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殿对薄
作品:《不破楼兰》 暮色漫过紫禁城的飞檐时,沈逸独自站在文华殿前。冰凉的汉白玉台阶上,还残留着白日里争吵过的余温。他展开李肃给的布防图,月光映出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那些本该标注粮仓的位置,竟全变成了周砚白党羽的商号标记。
"沈大人好雅兴。"身后传来熟悉的嘲讽声。楚骁斜倚在廊柱上,玄甲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张猛和李肃一左一右抱臂而立,活像两尊门神。张猛晃了晃酒葫芦:"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算不清账了?"
沈逸翻了个白眼将布防图收进袖中:"倒不如担心担心将军府的账本——听说程远将军上次庆功宴,把御赐的陈年花雕全换成了马奶酒?"
楚骁闻言大笑,震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好个牙尖嘴利的文官!明日对簿公堂,可别被户部那群老狐狸吓得尿裤子。"他伸手抛来个油纸包,"张猛特意留的牛肉干,路上嚼着提神。"
次日清晨,文华殿内早已剑拔弩张。户部尚书捧着厚厚的账册,指尖在"沈家绸缎庄"的账目上反复摩挲。沈逸刚要开口,张猛扛着个沉甸甸的木箱大步而入,箱角还沾着边关的泥土。
"这是从雁门关运来的糙米!"张猛掀开箱盖,霉味顿时弥漫开来,"说好的精粮,结果全是这种喂猪都嫌硌牙的东西!"他抓起一把糙米砸在户部尚书脚边,"大人倒是说说,这米里掺的是沙子,还是银子?"
文官们顿时炸了锅。左侍郎尖着嗓子喊道:"武夫休得放肆!这等粗鄙之物怎能作为证物..."话未说完,李肃已展开一叠文书,每一页都盖着守将们歪斜的手印。
"三月十七日,粮草押运官失踪;四月初五,运输队遭遇''马贼''..."李肃逐条念着,突然冷笑,"巧的是,这些日子,户部侍郎家的米铺都在抛售低价糙米。"
户部尚书的脸涨成猪肝色:"一派胡言!陛下明鉴,这分明是武将..."他话音戛然而止——沈逸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手中握着半块带血的玉佩。
"大人认得这个吗?"沈逸将玉佩与那人腰间的纹路比对,"周砚白余党,果然藏得够深。"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监尖着嗓子喊道:"圣旨到!"所有人跪迎的瞬间,沈逸瞥见楚骁冲他使了个眼色。张猛握紧刀柄,李肃则悄悄将一卷密信塞进他袖中——这场看似算账的较量,早已变成了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圣旨宣读完暂押户部尚书的旨意后,文华殿内的空气依旧凝滞。沈逸握着密信的掌心渗出薄汗,却在起身时被楚骁拦住。“沈大人,这玉佩背后的暗纹...”楚骁故意提高声调,指尖重重叩在玉佩的云雷纹上,“与西北军饷调拨令的印鉴倒是有几分相似。”
李肃立刻会意,猛地扯开殿内屏风。藏在暗处的两名暗卫应声倒地,喉间还插着没入的淬毒银针。“果然有尾巴。”他踢开尸体,靴底碾过暗卫腰间的督主府腰牌,“看来周砚白余孽,还想鱼死网破。”
沈逸展开密信,借着摇曳的烛火看清字迹,瞳孔骤然收缩。纸上赫然画着京城布防图,标注的三十处薄弱点旁,都用朱砂写着不同官员的姓氏。“楚将军,这些人...”他将信递给楚骁,“怕是要趁着混乱逼宫。”
楚骁扫过信笺,冷笑一声将其掷入火盆:“来得正好。李肃,去调集城外驻军;张猛,带人守住九门。”他转头看向沈逸,眼神中难得多了几分郑重,“沈大人,户部账册还需你连夜核查,找出这些蛀虫的罪证。”
“将军放心。”沈逸拾起玉佩收入袖中,“沈家虽亡,但账本不会说谎。”他望着殿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最黑暗的时刻,往往是黎明的前兆。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沈逸带着堆积如山的账册踏入皇宫。昨夜他与账房先生们通宵达旦,终于在户部流水里揪出了二十万两的亏空。而此刻,在养心殿前候旨的官员们望着他身后的马车,脸上的表情比乌云还要阴沉。
“沈大人好手段。”吏部尚书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不过这账本...”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金锣声。沈逸转头望去,只见楚骁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玄甲军,张猛扛着的军旗上,“楚”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养心殿外的气氛剑拔弩张,楚骁的玄甲军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金属碰撞声与战马嘶鸣交织成紧张的韵律。沈逸抱着账本正要踏入殿内,忽闻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数十名官员簇拥着一位华服中年人,那人眼神阴鸷,腰间玉佩与先前暗卫的竟如出一辙。
"沈大人这是要干什么?"中年人冷笑一声,"带着这么多账本,莫不是想诬陷朝中同僚?"
