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待人，师侄还是快些动身吧。”


    怀箴道人开口打断了片刻消寂，催促上燕寻雪一句。


    “若虚仙君在闭关之前，曾对我传音过。”


    他抿了口石桌上的茶，沉吟片刻后开口：


    “他说如今师门倾颓，宗门凋零蒙尘，在他闭关时，要让我多照管你。”


    “毕竟你是他这一脉师门的独苗了。”


    而后轻叹了一口气，将那几个装有灵石的袋子像托孤一样又向前推与到离自己更近处。


    “这些灵石你且先收下，日后要花灵石的地方多着，总会有用到之处。”


    他道。


    “这些灵石你且先收下，师侄日后要花灵石的地方多着，总会有用到之处。”


    燕寻雪默然接受了这堆灵石，算是接过了他的好意。


    毕竟修道再不济难免也有要花钱的地方，为了琢磨怎么精进修为成功渡劫，不能再穷得叮当响。


    他忽然又想到些什么，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解，开口又问：


    “那……您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啊？”


    “咳，忘年交。”


    怀箴道人冷冷。


    燕寻雪自然也问不出什么其他信息来，只把他当做是个也该敬重的长辈对待。


    匆匆就上了路。


    这片林中吹来的轻风和熙，阵阵拂过燕寻雪的脸颊。


    初春的天里竟也还能感受到一阵凉意。


    而燕寻雪已经对着眼前点滴落下水珠的石壁立在原地看了半晌。


    他转身离去时虽然仓促，但脚下步伐慢了一拍，听见那怀箴道人在嘴里嘀咕的一句什么“宗门就得指望自己了”这样子的话。


    燕寻雪反复咀嚼这一句话，心中却若有所思。


    系统给他提供的信息和师兄师姐的遭遇都让自己惴惴不安。


    那位怀箴道人口中的一句话让燕寻雪猜测闻人止的闭关修炼或许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想都没想，让系统指示了方位距离后直奔那处而去。


    他倒是只顾着赶路。山风自嶙峋怪石的缝隙间挤过，发出时而尖利或低沉的呜咽。


    等到燕寻雪再仰头去看时，便忽觉眼前一道孤绝的黑色轮廓遗世独立，固执地挺立着在了他的面前。


    幽谷深处层峦叠嶂，万顷山峰云海如墨般翻涌，皆是一派沉寂的灰青之色，而其中的一道主峰则格外崎岖惹眼。


    风中袭来的凉意此时带着细微的，如同沙砾摩擦的质感，打在燕寻雪的面颊上，冰寒刺骨。


    燕寻雪下意识攥紧了身侧挂着的佩剑。


    原主身上一直都挂了把佩剑。那剑身倒是狭长，色泽却沉黯到已经失了光泽的地步，像是久被岁月磨砺所致。


    到底不是这具身体的正主，剑被自己握在手中也只觉冰凉沉重，剑刃上凝着的一层玄铁特有的冷光，算是给了燕寻雪一丝微不足道微乎其微的安全感。


    系统说，一个月前关于闻人止，也就是若虚仙君闭关修炼时最后一次踪迹的线索，都被中枢的锚点标记指向了这座主峰深处。


    据说昔年北清宗门中历代掌门为求更高境界，避世不出的秘地也恰是在此。


    这里面到底是洞天福地，还是死地？根据现有的信息情报，就连识海中系统的数据也不得知晓。


    燕寻雪抬头仰着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山峰，咽了咽


    越是攀岩向上，脚下登峰的山路也愈发陡峭难行。


    破碎的石阶逐渐隐没，随之裸露湿滑的嶙峋山岩将之代替。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锈铜寒铁般的冷冽气息正变得清晰可闻，弥漫在自己周围。


    而此时，一根格外巨大的腐朽枯骨斜斜刺向灰蒙蒙的天空，要将去路拦住。


    燕寻雪心头一紧，恐怕这是什么妖兽的尸骸被道士斩杀所致。此地又荒僻萧疏无人收尸，用不了多久，两三周的时间就会白骨化。


    视野前方的一根崎裂枝木突兀伸出，这倒是给了他想法，燕寻雪忙去敲系统：


    “系统。”


    系统叮叮咚的弹出来提示文本框。


    “宿主，我在。”


    “要沿着这根树杈的方向走吗？”


    燕寻雪看向木枝下方指向的残缺了一块的山崖。


    山体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洞口。


    系统：可以。


    他试探着向山洞里面走进去。


    洞口上方的岩壁被刻着几个古篆的大字。


    看不懂。但幸好识海中的控制中枢系统能提供翻译功能。


    这回他倒是看清楚了刻在坚硬的岩壁之上的两个大字。裁云。


    一旁也立着块残破的碑。小半个人高的残碑被半掩在层层枯木和暗绿色厚腻的苔藓之下，几乎与这片死寂的环境融为一体。那上面的字已被经年的风雨给吹打侵蚀消磨去了不少，黯淡又模糊，边缘甚至爬满了蛛网般细密的黑色裂纹，一股浓浓的颓败气息。


