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将这份躁动强行压下。《敛息化元术》如同最精密的锁链，牢牢锁住所有异常气息，只留下一个疲惫而兴奋的炼气期弟子表象。


    回到火云谷丁字七号洞府，那简陋的石室此刻竟显得格外安宁。洞府门口那层薄薄的光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暂时隔绝了步步惊心的算计。


    “嘎！主人！发达了！抱上那老…咳咳，陈师叔的大腿了！”


    秃毛鸟的魂念立刻在识海里雀跃起来，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兴奋，“炼丹师啊！在哪个宗门都是宝贝疙瘩！以后弄点丹药修复星核还不是手到擒来？”


    “嘶…”白璃缠绕在左臂，传递来一丝冰凉的意念，似乎对充斥丹霞峰的火灵气本能地有些排斥，但也带着认可。


    “福祸相依。”我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心神沉静。


    “靠近丹霞峰，意味着靠近地火，修炼《离火焚天诀》事半功倍，接触丹药资源的机会大增。


    但同样，那里高阶修士众多，耳目繁杂。


    陈元此人，眼光毒辣，心思缜密。


    今日虽被他看穿孙浩虚言，得他青眼，却也意味着日后在他眼皮底下行事，需更加如履薄冰。


    一丝一毫的破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星核在丹田内沉沉转动，每一次旋转都牵扯着修复大半却仍未痊愈的细微裂痕，带来沉闷的钝痛。


    筑基巅峰的灵力如同奔腾的岩浆暗河，被《龟息藏灵诀》死死约束在炼气十二层的河道里，躁动不安。


    结丹的瓶颈，那层无形却坚韧无比的壁障，清晰地横亘在前方。


    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如同仰望一座插入云霄的冰山，寒冷、坚硬、遥不可及。


    突破它，需要的不只是水磨工夫，更需要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一次破釜沉舟的冲击。


    而这股洪流，需要海量的灵力，需要珍贵的降尘丹或五行灵物作为引子，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无人打扰的环境！


    这些，以“张铁”的身份，都遥不可及。丹霞峰，是机会，也是新的战场。


    次日，未时初刻。


    我准时踏入丹霞峰外事堂后的“百草轩”。


    这是一座半开放的大轩，三面开窗，通风极好。


    轩内弥漫着更浓郁、更复杂的药草气息，有清新的草木香，有苦涩的根茎味，也有淡淡的焦糊气。


    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数以百计的玉盒、木匣、藤筐，里面盛放着各种经过初步炮制或新鲜采摘的灵草灵药。


    轩中央，是几张宽大的石案，上面堆放着待处理的药材和各式各样的药杵、药碾、玉刀、银剪等工具。


    陈元执事已在一张石案前，正拿着一株根须虬结、形似老姜、却散发着辛辣气息的暗黄色块茎仔细端详。


    他头也没抬，只淡淡吩咐：“来了？先去把东面第三排木架下，那筐火纹藤的韧皮剥下来。


    记住，只取中层纤维最坚韧、火灵气最均匀的部分，厚薄需均匀如纸，不可伤及内里木质，也不可残留外层粗皮。


    剥下的韧皮，用那边的寒玉盘盛放。”


    “是，师叔。”


    我恭敬应下，目光扫向东面木架。


    那里果然放着一个半人高的藤筐，里面堆满了手臂粗细、表皮布满赤红色螺旋纹路的藤蔓，正是炼制多种火属性丹药常用的辅材——火纹藤。


    剥皮，听起来简单。但要做到陈元要求的那般厚薄均匀如纸。


    不伤木质，不留粗皮，需要对火纹藤的结构、每层纤维的火灵气分布有极其精微的感知，更需要一双稳如磐石的手。


    这，就是第一课。


    我走到藤筐前，拿起一截火纹藤。触手微温，藤皮坚韧。


    取过一柄薄如蝉翼、边缘锋锐的玉刀。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浸润藤身。


    《离火焚天诀》带来的对火灵气的敏锐感知，配合强大的神识，让我清晰地看到了藤皮下层层叠叠的纤维结构，以及其中流淌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火灵脉络。


    玉刀落下，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刀刃贴着粗皮与韧皮的交界处，如同灵蛇游走，精准地切入。


    灵力微吐，极其柔和地剥离。


    嗤…一声轻响，一大片赤红色的、带着天然螺旋纹路的韧皮被完整剥下，薄如蝉翼，近乎透明。


    在轩内透入的光线下，能看到其中均匀分布的、细微的赤色光点——那是精纯的火灵气。


    我将这片完美的韧皮轻轻放入旁边的寒玉盘中。


    寒气让韧皮微微卷曲，更显其轻薄。


    接着是下一刀，下一片。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看似枯燥的工作，在我精准的控制力和强大的神识辅助下，效率惊人。


    石案上，寒玉盘中的完美韧皮迅速堆积起来。


    陈元执事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块茎，负手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


    他的目光落在我稳定得不可思议的手腕，落在那一片片近乎完美的韧皮上，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和更深的探究。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一个时辰后，一整筐火纹藤处理完毕。


    寒玉盘中，是厚厚一叠完美剥离的赤色韧皮，散发着精纯温和的火灵气。


    旁边的废料筐里，只有少量被剔除的粗皮和木质碎屑。


    “不错。”陈元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控力精准，感知入微，看来你在药园那点笨功夫，倒也不全是虚言。


    去，把南面架子下那袋枯心草的枯叶摘净，只留中心三寸嫩芽，枯叶不可残留一丝绿意，嫩芽不可伤及分毫。摘下的嫩芽，以暖玉盒封存。”


    “是。”我依言而行。


    枯心草，其名不详。叶片如同被火焰燎过，焦枯卷曲，唯有中心一点嫩芽，蕴含着奇异的生机和精纯的木、土灵气。


    摘取枯叶而不伤嫩芽，需要的是极致的耐心和指尖的灵巧，稍有不慎，那脆弱的嫩芽便会枯萎。


    我如同绣花般，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木灵力，小心翼翼地拨开焦枯的叶片，精准地掐断连接处，将枯叶剥离。


    嫩芽翠绿欲滴，生机勃勃，被轻柔地放入暖玉盒中。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指尖与嫩芽。


    陈元依旧沉默地看着，目光在我专注的侧脸和灵巧的手指间游移。


    日复一日。


    未时的百草轩成了我固定的去处。


    处理药材的工作越来越繁杂，要求越来越苛刻。


    从剥皮、摘芽、去籽，到研磨不同硬度的矿石粉末、萃取特定年份灵草的汁液、分离混合灵液中冲突的属性。


    每一项工作，都是对灵力控制、神识感知、耐心耐性的极致考验。


    陈元执事的话很少，指点更是惜字如金，往往只是丢下一个要求，便在一旁观察，或者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但我能感觉到，他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灵盘，时刻扫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灵力的波动。


    我扮演着一个天赋卓绝但基础薄弱的学徒。


    每一次操作，都刻意显露出炼气期应有的灵力微弱和不稳定，在即将成功的边缘偶尔制造一点无关紧要的小瑕疵。


    比如研磨的粉末颗粒稍有不均，或者萃取的汁液颜色略深一分，显得更加真实。


    但在最关键的控制力上，那份源于强大神识和《离火焚天诀》的“微操天赋”，则被稳定地展现出来。


    枯燥，却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