沈逸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冠:"这位大人怕是误会了。陛下命我核查户部账目,如今查出诸多疑点,自然是要如实禀报。倒是大人,这般兴师动众,是有何要事?"
中年人还未及回应,殿内突然传来皇帝的声音:"都进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沈逸将账本一一陈列在龙案上,开始有条不紊地陈述:"启禀陛下,经查,自去年以来,户部以采购军粮之名,虚报开支二十万两。这些银两,都流入了某些官员名下的商铺..."
"空口无凭!"中年人突然打断,"沈大人仅凭几本账册,就想给朝中大臣定罪?"
一直沉默的楚骁往前踏了一步,沉声道:"陛下,臣也有证据。"说着,李肃和张猛押着几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殿,正是昨夜行刺的暗卫余党。
"这些人已经招供,"李肃朗声道,"他们受周砚白余党指使,意图在核查账目期间制造混乱,趁机谋反。而幕后主使..."他目光如炬,直视着那中年人。
中年人脸色骤变,却仍强作镇定:"血口喷人!陛下,这分明是楚将军和沈大人勾结,妄图铲除异己!"
就在这时,沈逸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与中年人腰间的玉佩一合,严丝合缝:"大人,这玉佩的另一半,可是在周砚白的书房里找到的。"
中年人顿时如遭雷击,瘫倒在地。皇帝的脸色阴沉如水,重重拍案:"来人!将一干人等即刻收押,彻查到底!"
风波渐息,楚骁走到沈逸身旁,低声道:"沈大人果然好手段。"语气中难得又有了几分敬意。
沈逸微微一笑:"将军谬赞。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他望向殿外,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巍峨的宫殿上。这场惊心动魄的朝堂之争,终究只是开始。
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养心殿的角落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一位年迈的翰林学士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袍角扫落了案上的茶盏:“陛下!沈大人与楚将军此举,看似铲除奸佞,实则是在结党营私!”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哗然。沈逸目光如炬,直视着那老学士:“敢问大人,何出此言?”
老学士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文书,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这是沈家二十年前的密档!上面记载着沈家与北疆势力往来的书信,沈大人如今与楚将军走得如此之近,难保不是...”
楚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张猛更是直接按上了刀柄:“老匹夫!信口雌黄也要有个限度!”
“且慢。”沈逸抬手制止了张猛,缓步上前接过文书。他的目光在字迹上快速扫过,突然轻笑出声:“大人怕是被人蒙骗了。这文书上的墨迹未干,纸张也是今年的新货,造假手段着实拙劣。”
老学士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却仍强撑着反驳:“这...这定是沈大人为了脱罪伪造的污蔑!”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李肃突然快步上前,附在楚骁耳边低语了几句。楚骁的神色愈发冷峻,猛地转身面向皇帝:“陛下!城外发现一队不明身份的军队正在集结,旗号竟是已覆灭的督主府!”
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皇帝的手指紧紧攥住龙椅的扶手,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楚将军,即刻带兵前去探查!沈大人,你继续清查朝中余党,务必揪出所有幕后黑手!”
