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生春望向不远处的毁灭本体所在的地方。


    作为此地的神明，祂到来的声势不能说不浩大，火红与黑稠为祂搭建降临的舞台，不同于以往的分魂微服私访一般的做派，虽然那时也很是明显，可此时却要耀目百倍。


    似血的火红与浓郁的曜黑交织着，不远处她们此前逃离的地方除了毁灭之属已经悉数消失，神明的伟力就这般惊人。


    岁生春有些着迷地看着一个个被吞噬在黑暗之中的人，多么强大的力量，如果我能够得到，是否可以挽救过去的一切呢？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岁生春的身体为之一凛，冷汗刷地一下冒了满背，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想法。


    又转头看向其他人，只见他们神色恍惚，眼眸失神，呆呆地看着中间。


    毁灭……


    还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吗？


    一边想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把肉眼可见的自己人都打醒，一时之间叫痛声此起彼伏。


    不过其他人就没有那个必要叫醒了，正好毁灭需要消灭足够多的力量才会再次沉睡，他们被吞噬得越多，意味着他们最后能够保留的力量就更多。


    蛊惑一道的施法效果向来都跟自身的心智相关，所以有些心智不坚定者不是打一次就能清醒的。


    有些人被她打醒了，有些人则是自己醒了过来，人数倒是不少，岁生春和目前醒着的人交换眼神，确定他们能够应付之后才离开。


    澄明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问她要去哪。


    岁生春指了指殉道者的方向，没有多说，径直离开。


    澄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明显也联想起来他们在狂砂之界的所见所闻，眉宇之间肉眼可见的飘上一丝忧愁，不过并没有多说，转身走向他们大部队的位置。


    作为寻梦者这个组织的前锋，毁灭内部也并非完全不知道，他们并非神明，甚至在加入毁灭之前也是属于幸存者阵营之人，只要有生活，就会有交际。


    甚至他们中不少人都有加入毁灭的友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相识并结下双向的友人关系的，很多方面都相似。


    他们能够作为精英出现在这场战争中，他们的友人自然也能。


    也正因为了解，在立场彻底不同之后，被扭曲世界异化的他们第一时间找的就是这些过去的友人。


    毕竟，毁灭麾下的人一向自视甚高。或许他们还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能够第一时间想到友人都是过往的情谊份上。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将毁灭那畸形又病态的结构生活看做天堂，自由与尊严在生命并未收到威胁的情况下能起到的作用要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尤其是对于这些有一定天分的人群。


    他们这些人这些人显然是不缺这样的‘友人’的，除了辛一家因为年龄都尚小，还未在遗弃之地内崭露头角之外，其他人其实早已经在界内玩腻了不止一次——无他，唯时间耳。


    不过尽管没有这样的‘友人’，辛等人却有着比这还要可怕一点的来自平行时空的疯子的针对，根本还没来得及感受几分战场，就被拉下马来。


    也不知道现在是先死的最惨，还是后死的最惨。但还好公平的是，到最后大家都得死。


    澄明摆脱又追上来的‘友人’，与其他也被追逐着的同伴相遇，再一同冲入大部队之内，迅速整理队伍，开始集体向外奔袭。


    “他们还在后面追着呢？”赢无忧看着边跑边回头观察身后的景象，对着身旁的人说。


    埃尔温喘着粗气，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春大人不是要去处理殉道者的事吗？我们现在也只能先跑着了。”


    澄明这时从后方跑回来，浮半从队伍中脱离出去，接替澄明骚扰敌方的工作：“先带着这堆人去削弱其他势力的实力，免得之后还要对付他们。”


    “一人带一队，尽量保存实力。”说完这句话，澄明微妙地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无忧你先脱队，去帮帮老板，殉道者的家伙可不好解决，她一个人恐怕有些困难。”


    “好。”赢无忧没有犹豫，跟奥尔嘉交代了几句，直接向着唯一没有动乱的方向跑去。


    殉道者所在的区域现在是最为安分的区域，依然如同变故之前那样的整齐有序，不过这也就衬托着期间穿梭的那个身影越发显眼。


    剩下的领导团体约莫有七八个人，迅速整理编队，分散呈七个小团体散入周围。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合并了一支大队伍的毁灭使徒原本都已经开始泛起浓烟，再过几分钟，他们就能在神明的注视下合为一体，睥睨奔腾。