    “你说……真会有人跑这来修炼么？”燕寻雪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问向系统。


    “宿主，您得信系统的指引。”


    系统不语，只是一味幽幽弹出一句话提示。


    这洞口也没有门扉，下一秒似乎就会有一股如浓墨般重得化不开的黑暗从中涌出。


    “您可以试着触碰下这块残碑。”


    鬼使神差，燕寻雪还真去听了系统的话，抬手用指甲小心翼翼地试着拂开碑面上一层厚重的尘垢。


    石碑材质明明非金非玉，但在他的指尖触及到时，微妙感受到了一层单薄的灵力游走。


    “就是这里了！”系统雀跃起来，确信中枢系统的指引就在此处。


    “那……我要进去？”燕寻雪的语气有着明显的迟疑。


    系统这次没说话，又给他冒出来出三个字：


    “不然呢？”


    ……也行。


    燕寻雪深吸一口气，去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杂念。凝神静气去试着去调动这具身体中原主的本命灵力游走，试图破坏清除面前疑似挡路的那团黑烟。


    随着心法的运转，自己的感知凝聚被强行拔升。时间在一片死寂中点点流逝。


    突然！


    脚下原本坚实，覆盖着厚厚骨粉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


    “宿主小心！这是陷……！”


    系统的警报还没来得及发出。


    地面在一瞬间便化为一片粘稠、深邃、散发着浓郁腥甜气息的泥沼，像是有无数只来自幽冥地狱的鬼手疯狂地将这具身躯向下拖拽。


    “呃！”


    燕寻雪心头一震！一股寒意从背部窜上顷刻攀至全身。无形织物被强行撕开的声音爆响炸开，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力量猛地从四面八方向他冲来。


    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连同骨骼都要在这巨力的作用下被碾碎成齑粉！


    就连意识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给搅得粉碎又重组，再粉碎……


    时间感完全消失。纯粹混乱的感知如同风暴叫他神识错乱。


    剧烈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直至身体被重重砸落在地，竟然并没有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疼痛。


    果然……修仙的身板就是硬挺。


    燕寻雪脑仁深处如同耳鸣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银针在里面疯狂攒刺。大脑跟断了片似的，云里雾里。


    他一边拼力地疯狂甩头，试图摆脱这要命的晕眩感。


    一边又在识海里不停尝试敲击系统，希望得到回应。


    他看清楚了眼前被冰冷的水流被裹挟着倾卷而下透过的瀑布。那是一股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一处仿若死寂的潭水，被嵌进在凹凸不平的岩层石壁中。


    他闯入的动静似乎惊扰到了这一切。原本清朗的目视之处也因自己的跌入，在瞬间骤然埋没，只剩穿过瀑布留下的一点微弱光源。


    “系统？”


    “系统？！！”


    燕寻雪趁着回神的时间又在识海里敲了敲系统。


    信号连接了一会，却并没有给到任何的回应。


    要命。


    系统断连了。


    真是要命。


    忽然燕寻雪嗅到一股奇异味道。他闻到万年沉淀的岩石散发出的冰冷土腥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玉灵香扑鼻而至。


    下一秒。


    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巨大枯骨枝桠劈头盖脸朝他砸下来。


    燕寻雪仅会照着使用的三脚猫术法已经在刚刚被他全都用来对抗坠落时的冲击力和恢复心神和灵力，如今正是无暇他顾的生死关头。


    他只能运转残余的灵力，试图将其半路拦截抵挡。


    但更要命的是，一股阴寒的歹毒气息正顺着自己的双腿疯狂向上侵蚀，试图冻结他的经脉，麻痹他的灵力！


    根本来不及施展完全术法！


    坏了，搞不好……真的玩脱了。


    “咻——！”


    一道刺目的流光突然撕裂了沉闷的灵泽，带着尖锐的破空历啸向他袭来！


    燕寻雪的瞳孔骤然收紧，下意识闪躲不及，发现那道光束并非是要攻击他而来。


    流光狠狠砸在仓促落下的枯骨枝桠之上，朽骨应声而碎，在瞬间便化作了碎屑粉末落下湮没直至不见。


    枯枝尽折，带着沉重的力道，狠狠下坠，掉在了燕寻雪身侧不足三尺的地方。


    为数不多的凋零残叶仍旧劈头盖脸地落下砸了燕寻雪一头。


    “噗嗤！”


    也就在这一刻，燕寻雪忽然听见了一声微乎其微几乎不可闻的笑声。


    这里……难道有人？


    燕寻雪有些怔然。


    他循着声音找去，也就在这一刻，燕寻雪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身形。


    那是一个人。


    一个浑身浴血、生死不知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