄色身影静静地躺在石阶上 ,头发凌乱,血迹斑斑。发丝掩映,却藏不住那张苍白俊逸的脸。
正是卫江。
我愣在当下,发出一声冷笑。我万般躲着,他竟自己寻到门口。
“那里好像躺着一个人。”二师兄在我身后大叫起来。
他和三师兄越过我朝山门前跑去,沈重跟在他们身后却被我伸手扯住了衣袖。
“大师兄,你别去。”
沈重以为我是害怕,拍了拍我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去看看。”
我扯着他衣袖、紧攥的手放开,他这才快步走过去。
他们三人围在昏迷的卫江身边。沈重蹲下身子,手轻搭在他的手腕,探查脉象:“还活着。快背他进山。”
三师兄闻言蹲下身,他们将卫江伏在他的背上,准备背他进山。
“不行!”我张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阻止他们把卫江带入山门,“你们不能把他带进山门!”
“小师妹,你这是在作甚?”
“是啊!”
二师兄和三师兄急得大叫,我不理,执拗地向前靠近,将他们挡在山门外。
沈重看着我,语气严肃而认真:“他既然倒在平山剑派的山门下,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他是个来路不明的人,躺在这妄想我们施救,定是有所图谋。”我争辩。
“人都快死了,图谋什么?”
二师兄把我推到一旁,给三师兄让路。我不管不顾地扑上前想要把卫江从三师兄背上扯下。
“他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
沈重拉住我的手腕,面有愠色,沉声道:“遥儿,莫要胡闹!”
如果我说,救了他整个山门都会覆灭,你们会相信吗?
我心中所想无法诉诸,忍不住酸涩含泪,委屈祈求:“大师兄,求求你,别救他,别让他上山行不行?”
见我梨花带雨,沈重一时也慌了,他敛了神色将我拉至身前,放软声音:“等他醒来,我便令他下山,不让他多待一刻,可好。”
我瞥了眼气息奄奄的卫江,终是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