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煦站在田埂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镰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望着眼前这片金黄的稻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的靴子,脸上写满了困惑。


    “虞娘子,这稻谷...是不是可以收了?”他转头望向不远处的虞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虞蓉正弯腰检查稻穗的成熟度,闻言直起身子,一缕青丝从鬓角滑落,她随手将其别到耳后,快步走到钱长煦身边。当她看清钱长煦面前那片尚带青色的稻谷时,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钱公子,这片稻谷至少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收割。”她尽量放柔声音,但语气中的无奈还是掩饰不住,“您看这谷粒还不够饱满,现在收割的话,产量会少很多。”


    钱长煦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原来如此,是我太心急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自从钱长煦随钱秀秀来到田庄后,便自告奋勇要帮忙务农。可这位只会读书的读书人。,哪里懂得稼穑之事?不是把未熟的庄稼提前收割,就是把放牧的牛群看丢,害得全庄上下找了整整一天。


    “钱公子,”虞蓉轻叹一声,“要不您还是去照顾秀秀妹妹吧。她身子弱,需要人陪着说说话。”


    钱长煦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显出几分羞愧:“这...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并非如此。”虞蓉微笑着摇头,“每个人各有所长。您精通琴棋书画,又写得一手好字,这些我都望尘莫及。只是农活确实需要些经验...”


    她的话还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牛车的吱呀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赶着辆破旧的牛车,正慢吞吞地从田边小路经过。车上堆满了新鲜的蔬菜和粮食,看起来几乎没怎么减少。


    老汉满脸愁容,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虞蓉认出这是她手下的佃户之一,姓赵,大家都叫他赵老伯。


    “赵老伯!”虞蓉高声唤道,“今日进城卖菜可还顺利?”


    老汉闻声停下牛车,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唉,虞娘子,别提了,以后这些菜根本就卖不出去。”


    虞蓉快步走过去,钱长煦也跟在她身后。走近了才看清,赵老伯车上那些蔬菜品相极好,青菜翠绿欲滴,萝卜白白胖胖,粮食颗粒饱满,怎么看都不该卖不出去。


    “怎么回事?”虞蓉伸手抚过一颗圆润的卷心菜,触手冰凉新鲜,“这些菜不是很好吗?”


    赵老伯摇摇头,声音沙哑:“菜是好菜,可城里突然来了一伙外地的菜贩子,他们联合起来压价。原本说好的五文钱一斤青菜,硬是被压到三文。我不肯卖,和他们头头理论了几句,结果...”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结果他们不仅把我赶走,还扬言以后再也不收我的菜了!”


    虞蓉眉头微蹙。这不就是现代所谓的市场垄断吗?没想到在古代也有这种事。她虽来京城才数月,根基尚浅,但也明白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对普通农户的伤害有多大。


    “赵老伯,别担心。”她柔声道,转头对钱长煦说,“钱公子,麻烦你去叫几个人来,把这些菜和粮食都搬到厨房去。”


    赵老伯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虞娘子,您这是...”


    “我全买了。”虞蓉从袖中取出荷包,数出足额的铜钱递给老汉,“按原来的市价,五文一斤。”


    老汉颤抖着手接过钱,连连鞠躬:“多谢虞娘子!您真是菩萨心肠!老汉我...我...”


    “不必如此。”虞蓉扶住他,“您种的菜这么好,本该卖个好价钱。这事我会想办法的。”


    待赵老伯千恩万谢地离开后,一直沉默的钱长煦忍不住开口:“虞娘子真是心善。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样做会不会引来更多卖不出菜的农户?”


    虞蓉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是会不会,是肯定会”


    两人回头,只见徐清风不知何时已站在田埂上。他一身靛青色长衫,腰间配着一把古朴的长剑,俊朗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赞同。


    “清风你来了,”虞蓉微微颔首,“看来你今日休沐?”


    徐清风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去的牛车上:“你这样做固然是善举,但治标不治本。消息传开后,明日就会有更多农户拉着卖不出的菜来找你。”


    虞蓉抿了抿唇:“我知道。但总不能看着他们血本无归。”


    “你打算一直买下去?”徐清风挑眉,“就算你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钱长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识趣地后退一步:“那个...我去看看秀秀。”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虞蓉望着钱长煦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你说得对,这确实不是长久之计。但放任那些菜贩垄断市场,受害的不仅是农户,最终城里的百姓也要吃高价菜。”


    阳光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徐清风注视着她,冷峻的表情微微松动:“你有什么打算?”


    虞蓉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周景深!他在京城经营酒楼多年,人脉广阔,或许能帮上忙。”


    “周景深?”徐清风眉头微蹙,“那个醉仙楼的东家?”


    他记得那男人之前对虞蓉一直死缠烂打,所以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正是。”虞蓉点头,“我与他有些交情。不如...清风若有空,可否陪我走一趟京城?我对京城商界还不熟悉,需要有人引路。”


    徐清风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五日后我休沐,可以带你去。”


    “多谢清风!”虞蓉展颜一笑,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三日后的清晨,一辆朴素的马车从田庄出发,向京城方向驶去。虞蓉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简约却不失典雅。徐清风则是一身墨蓝色便服,腰间佩剑,坐在马车前亲自驾车。


    “清风你竟会驾车?”虞蓉有些惊讶地透过车窗问道。


    徐清风头也不回:“早年随父亲走南闯北,什么都要会一点。”


    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两旁是连绵的农田。虞蓉注意到不少田里都有农户在忙碌,但他们的表情大多愁苦。


    “看来受影响的不仅是赵老伯一人。”她喃喃道。


    徐清风微微侧头:“垄断一旦形成,小农户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们要么接受低价,要么眼睁睁看着作物烂在地里。”


    虞蓉皱眉思索:“如果能把这些农户联合起来...”


    “联合?”徐清风轻笑一声,“农户们各自为政,如何联合?况且那些菜贩背后恐怕有人撑腰,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虞蓉却不气馁:“正因为各自为政才容易被各个击破。如果能成立一个...一个类似行会的组织,统一价格,统一销售,或许能与那些菜贩抗衡。”


    徐清风这次真的转过头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懂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