“臣遵旨!”楚骁与沈逸同时领命。走出宫殿时,沈逸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低声道:“将军,这一切恐怕没那么简单。对方既然敢在此时发难,想必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楚骁握紧腰间的虎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管有多少阴谋诡计,本将军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沈大人,这次,我们可得好好配合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上马离去。皇城的角楼上传来沉闷的鼓声。
楚骁率领的铁骑刚出城门,便踏入一片诡异的浓雾之中。马蹄声在雾中变得沉闷而模糊,仿佛被什么巨兽吞噬。副将勒住马缰,神色凝重:“将军,这雾来得蹊跷,怕是有诈!”
楚骁握紧利剑,目光如炬穿透迷雾:“传我命令,全军保持警戒,呈雁形阵前进!”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无数箭矢如暴雨般从雾中射来。
“盾牌手,结阵!”楚骁大喝一声,剑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将近身的箭矢纷纷击落。混战中,他瞥见敌方军旗上那熟悉的督主府标志,心中杀意翻涌:“果然有诈!给我冲,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另一边,沈逸在宫中加紧排查余党。他带着侍卫在各个宫殿间穿梭,突然在一处偏僻的宫墙边,发现了半枚沾着泥土的玉佩。捡起玉佩的瞬间,他瞳孔微缩——这玉佩的样式,与今日那老学士腰间所挂的极为相似!
“来人,立即将那老学士带来!”沈逸神色冷峻地下令。然而,当侍卫赶到老学士府邸时,却发现人去楼空,屋内一片狼藉,只留下一封字迹潦草的遗书,称自己是受人胁迫,愧疚自尽。
沈逸仔细查看遗书,冷笑一声:“拙劣的手段。这墨迹未干,明显是刚写不久,定是有人杀人灭口!”他转身对侍卫道:“马上封锁城门,全力搜寻老学士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楚骁在城外的战斗愈发激烈。尽管他的军队勇猛无比,但敌方似乎对他们的战术了如指掌,每次冲锋都被巧妙化解。更诡异的是,每当他们快要突破防线时,浓雾中就会传来一阵阴森的号角声,敌方援军便如鬼魅般出现。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副将焦急地喊道。楚骁擦去脸上的血迹,目光落在远处若隐若现的一座山丘上。他心中一动,对副将说道:“你率一队人马从侧翼迂回,吸引敌军注意力。我带精锐直取山丘,只要拿下那里,敌军必乱!”
就在楚骁准备行动时,一名士兵匆匆赶来:“将军,沈大人派人送来急信!”楚骁展开信件,只见上面写道:“敌方早有预谋,朝中余党与城外敌军里应外合,务必小心!玉佩线索断了,我继续追查,保持联络!”
楚骁看完信,将信纸收入怀中,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来得正好!告诉沈大人,让他放心,我倒要看看,这些跳梁小丑还能耍出什么把戏!”说罢,他大喝一声,带领精锐部队向山丘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雾中弥漫,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楚骁的精锐部队如离弦之箭冲向山丘,可刚到半山腰,脚下的土地突然剧烈震颤。“不好,有机关!”话音未落,数道绊马索从枯草中骤然弹出,数十匹战马应声栽倒,士兵们人仰马翻。埋伏在山石后的敌军见状,立刻推出装满滚木礌石的木架,轰隆隆的巨响中,巨大的石块裹挟着尖锐的木刺倾泻而下。
楚骁眼疾手快,长枪横扫,将飞来的碎石纷纷格挡开,大声吼道:“分散躲避,随我攀岩而上!”他弃马徒步,踩着陡峭的岩壁,以惊人的臂力在枪林弹雨中开辟出一条路。身后的士兵们紧跟而上,用盾牌组成防护墙,艰难地向山顶推进。
此时的沈逸正带着侍卫在宫中四处搜寻。他们追到一处废弃的宫殿时,突然从房梁上跃下数十名黑衣杀手,个个手持淬毒短刃,悄无声息地将众人团团围住。沈逸不慌不忙,从袖中抽出一个笛子——笛子里面轻轻一转却是一把锋利的剑:“来得倒巧,正好拿你们试试本大人新练的剑法。”
侍卫们立刻结成战阵,与杀手们厮杀在一起。沈逸的剑法虽不如楚骁凌厉,但胜在招式精妙,专找杀手们的破绽。激战中,一名杀手趁乱甩出烟雾弹,白雾瞬间弥漫。沈逸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细微的声响,突然一剑刺出,“噗”的一声,一名杀手惨叫着倒在地上。
另一边,楚骁终于带领士兵冲上山顶。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缩——山丘上摆满了巨型床弩,箭头泛着诡异的蓝光,正齐刷刷对准皇城方向。“快,毁掉这些床弩!”楚骁话音未落,一名敌军将领带着数百士兵从后方杀出。
那将领狞笑着喊道:“楚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这些床弩上的毒箭,足够将皇城化作一片死地!”楚骁怒目圆睁,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取敌将咽喉:“做梦!”两人激战正酣,楚骁的副将突然大喊:“将军,西北方向发现大批援军,旗号是...是督主府残部!”
