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悬挂在船体之外，下方是咆哮翻涌、充斥着铁线鱼獠牙的海水，上方是激战正酣、随时可能发现异常的甲板。


    我如同磐石，强行压下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剧烈的喘息。


    我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湿滑的船壁上，借助船体阴影的掩护，如同一块不起眼的附着物。


    “秃毛，甲板情况！”意念在识海中低吼。


    “嘎…主人…上面…上面乱得很！修士都在船舷边对付鱼群…暂时…没人注意到这边…”


    秃毛鸟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盯紧！白璃…”


    我下意识地感知了一下缠绕在左臂上的冰凉小蛇。


    它的气息依旧微弱沉寂，冰蓝鳞片紧贴着我的皮肤，传递着微弱的寒意。


    似乎本能地在吸收这混乱环境中逸散的丝丝水灵气与血腥气。


    头顶的厮杀声、爆炸声、鱼群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船体在鱼群的撞击和法术的轰击下剧烈摇晃。


    每一次摇晃，都让扣在铆钉上的手指承受着巨大的撕扯力，鲜血混合着海水，沿着手臂不断流下。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炷香，也许是半个时辰。


    头顶的喧哗声似乎减弱了一些，鱼群的攻击似乎被暂时遏制住了。


    秃毛鸟急促的声音响起：“嘎！主人！小心！有人…有人往船尾这边来了！好像在检查船体损伤！”


    心中一凛！不能再等了！


    趁着船体又一次因海浪而微微倾斜的瞬间，我腰腹猛地发力，双脚在湿滑的船壁上狠狠一蹬！


    身体如同猿猴般向上荡起，左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船舷边缘一根用来固定缆绳的、手臂粗细的铁环！


    双臂交替用力，忍着骨骼肌肉的呻吟，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翻过了船舷，滚落在甲板角落一堆湿漉漉的渔网和杂物之后！


    身体蜷缩在散发着浓重海腥味和鱼腥气的破渔网下，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如同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汗水、血水和涂抹的黑色矿泥，一片泥泞。


    背部、手臂、肋下，无处不痛。


    丹田更是如同被重锤砸过，隐隐作痛。


    甲板上光线昏暗，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海水蒸腾的雾气。


    修士的呼喝声、伤员的呻吟声、船员的奔跑声混杂在一起。


    远处船舷边，还能看到法术后残留的灵光闪烁和弩箭发射的弓弦震动声。


    显然，鱼群的威胁并未完全解除，那头暗金色的铁线鱼王还在虎视眈眈。


    暂时安全了。


    至少，混上来了。


    我竭力收敛着气息，《龟息藏灵诀》运转到极致，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阴影角落的一块礁石。


    目光透过渔网的缝隙，快速扫视着周围环境。


    这是一艘典型的货运海船，甲板上堆放着不少盖着油布的货物，显得有些拥挤。


    船体多处可见法术轰击和鱼齿啃咬留下的焦黑痕迹与凹坑。


    守卫的修士大多是炼气中后期，穿着四海商盟统一的蓝色劲装，神色疲惫中带着紧张。


    一个炼气期十层左右、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似乎是头领，正大声指挥着防御。


    “疤脸熊！右舷！那畜生又来了！小心它的水箭！”有人嘶声高喊。


    只见船队右翼，那头暗金色的铁线鱼王猛地跃出海面。


    身体在半空中弓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布满利齿的大口张开，一道凝练无比、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深蓝色水箭，如同闪电般射向船体防护光罩最薄弱的一处！


    “该死！结阵！”


    疤脸熊怒吼一声，手中一面厚重的青铜盾牌猛地亮起土黄色的光芒，与其他几名修士联手撑起的护罩瞬间叠加。


    轰——！


    深蓝水箭狠狠撞在叠加护罩上！


    刺耳的爆鸣声中，护罩剧烈凹陷，黄芒疯狂闪烁。


    几名炼气中期的修士脸色一白，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护罩摇摇欲坠。


    水箭蕴含的恐怖冲击力更是让整艘船都猛地倾斜了一下！


    就是现在！


    那头鱼王显然智慧不低，一击重创了防御，身体借着反冲之力就要再次潜入海中，等待下一次致命攻击。


    它冰冷的鱼眼扫过混乱的甲板，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


    我瞬间计算着距离、角度、时机！机会稍纵即逝！


    我蜷缩在渔网下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右手中，早已悄然握住了一根从礁石岛带出的、尺许长、通体乌黑、尖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毒刺——取自那头一级上阶毒刺海胆的本命毒刺。


    此毒虽不足以立刻致命二级妖兽，却能造成剧烈的麻痹和妖力阻滞！


    没有灵力波动，全凭肉身之力。


    在船体因冲击而倾斜、所有人重心不稳的瞬间，在鱼王即将入水、警惕性稍降的刹那。


    咻——！


    一道微不可查的乌光，如同死神的低语，撕裂了混乱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射向鱼王那因跃起而暴露在外的、相对柔软的侧鳃下方！


    噗嗤！


    细微的入肉声被巨大的海浪声和修士的怒吼淹没。


    乌黑的毒刺，深深扎入了鱼王坚韧但并非无敌的鳞甲缝隙之中！


    “嘶嗷——！！！”


    一声凄厉狂暴、远超之前的尖啸猛然炸响！


    鱼王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僵，随即疯狂地扭曲翻滚起来。


    深蓝色的妖力光芒剧烈波动，变得混乱不堪！它那冰冷的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幽蓝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蔓延开来，让它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妖力运转都变得迟滞！


    “好机会！它受伤了！集火！干掉它！”


    疤脸熊先是一愣，随即狂喜，虽然不知道那毒刺从何而来，但这无疑是天赐良机。


    他怒吼着，手中一柄巨斧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狠狠斩出一道巨大的火焰斧影。


    其他缓过气来的修士也纷纷使出最强手段，火球、冰锥、风刃、符箓，如同暴雨般倾泻向失去平衡和速度的鱼王！


    轰！轰隆隆！


    失去了速度和妖力优势的铁线鱼王，顿时成了活靶子。


    火焰在它身上炸开，冰锥刺入鳞甲，风刃切割血肉。


    虽然二级妖兽的生命力顽强，但也架不住如此密集的攻击。


    尤其是那剧毒带来的麻痹和妖力阻滞，让它连有效的防御都难以组织。


    仅仅数息之后，伴随着一声充满不甘的悲鸣，那头暗金色的庞然大物重重砸落海面，溅起冲天浪花，妖血瞬间染红了大片海域。


    失去了首领的铁线鱼群顿时陷入混乱，在修士们后续的攻击下，很快便四散逃窜。


    危机解除。


    甲板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哈哈！干掉了！”


    “妈的，吓死老子了！”


    “谁？刚才谁射的那一下？太他妈关键了！”有人兴奋地四处张望。


    疤脸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汗水，喘着粗气，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甲板。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堆渔网和杂物上。


    刚才混乱中，他似乎瞥见一道黑影从那个角落一闪而过。


    他大步走了过去，沉重的脚步踏在湿漉漉的甲板上。粗糙的大手一把掀开了湿漉漉、散发着腥臭的破渔网。


    渔网下，一个浑身湿透、衣衫破烂、脸上身上布满新旧疤痕和泥污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气息微弱，眼神中带着底层散修特有的惊惶、疲惫和一丝强装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