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还在进行热闹的环节，在主持人的引导下，气氛逐渐到达了顶点。


    在笑闹中，祝尔觉得空气有些发闷，厅内逐渐升腾的温度，让她无端地想起了那个夏天。


    每个夏天似乎都一样，以树枝上的绿叶开始，又以一地的金黄结尾。


    可祝尔却总觉得那个夏天和其他的不一样，因为那个夏天她考上了怀城中学，那个让祝尔一个暑假都免受老妈唠叨的重点高中，甚至偶尔还能从她脸上看到欣慰的神情。


    这点，让祝尔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点小得意，甚至走路都会胡乱哼几句流行歌曲。


    直到正式开学，直到第一次摸底考试。


    “不敢相信。”祝尔错愕地捏着成绩单，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一定是看花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数着名次，只不过这次不是正着数，而是倒着。


    反复确认几遍后，她越来越沮丧。


    “放松点，亲爱的，要不咱先放一放？你快把成绩单掐死了。”


    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从祝尔手里抽出，被捏得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很难不看出当事人的心情。


    祝尔瘪着嘴看向身侧的谢婉，这是她的同桌，这位从军训时便社牛的让人叹为观止的奇女子，在祝尔连同班同学的名字都还没分清时，她却连隔壁班帅哥姓甚名谁，家住何地都了如指掌。


    “这真的不是判错了吗？我的升学成绩也没那么差呀。”见祝尔还皱着眉头，谢婉干脆伸出手指点在她额头，然后强行撑开她皱在一起的眉毛。


    “很正常啦，你要想这可是怀城最好的高中，多少学霸，用我们初中班主任的话说，这可是掐尖，将所有成绩拔尖的学生都掐到了这，所以原本还不错的成绩就会变得不错，不错的成绩呢，”谢婉顿了一下，眼睛却看着窗外，嘴巴不停，“就会变得有些一般。”


    是这个道理没错，问题是她也没考过倒数啊，如同海浪褪去，只留下零零散散几个人没穿泳裤，着实让人尴尬。


    见谢婉还在看着窗外，祝尔不禁有些好奇这窗外究竟有什么，比这糟糕的成绩还重要，便也伸头东张西望，但只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几只鸟正叽叽喳喳得在唱歌，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啊，祝尔正准备收回目光，下一秒，便撞上了一双点墨般的眼睛。


    对方神色寡淡，似乎只是恰巧看了过来，对上祝尔的眼神，很快便移开了目光，他的衣领拉到最上面，白色的校服外套在他身上，却将他的肤色衬托得更胜一筹，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几秒后便消失在了窗外。


    祝尔急忙伸头从窗户玻璃反光中，看到了他的背影，学校新发的校服，款式实在让人难评，用谢婉的话来说，这衣服她只在公园打太极的老爷子身上看到过。


    在镜子面前反复对比过多次后，祝尔承认她说的对，这衣服穿在她身上简直是个灾难。


    可如今这衣服套在他身上，却格外的服帖好看，少年宽肩细腰，略显单薄的背将这衣服撑起，如同衣服架子，衣摆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像是要去走秀。


    很多年后，祝尔都会不经意地想起这个画面，只觉得那年夏天蝉鸣声大得吓人，后来她发现，不是蝉鸣，声音也并不大，是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诶诶诶，看到没看到没？”在谢婉自以为小声的惊呼中，祝尔回过了神。


    “他叫什么名字？”祝尔问出这句话时，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莫名屏住了呼吸，她眨了眨眼睛，自己刚是在紧张吗？


    “我就说吧，没有人能不对纪屿好奇。”谢婉一副我懂的表情，“据我观察，纪屿每天都会从这扇窗经过，这可是最佳观景位。”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听到过，还没等祝尔想起，前桌的周熠燃便转过了身子，“有那么帅吗？我怎么觉得比起我还是差点呢。”说着还摸出不知从哪揣进来的镜子照了起来。


    闻言谢婉翻了个白眼，“差的也不是很多，只不过是从这到，”见她到一半天都没划出个什么距离，周熠燃急了，“啧”一声刚要开口。


    “不过脸好点，有什么了不起，穷成那样还看谁都拽得二五八万。”祝尔过道旁的男生，突然蹦出一句，语气中是浓浓的不屑。


    祝尔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刚才的表情是有些冷漠，可这样随意评价一个人实在不礼貌，谁知还没等她开口，原本刚才还在为这个话题争得你死我活的谢婉和周熠燃却同时开口道：