而在宫中,沈逸与侍卫们好不容易解决掉杀手,却发现宫殿深处传来阵阵诡异的铜铃声。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间密室门前,老学士正哆哆嗦嗦地转动着机关锁。见到沈逸,老学士脸色大变,转身就跑:“你...你别过来!”
沈逸快步追上,一把揪住老学士的衣领:“说,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密室里藏着什么?说啊你!”老学士疯狂挣扎,突然咬破口中的毒囊,嘴角溢出黑血,瞪大双眼,看向密室,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们...都逃不掉...”便气绝身亡。
沈逸踹开密室大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幅巨大的皇城布防图,上面密密麻麻标记着兵力部署,还有一张字条:“楚沈二人,葬身之时已到。”沈逸心头一紧,立刻对侍卫下令:“快,派人出城给楚将军报信!”可当侍卫冲出门时,却发现整个宫殿已被重重包围,敌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沈逸将布防图紧紧攥在手中,密室里的烛火在敌人的脚步声中明明灭灭。他突然扯下袍角,蘸着老学士的血迹在墙上画出城外地形,转头对仅剩的几名侍卫道:“床弩最怕火,立刻把宫里所有硫磺、桐油收集起来,从密道运出!”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铁门被撞开的轰隆声。
与此同时,楚骁剑上的红缨早已浸透鲜血,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他扯下披风裹住剑柄,点燃火折子猛地掷向床弩阵列。“轰!”毒箭在烈焰中炸成碎片,可敌方援军的箭矢却穿透硝烟,直直射向他的后背。千钧一发之际,副将嘶吼着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一击:“将军快走!”
楚骁红着眼眶将副将放下,抄起地上的盾牌冲进敌阵。就在他体力不支时,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沈逸带着满载火油的马车冲破包围圈,车辕上绑着的火把将浓雾染成赤红色。“楚将军,借你的剑一用!”沈逸甩出绳索缠住楚骁剑,两人默契配合,将燃烧的油桶精准抛向敌方军旗。
火光冲天中,敌方主帅的真面目终于暴露——竟是失踪已久的督主义子!他举着染血的佩剑嘶吼:“就算烧死我,你们也救不了...”话未说完,楚骁的长枪破空而来,贯穿了他的咽喉。敌军顿时作鸟兽散,可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楚骁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后背箭伤渗出的血已变成诡异的青黑色。
“是床弩上的毒!”沈逸立刻撕开他的铠甲,从怀中掏出银针快速刺入穴位。月光下,银针渐渐由白转黑,楚骁却还强撑着咧嘴笑:“沈大人这扎针的手法...比我挨军棍还疼...”“闭嘴!”沈逸的手难得发颤,“你敢死,回去就把你写成临阵脱逃的懦夫!”
三天后,楚骁顶着绷带晃悠到沈逸身边,伸手去抢他盘中的桂花糕:“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沈大人以身...”“滚!”沈逸甩出折扇敲在他手背上,“北疆急报还没看完,你的亲笔谢罪信也该交了——毕竟被毒箭射成刺猬的将军,说出去有损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