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赵德财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虞蓉接过帕子,嗅到一丝清冽的松木香,“他垄断京城菜市多年,我们动了他的根本。”


    徐清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比我想的敏锐。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赵德财背后是户部马侍郎。”


    虞蓉心头一跳,马元培,当朝二品大员,太子少保,正是反对新政的守旧派领袖。


    “怕了?”徐清风挑眉。


    虞蓉将帕子折好还给他,忽然笑了:“清风可知道,为何我取'星火'为名?”不等他回答,她便放下手下击鼓锤,眼神坚定看着徐清风。


    三日后,虞蓉正在小院教几个农妇记账,周景深匆匆赶来,锦袍下摆沾满泥点。


    “虞姑娘,出事了!”这位向来从容的商行少主难得失了风度,“赵德财买通了漕帮,我们的菜船在运河被扣了!”


    虞蓉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账本上,洇开一团墨迹。明日就是与醉仙楼约定的送货日,若违约,刚建立的信誉就毁了。


    “我去找清风...”


    “没用。”周景深摇头,“漕运归户部管,马元培一句话就能让徐清风碰钉子。”


    虞蓉咬住下唇,忽然眼睛一亮:“周公子,你说过令尊与漕运总督有旧?”


    “倒是有几分交情,不过很久没来往了。为了你我愿意去试试。”


    “好的,麻烦你了。”


    当夜,虞蓉女扮男装,随周景深混入漕帮总舵。在周家商行的老管事指点下,他们摸到账房窗外。透过窗缝,虞蓉看见赵德财的心腹正将一包银子塞给漕帮账房。


    “...每扣一船菜,赵老爷再加五两辛苦钱。”那人阴笑着说,“特别是星火社的位置,务必让他们的菜烂在大街上!”


    虞蓉死死抓住窗棂。这些菜是几十户农人起早贪黑种的,是他们孩子的束脩、老人的药钱!愤怒像火油般在她血管里流淌。


    三更时分,徐清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只见虞蓉披着月色站在阶前,怀中紧抱着一本账册。


    “这是...”徐清风翻开账册,瞳孔骤然收缩。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赵德财每月给马元培的分成,甚至还有几处提到太子行踪的密报。


    “漕帮账房与赵家往来的真账本。”虞蓉声音发颤,“周公子说,这足以定他们勾结之罪。”


    徐清风猛地合上账册:“你可知若被发现,怕是被他们追杀,蓉儿,你怎么这么傻?”


    “我抄了一份藏好了。”虞蓉抬头,月光在她眼中映出两簇火苗,“清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首先得有人敢点火。”


    徐清风长久地凝视着她,忽然转身取来官印,在空白奏折上重重按下:“明日太子殿下召见我。”


    次日黄昏,虞蓉正在菜摊前应付赵德财派来捣乱的地痞,一队禁军突然冲入市场,为首的将领高声宣布:“奉太子令,彻查漕运舞弊案!所有涉案人员即刻收押!”


    混乱中,一只温暖的手握住虞蓉的手腕。徐清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跟我来。”


    他们穿过欢呼的人群,来到一处茶楼雅间。推开雕花木门,虞蓉惊得差点跪下,太子晏应正坐在窗边品茶!


    “民女参见...”


    “免礼。”太子抬手,竟亲自给她斟了杯茶,“徐卿都告诉我了,你很有胆识。”


    原来那账本不仅揭露了贪腐,还证明马元培在暗中监视东宫。太子借此机会一举清除了守旧派在户部的势力。


    “殿下有意推行新政。”徐清风站在虞蓉身侧,声音沉稳,“其中一条就是禁止官员亲属经商,另设市易司平抑物价。”


    虞蓉心跳如鼓:“那星火社还能存活下去吗?”    “不但可以继续,还要推广各州。”太子微笑,“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徐清风,“徐卿提议由你总领京畿农务,你可愿意?”