    “我看你是嫉妒吧。”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一顿，又看了一眼对方，“人纪屿不仅脸好，还是全校第一，你是吗？”


    祝尔恍然大悟，突然反应过来，她再次抓起成绩单，只不过这次是正着看，一眼便看到了位居榜首的纪屿。


    目光慢慢移动，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各科成绩，只有语文成绩有点差强人意，其他科基本都是满分。


    我了个去，这得是什么脑子才能考出这样的成绩，祝尔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起，纪屿胸前别着小红花，逢年过节成为父母炫耀的人形立牌，哪里需要夸奖就往哪搬的画面。


    这还不算完，谢婉还在和隔壁的男生唇枪舌剑，在她略显刻意的补充中，祝尔还知道了纪屿之所以选择这所高中，纯粹是因为学校给他减免了三年的学杂费，还给了一笔不少的奖学金。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理由，想到自己之前因考上怀城高中而高兴了一个暑假，祝尔跟吃了黄连似的，心里苦啊。


    “同学们静一静啊！”班主任老黄不知何时走到了讲台上，拍了拍讲桌道。


    老黄本名黄仁敬，身材不算高大，个子中等，因为有些胖便显得圆圆的，同学们都说像个不倒翁。


    开学第一天，他便让大家不要叫他黄老师，叫他老黄，原因是他觉得这样听起来，跟同学们的距离感不是很重，他的教育理念一向是要和学生做朋友，才能切实因材施教。


    谁要不这么叫他，他能不高兴一整天，慢慢的大家便也接受了，语气也变得不那么拘谨，听起来倒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老黄，发生啥好事了，那么高兴？”前排的男生大剌剌地喊道。


    “有那么明显吗？”老黄摸了摸后脑勺，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想到开学那天得知学校给他分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他就忍不住乐，“跟大家介绍一个同学，”说着他看向门外，“进来吧，纪屿。”


    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人，站到了讲台上，似乎是匆匆赶来，他额头的发丝上有些凌乱，嘴唇殷红。


    老黄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纪屿却侧身避让了一下，老黄的手停在空中，一时有些尴尬，但很快便调整好表情，继续说道：“纪屿同学因为家里有事，便没有参加这次军训，所以同学们多少对他有些不熟悉......”


    “老师我们可对他熟悉得很，是纪屿同学跟我们不熟悉吧。”有人笑嘻嘻道，语气有些玩味。


    “去去去，别打岔，”老黄这么说着，却也跟着笑了起来，“慢慢的不就熟悉了嘛。”


    祝尔看着讲台上的男生，纪屿的神态自若，平静地看着下面的人，作为话题的主人公，他却一副游离在外的模样。


    夏天的风顺着窗户吹过，将窗帘带起，在他身侧像是一块幕布，为他晕出一层特有的光圈，像是偶像剧里即将出场的男主角。


    后来的谢婉总爱追问祝尔到底为何那么执着于纪屿，喜欢纪屿的人很多，为他痴狂的人也不少。


    可像祝尔这么执着的人却不少，这一头栽进去便是三年。


    她却总是闭口不答，直到有一次他们聚在一块玩真心话大冒险，祝尔输了之后谢婉强行耍赖帮她选择了真心话，一副问不出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祝尔无奈地将这个画面描述了以后，谢婉沉默良久，最终总结出答案，“你这就是见色起意。”


    祝尔：“......”


    在老黄的反复拍桌子下，笑声终于如浪潮渐渐散去，纪屿还是神情认真地看着同学们，但很快，祝尔便发现，他似乎看的不是笑闹的同学，而是教室的后方，只不过他的位置，给人一种看着大家的错觉。


    祝尔很快回头，教室后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块她昨天刚出的板报，板报上图文并茂，色彩鲜明，分外吸引人的眼球。


    板报的标题是：父爱，沉默无声。


    见纪屿看的这么认真，她不禁有些耳热，难道她画的这么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纪屿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分辨。


    “你想坐哪？”老黄看着这个好苗子，捧在手里怕化了，放在地上怕折了，连指了几个靠前排的座位，被指到的座位，旁边的女生都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直起了身子，然后又暗暗地看着纪屿。


    纪屿随意地看了一圈，然后朝老黄礼貌地弯了下腰，便径直走下了讲台，穿过一排又一排，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坐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坐下后，他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下桌子，拿出课本，一副可以随时开始上课的姿态。


    学霸都这么特立独行吗？


    察觉到祝尔探究的目光，他抬起眼隔着半个教室看了过来，只不过和之前不同，这次多了几分不耐烦。


    温馨提示：色字当头一把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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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