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伤初醒
作品:《不许入山门》 三师兄背着卫江进了山门,把他安置在客房里。通晓医术的沈重伸手脱掉他身上的玄袍,露出被剑刺穿的白色里衣,渗出的鲜血将他的胸前染红一片。
我看向他的脸。他的嘴角仍带着干涸的血迹,英眉紧皱,额头不断沁出冷汗,看起来十分痛苦。
“这伤口真是深,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旁的二师兄忍不住感慨。
“还好我们救得及时,不然他真的小命难保。”三师兄接着道。
我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盯着昏迷的卫江出神。
上一世救下他时,他身上几处都是刀伤,伤势虽重但不致命,养了三五天便恢复如常了。这次却是结结实实的一剑,透入胸膛,如若不是师兄们执意要救,他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在山门下。
可他为何会躺在那?为何受这么重的伤?事情的发展为何与前世大不相同?一切都与前世背道而驰,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沈重想要脱掉卫江的里衣为他包扎,见我立于一旁直勾勾盯着,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对二师兄道:“飞扬留在这帮我,你带遥儿去外面等着。”
二师兄闻言扯着我往外走,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非礼勿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巴巴地等着看男子宽衣嘞。”
我哑然失笑。上一世,在里面为卫江包扎的人可不是沈重,而是我。说起来,他的身子早被我看光了,还说什么非礼勿视。
很快,房门打开。沈重和三师兄为卫江包扎完,并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沈重道:“你们留在这照顾他,我去禀告师父。”
爹爹心怀侠义,创派的宗旨就是“见不平,剑相助”。前世他得知卫江的存在后,不仅默许他留在山上,还送来珍贵的药材助他恢复。
如果现在禀告他,他定不允卫江带伤离开。以卫江现在的伤况来看,想要养好最少月余,时长生变,会发生什么事情更难以预料。
我忙上前拦住沈重:“你不是答应我,等他醒了便让他下山吗?也许他明日就醒了,没必要惊动爹爹。”
带陌生人入山,理当禀告掌门人,沈重面露难色。
“还是说你在诓骗我?”我恼怒地往里走,“你说话不作数,我现在就把他丢到山下去。”
二师兄和三师兄上前阻止,他们一左一右拉住我,等着沈重发话。
“听你的。”沈重顿了顿对我道,“我从不会骗你。”
我这才作罢,气呼呼地离开。
身后隐约传来二师兄的声音,他道:“你们不觉小师妹很奇怪吗?她以前可是自诩侠女,最喜锄强扶弱。”
三师兄附和:“确实。为何偏偏不愿救这个人呢?该不会是旧识吧?”
“不可能,她那个大嘴巴,认识的话早说了。”二师兄反驳。
“她自是有她的想法,莫要议论。”沈重道。
后面两日,沈重随爹爹下山行公务,我时时跑去客院确认卫江的状态。希望能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将他逐下山,但他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
负责照顾他的二师兄总会把喂药的工作推诿给我,措辞是:“他吃了药才能醒,才能下山,你看着办吧。”说完放下药碗一溜烟不见人影,我只能硬着头皮给他灌了两天药。
第三日,二师兄更是得寸进尺,竟直接把药送到我的房间,只留下一句“今日也辛苦师妹了”便消失无踪。我只能提着药去看卫江。
他眼皮沉阖还未转醒,但这两日的将养已经让他苍白的脸色多了些许血气,如润养过的瓷白玉器,不见任何瑕疵,鲜活俊美。
“以为一直不醒就能赖着不走吗?再不醒我就把你用铺盖卷着丢出山去。”
我将药倒进碗里,坐在他的床沿,强行掰开他的下巴,给他灌药。灌得急了些,大部分药液汩汩流入他的口中,还有一些从碗侧流出,在他的腮边形成一道褐色小溪流进他修长的脖颈。
我拿出帕子从他唇边擦至脖颈,见药液淌了一些到锁骨处,便将帕子伸进里衣摸索至锁骨处,为他擦净。他的喉结向上滚动,平和的呼吸节奏明显乱了起来。
我察觉到他已经醒了,立即板起脸色:“既然醒了就别装了。”
我站起身,将药碗重重拍在床边几案上,居高临下地看他。他薄唇动了动,鸦羽似的眼睫轻颤,缓缓地睁开双眼,润泽眼眸定定望向我。
“我这是在哪?”突然他吃痛地咳嗽两声,伸手覆上受伤的胸口:“这伤?是姑娘救了我?请问姑娘是何人?”
他一脸懵怔,很符合昏迷后刚转醒的状态。
我环着手臂看着他不答话。自己倒在我们山门下,还反问起这是哪?
他定是在我进门之前就醒了,现在在装蒜!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冷冷开口。
他眼眸微动,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收住情绪,微微上扬嘴角。
“那我便唤姑娘‘恩公’了。”
我蹙着眉瞪他,肃声道:“不必这样叫我,既然醒了还请起身下山吧。”
他闻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捂着胸口看着我道:“睡久了有些口干,容我先喝杯水可以吗?”
他伸手去够床旁几案上的圆壶,还未碰到壶缘,手却停在半空,眉头骤然拧紧,痛苦地靠在床帷。看起来虚弱又矜贵,像是价值连城但一碰就碎的琉璃盏。
跟前世的模样如出一辙,当时我就是被这副模样蒙骗,才对他呵护备至,现在的我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咳、咳”他轻咳着,自顾自地解释着,“我好像扯到伤口了。”
见我不理,他再次尝试去拿圆壶,咳嗽声逐渐变大,连眼角都被刺激地微微泛红。我心软下来,不耐地拿起圆壶斟上一杯水递给了他。
“给你。”
他接过瓷杯,一边不慌不忙地喝着,一边挑眼观察我的神色。
一杯白水,他慢悠悠地喝,像在品上好的茗茶一样,喝了将近一刻钟。
我伸手夺下他手中的瓷杯放在案上,里面早就见了底,比大旱时节的水缸还干净。
“喝完了,你该走了。”我再次下逐客令。
他迟迟未动,我压着怒气暗暗告诫自己:这是你和他的第一次见面,你不知道他是谁?想干什么?你们是陌生人,不要将恨意表现地太过明显。
“你还想干嘛?”
“我饿了。”他面上一红,难掩尴尬。
一个男子,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先要喝后要吃,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我内心诽谤,但还是拿出一两银丢给他:“下了山自己买。”
“我都已经饿到起不了身,又如何下得了山?”
他唇边噙着浅笑,眼角弯弯,虚弱的语气中夹着几分戏谑。
我好心没嘲笑他,他倒揶揄起我了,真是倒反天罡!
我被噎住,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通前世那个矜贵桀骜的少年,今生怎么变得这般无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