    离开茶楼时已是华灯初上。虞蓉走在熙攘的街道上,仍觉得像在做梦。


    “害怕了?”徐清风问,语气比往日柔和许多。


    虞蓉摇头,忽然指向远处一家酒楼“看,那是醉仙楼的灯笼,八成是我们星火社供的,不仅仅是醉仙楼这条街6成以上的酒楼都是我们在供。”她又指向更远处若隐若现的宫墙,“而那里,很快会有新的政令发出。”


    徐清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明白了她眼中的光芒为何如此耀眼,那是见证火种蔓延成燎原之势的喜悦。


    “其实,最开始我很担心你陷入其中,毕竟我最大的心愿就希望你们母女平安,我这个做男人的冲锋线正在前头。”


    虞蓉轻笑:“那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了。”徐清风望向星空,“要改变世道,光靠清官断案不够,得从根子上重建秩序。”他转向虞蓉,目光灼灼,“就像你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们就一起联手将这帮贪官污吏打倒,支持太子殿下的新政!”


    太子晏应雷厉风行,新政的诏书如同破开阴霾的惊雷,一道道颁行天下。其中,“禁官员及五服内亲经商令”与“设市易司平抑物价令”尤如两柄利剑,精准斩断了权贵伸向民生的贪婪触手。一时间,朝堂震动,依附在马元培这棵朽木上的猢狲们纷纷落马。曾经权倾朝野、为赵德财撑起一片天的户部马侍郎,其贪墨渎职、勾结奸商、刺探东宫的桩桩罪证确凿,被褫夺官身,锒铛入狱,昔日煊赫府邸顷刻间门庭冷落,只剩朱门上的封条在风中萧瑟。


    马元培这棵大树轰然倒塌,那依附其上的毒藤赵德财,自然也失去了最后的依凭。他那些曾欺行霸市的打手爪牙,在新政的严查和市易司的强力监管下,或被官府缉拿,或作鸟兽散。赵家垄断菜市的庞大帝国,如同被抽去了根基的沙堡,在星火社燎原之火的冲击和新政铁腕的制裁下,迅速分崩离析。曾经不可一世的“赵老爷”,据说变卖了京中产业,灰溜溜地带着家眷逃回了原籍,再不敢踏入京城半步。


    压在所有农户和京城小民头上的两座大山被彻底搬开,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新畅快起来。


    城南,星火社的直销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风雨飘摇的小摊。


    在虞蓉的统筹和周景深商行的支持下,一处宽敞明亮、挂着崭新“星火社”木匾的铺面取代了旧摊位。清晨,满载着京郊新鲜采摘蔬菜瓜果的马车络绎不绝。李老汉精神矍铄,正指挥着几个后生卸货、摆菜,动作麻利,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水灵灵的青菜码放得整整齐齐,红彤彤的番茄、顶花带刺的黄瓜、饱满的豆角……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和丰收的喜悦。


    “虞娘子说了,咱们的菜,不光要新鲜,更要让街坊们吃得起!”


    铁柱嗓门洪亮,一边给一位大娘称着嫩菠菜,一边大声吆喝着今日的特价。价格牌上,用炭笔清晰标着的数字,比新政前赵德财垄断时低了将近一半!


    铺子内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挎着菜篮的大娘、下工顺路的大叔、精打细算的小媳妇,甚至还有蹦蹦跳跳跟着来买新鲜瓜果的孩子,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这青菜真水嫩,才三文钱一斤?以前赵家铺子可要六文呢!”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昨天还说,自打有了这星火社,桌上顿顿都能见着绿叶子了!”


    “听说了吗?隔壁巷子王婆的小孙子,以前总嚷嚷着要吃肉,家里舍不得。现在菜钱省下了,隔三差五也能切点肉末蒸蛋了!”


    “都是托了太子殿下的新政,托了虞娘子和徐大人的福啊!”


    “对对对,还有咱们这‘星火社’!真是咱们老百姓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