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毛鸟强打精神扫描着：“嘎…主人，后面没尾巴…但码头方向…金蛇会的人好像增多了…像是在盘查…”


    必须尽快离岛！鬼雾礁，成了唯一的选择。


    借着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掩护，我如同幽灵般潜行至码头边缘。


    咸腥冰冷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水汽。


    大大小小的海船如同沉睡的巨兽，挤在简陋的泊位上，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几盏昏黄的防风灯在栈桥和较大的海船上摇曳，光线昏暗，勉强勾勒出船只的轮廓。


    “嘎！东边第三艘！‘黑箭号’！船长老鲨头，炼气七层，专门跑鬼雾礁那条线，接私活，只要灵石给够，不问来历！现在船上水手都在睡觉，就两个炼气一二层的在守夜！”


    秃毛鸟迅速锁定了目标。


    我目光扫过那艘约二十丈长、船体涂着黑漆、船头包着尖锐铁角的狭长海船。


    船身布满了修补的痕迹和深色的海藻污迹，透着一股亡命徒特有的彪悍气息。


    悄无声息地靠近，如同壁虎般攀上湿滑冰冷的船体，避开那两个打着哈欠、抱着鱼叉在甲板巡逻的炼气一层水手，翻身落入船舷的阴影里。甲板上堆放着渔网、绳索和散发着鱼腥味的木桶。


    我找到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掀开一张散发着霉味、沾满鱼鳞的厚重防水油布，蜷缩着身体钻了进去，再将油布小心盖好。浓烈的鱼腥和油布腐朽的气息瞬间将人包裹。


    “嘎…安全了…暂时…”秃毛鸟松了口气。


    我靠在冰冷潮湿的木桶壁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丹田内那缕微弱的灵气在刚才的亡命奔逃和高度紧张下消耗殆尽，身体各处传来阵阵疲惫和隐痛。但星辰之力在缓缓流淌，修复着损耗。


    没有时间休息。


    我取出仅剩的玉髓丹和清霖散服下，温润的药力和清凉的解毒之力化开，滋养着身体。


    同时，意念沉入丹田，开始小心翼翼地感应外界驳杂稀薄的天地灵气，尝试着按照最基础的引气法门，极其缓慢地引导一丝丝灵气，透过那死寂壁垒上依旧存在的、比发丝略宽的缝隙，艰难地渗透进来。


    过程极其缓慢，如同沙漏滴沙。渗透进来的灵气微乎其微，十成中有九成九被中央那枚死寂星核散发出的无形吸力吞噬，用于修复它自身那细微的裂痕。


    只有极其微弱的一丝，被我强行截留、约束在丹田最边缘的角落，艰难地凝聚着。


    炼气一层…重新稳固。虽然依旧微弱得可怜，但这涓涓细流，是希望之源。


    黑暗的油布下，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哗啦”声，海风穿过桅杆的呜咽，以及远处码头隐约传来的吆喝声。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猛地一震。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粗犷的吆喝声和缆绳摩擦的“吱嘎”声。


    “起锚——！扬帆——！”


    “他娘的都精神点！目标鬼雾礁！这一趟油水足，都别给老子掉链子！”


    一个洪亮如同破锣的吼声在甲板上响起，带着浓重的海腥味和不容置疑的蛮横。是船长老鲨头。


    “嘎…开船了！”秃毛鸟提醒。


    我收敛心神，《隐煞诀》运转到极致，将自身气息彻底融入这油布的腐朽和鱼腥之中，如同船上一块不起眼的顽石。


    黑箭号如同离弦之箭，在黎明的微光中，破开灰蓝色的海面，朝着西边那片被低阶海雾常年笼罩的凶险海域驶去。


    海上的日子单调而压抑。黑箭号并非客船，船舱内污浊不堪，充斥着汗臭、脚臭、劣质烟草和鱼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水手们大多是炼气一二层的粗豪汉子，满口污言秽语，谈论着女人、烈酒和上一次劫掠的收获。


    船长老鲨头，一个满脸横肉、胸口纹着狰狞鲨鱼的光头壮汉，炼气七层的气息毫不掩饰，眼神凶悍如鲨，偶尔扫过堆放杂物的角落，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如同一个真正沉默寡言、气息奄奄的老病号，蜷缩在油布下，除了每日阿丑送来食物时稍稍露头，其余时间都如同隐形人。


    白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油布下艰难地引气入体。


    海上水灵气相对充沛，但驳杂不纯，引入丹田的效率极低，十不存一，还要时刻提防被星核吞噬。


    进步缓慢得令人绝望，但那一丝微弱的灵气，终究在丹田边缘顽强地盘踞着，如同岩石缝隙里挣扎求存的小草。


    夜晚，当大部分水手陷入沉睡或赌钱喝酒时，我会悄然溜出藏身处，来到湿滑冰冷的船尾甲板僻静处。


    迎着冰冷刺骨的海风，开始演练《隐煞诀》和星辰之体带来的肉身搏杀之术。


    没有灵力支撑，无法施展法术。我便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对身体的极致掌控中。


    一拳，一脚，看似简单，却凝聚着全身筋骨肌肉的力量，配合着《隐煞诀》模拟出的各种阴煞、死寂、污秽气息，力求在最短的距离、最刁钻的角度，爆发出致命的杀伤。


    动作无声无息，如同幽灵在月光下起舞，唯有拳脚破空时带起的微弱风声，瞬间便被海浪的咆哮吞没。


    星辰之力在经脉血肉间缓缓流淌，每一次出拳踢腿，都带动这股沉凝的力量，淬炼着筋骨皮膜，带来一种缓慢而坚实的提升。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速度、反应，以及对痛苦的忍耐力，都在一点点增强。


    “嘎…主人，你这路子…越来越像体修了…”秃毛鸟评价道，“不过比那些傻大黑粗的体修路子刁钻阴狠多了！”


    “嘶…”白璃缠绕在左臂，偶尔释放一丝寒气融入我的拳势，增添一分诡异的冰寒。


    体修？或许吧。在灵力被星核禁锢的绝境下，这具被星辰之力淬炼的身体，就是我最强的武器，也是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航程的第五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黑箭号如同幽灵船，无声地滑入了一片被灰白色浓雾笼罩的海域。


    雾气浓稠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十丈，带着一种湿冷的、令人心神压抑的气息。


    海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灰色，水面下影影绰绰，仿佛潜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巨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淡淡的腐朽味道。


    鬼雾礁，到了。


    “落帆！下锚！操家伙！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老鲨头炸雷般的吼声在浓雾中回荡，带着一丝凝重和兴奋。“发财还是喂鱼，就看这一哆嗦了！探水队，下水！”


    船身一阵摇晃，沉重的铁锚被抛下，发出沉闷的入水声。


    十几个穿着简陋皮甲、背着鱼叉和分水刺的水手，口含避水珠，如同下饺子般跃入冰冷浑浊的海水中，迅速消失在浓雾弥漫的海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