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小宝也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说白了，这是占城国的政治联姻，要是出了岔子，占城国国王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老爷子看得通透，知道朱小宝这不经意的玩笑，对大明没啥影响，却能把一个小国国王吓得魂飞魄散。


    朱小宝跟老爷子道别后，先去了谨身殿，对郑和吩咐。


    “把李缘叫来。”


    没一会儿，礼部尚书李缘就来了，恭恭敬敬行礼。


    “参见太孙殿下。”


    朱小宝道。


    “起来吧，你让礼部赶紧敲定和占城国和亲的细节，去趟镇江府，把婚期定了，老爷子的意思是年关前把婚事办了。”


    “是！”


    李缘忙不迭应下，转身就回了礼部，第一时间召集人手开了个会。


    这趟和亲可不一般。


    几百年来，都是汉人把女儿送出去，用这种憋屈法子换江山太平，还被士大夫们吹成国家气节高尚。


    可在大明文人眼里，扯掉那些光鲜的幌子，这就是耻辱！


    用女人换和平，丢人！


    如今大明反过来，让别的国家主动来和亲，这才是大国该有的样子！


    外交上卑躬屈膝，换不来半分尊重，尊重是自己打出来的！


    礼部的人个个上心，连细枝末节的礼节都抠得死死的，连东宫该开右侧门、不能开中门或左侧门这种小事都考虑到了。


    要知道，婉儿是从东宫正门嫁进来的，那是顶配；徐妙锦走的左侧门，礼数稍逊一筹；胡馨荣走右门，显然又矮了一截。


    礼部的宗旨很明确。


    对方来和亲，礼数不能给太高。


    他们才不管朱小宝和胡馨荣有没有感情，全是站在大明的国家高度考量。


    这就是场没感情的政治联姻，所以文官们一门心思要抬高大明储君的尊贵。


    十月二十这天，礼部左郎中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去了镇江府。


    镇江行宫早就来了好些番邦使臣，瞧见礼部带来的礼品，那些精美的瓷器、华丽的丝绸，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宝贝，眼睛都直了。


    在这些小国看来，就算是大明最低等的和亲礼，也气派得吓人。


    要知道，婉儿和徐妙锦出嫁时，都是礼部尚书亲自主持的，这次来的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左郎中，这就是族人和非族人的区别。


    等礼部左郎中宣读了拟定的圣旨，占城国王胡季黎赶紧卑躬屈膝地接了旨。


    胡馨荣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点忧伤，却啥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站着。


    周围的小国使臣都被大明的豪气震住了，一个个跟没见过世面似的，直勾勾盯着那些手工艺品，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说句实在话，在十五世纪，咱大明朝的文明发展程度，在这颗星球上绝对是独一份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礼部的人走了之后，当天下午就有好几个小国递了国书，也想跟大明和亲。


    在他们看来，送个女人出去，就能换回来那么多精美的聘礼，还能得到大明庇护，这买卖太值了！


    可大明全都拒了。


    按礼部的意思，不是谁想和亲就能和亲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格吗？


    是不是公主？


    长得咋样？


    会不会拉低大明的国格？


    这些都没说清楚，还想和亲？


    做梦！


    总之，在和亲这事儿上，大明已经拿出了骨子里的骄傲。


    在朱小宝的治理下，这个帝国的国人，自豪感正在一点点的往上涨！


    明廷礼部将婚期定在了下月十五。


    眼瞅着满打满算也就剩不到半个月。


    胡馨荣原以为能平心静气地嫁进大明皇室，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她压根就做不到。


    自打六年前心里有了朱小宝，她这颗心就像是被上了锁，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婚前她特意去了趟京师，本想着见着朱小宝，摸清他的近况，就能心甘情愿地嫁给大明皇室。


    可事实是，她依旧做不到。


    六年前那一眼惊鸿，竟成了缠绕胡馨荣六年的执念。


    这份旁人难懂的深情，让她在占城的宫廷里筑起高墙，将所有王公贵族的求亲都挡在了门外。


    可命运的枷锁从不会因执念而松动。


    面对强盛如日的大明，她这个小国公主的命运，只能任人摆布。


    或许在广袤的中原大地上，早已上演过无数相似的无奈。


    她们是女儿身，在命运的洪流里本就身不由己，一旦遇上政治的倾轧，便如赤手空拳的旅人，连挣扎的力气都显得微不足道。


    这日，天还黑着，胡馨荣就起了床。


    行宫的窗棂映着她单薄的身影，一只手轻轻支着下颌，目光凝在天边那轮残月上。


    思绪在寂静中漫延了许久，原本带着犹豫的眉眼，渐渐染上了不容动摇的坚定。


    这个决定在她心底翻涌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被胆怯按捺下去，可此刻她终于攥紧了衣袖，借着夜色的掩护踏出了镇江行宫的门槛。


    指尖触到马鞍的刹那，她翻身上马，裙裾被夜风掀起一角，马蹄踏碎晨露，朝着应天府的方向疾驰而去，背影里透着一股孤勇。


    东方刚洇出一抹鱼肚白，她的快马已奔至通淮门。


    此时，洪武门传来悠扬的钟声，整整敲了一百零八下，守城的兵士才慢悠悠地推开沉重的城门。


    胡馨荣勒住马缰，抬眼望着眼前巍峨的城门，目光掠过城墙上那些被岁月磨出斑驳痕迹的城砖，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从没像今天这样勇敢过。


    快马在清晨不算多的人群中疾驰，没多久就到了秦淮河畔那座熟悉的院落前。


    院门上烫金的朱府二字格外醒目。


    胡馨荣利落下马，快步走到那扇朱红大门前，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很快，院内传来一道带着睡意的声音，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


    “谁啊？这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安生睡会儿了？”


    仆从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门，一见胡馨荣，顿时愣住了，讷讷地问。


    “姑娘……您找哪位啊？”


    胡馨荣抬眸望着他，语气平静却坚定。


    “我找朱小宝，他在府中吗？”


    “啊？”


    仆从眨巴着眼睛，愣怔了半晌才猛地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般道。


    “您说的是……我们家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