    可是前方的分支也迫使他们跟着分支，所有人都不能放过，这是他们这次战斗的信条。


    而在殉道者的区域，外围由于与其他队伍接壤还稍显混乱，其中夹杂了不少其他势力之人，不过此时的他们明显不太对劲。


    赢无忧从中间快速穿行而过，沿途所见明明也才不过几秒，却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一直听其他人说殉道者的创立道途很邪，可并未亲眼见识到，也没有深入了解过，并不太在意那份邪气。


    毕竟还活在这里的那个人没有几分邪性。


    若是没有，要么是被藏起来了，要么是已经变态了。


    可是此时看着原本熟悉的脸庞染上完全陌生的色彩，所花的时间不过数秒，甚至那瞬息间的变化就发生在她眼睛下面。


    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所识之人的逝去，并非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竟然这般让人难过，完全陌生的气息和眼神从那个熟悉的身躯中散发出来，甚至还试图挂上与过去相似的笑容。


    可惜越是相似，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人的头颅砍下来，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的身体还残留着劈砍之后的姿势，潜意识为她做出了选择。


    眼泪唰的一下，在她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落了下来。


    她继续向前，还好，离开外围之后，内里都是她不认识的人了。


    虽然这些人的脸上也挂着那样诡异的笑容，可并非熟识之人，她的刀还忍得住。


    她紧盯着最中心的那个身影，一步一步地朝着她奔赴而去。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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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春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个帮手正在路上，她没空去想那些。从中心往外看，就能很明显地看出那些傀儡排列的方式，从内而外呈现着辐射状向外排去，前方排列整齐的队列可以一眼看到最外侧，但是再向外，那些还未被同化的人则是杂乱地排列着。


    这也就能很清楚地看到它扩散速度之快，这些队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这是一定需要打断的，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她的计划就连丝毫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不说计划，可能她自己都要被同化掉。


    现在她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威力，脑海中思绪念头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涤荡着岸边，她最本质的想法在外来者的侵略下负重难堪。


    幸好她不止一个人。


    小□□她抵御着那股难以抵抗的魔力，至于她，自然是直接莽上去。


    这才没过多久，辛和瞬应该还没被消化完，还有救。


    绿色的能量覆上岁生春的手臂，两把蓝绿色的弯刀出现在她的双手之上，下一刻，两把利刃划出两道刀痕，目标定在对方的脖颈上。


    笼罩着全身的黑袍在她的攻击之下被分为几半，褴褛地挂在男人的身上，而他隐藏多时的真面目也在此时重见天日。


    他为什么不躲？


    岁生春看着那个一头杂乱卷发的人，心中升起疑虑。


    那人就像没感觉到攻击一样，仍是望着远处的毁灭，似乎不在意□□所受到的损伤。


    打量着那个如同流浪汉一样的人，一头长长的卷发铺陈在后背上，其杂乱不堪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一般人还模仿不来。长长的头发也将那张脸挡住了一大半，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清楚，岁生春只能看到一个瘦长的下巴，和薄削的嘴唇。


    整个人用身体诠释着流浪汉的刻板印象，营养不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一身驳杂的气息。


    岁生春当然知道这一身的气息是从何而来，可也因为这样，她难以从中分辨出辛和瞬所在之地。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她们不在下面的人群之中。


    岁生春继续发起攻势，铿锵的一声金属交接声，她的刀与他的颈骨碰撞，巨大的血口之下，雪白的颈骨已经露了出来，没有留下痕迹。只有血从喉咙中间如涌泉一般冒出来，正常人这时肯定已经死了，可是那人却还是站得稳稳当当，目光没有挪动一点。


    又是一刀铿锵，一前一后的两道刀光斩在雪白的颈骨上，毫发无伤。


    她盯着那张脸，似乎想透过皮相看到里面那个哀嚎的灵魂，可是这终究是徒劳，他的表情管理实在是好，似乎这一切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岁生春只好转战心脏，这次倒是没有发生那样骇人的情况，但是那胸口像是铁打的一样，她的匕首对它没有办法。


    锐利的刀尖在那人的身上划下数不尽的刀口，血液从中流淌而下，给本就他肮脏的衣服又加一笔。


    连续着挥出如此多刀，岁生春都快累了，可是那个人依然好好地站着，就像一个雕像一样。


    可是她能确定他就是本人，那个殉道者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