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成长
作品:《清溪今天拆家了吗》 到了八岁那年夏天,因着父亲浣查英一直在家信中反复提及,浣清溪终于被迫去了颜家的私塾读书了。
颜家一族兄弟姐妹不少,加上浣家大伯二伯家五个孩子,年纪有大有小,都在颜家的私塾里启蒙、读书识字。
唐家宝来时听闻了消息,特意悄悄跑去私塾看他们读书。
只见一群学童中,浣清溪最小,也最瘦弱,她独自一人坐在学堂最后面,装作大人一般读书写字。
唐家宝看了一会儿,正要走开,只听浣清溪脆生生的声音道:“夫子,学堂里怎么跑进了一只狗!”
众人闻言一同望去,果然看见一只小狗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学堂,正十分迟疑地东张西望。
夫子皱了眉头,不知这顽劣的女娃又要做什么。
浣清溪跟着小狗身后,装模作样地向外驱赶着。
小狗抖一抖身子,缓缓向外走去。
浣清溪大叫一声:“这是什么?”然后弯腰跟在狗身后捡起一坨金黄色的东西来,捏了鼻子喊叫,“狗屎!好臭!怎么这狗儿拉得屎有些干,莫不是最近上火了?”
她凑近又闻了闻那一坨狗屎,做出臭不可闻的样子。
接着,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那狗屎,口中还道:“味道有些不太好。”
夫子以及在座的所有学童都震惊了。
夫子大喊:“你做什么?!”
浣清溪看了看夫子,然后张大嘴巴,一口将那狗屎填进嘴里,嚼了半晌道:“味道一般,凑合吃。”
夫子几乎要吐了,学童们倒了一片,各个要吐的样子。
唐家宝也没忍住,弯腰在学堂外吐了。
浣清溪拍了拍肚子道:“夫子,我还没吃饱,饿得很,您叫我回家吃饭去吧。”
夫子捂了嘴巴翻着白眼冲她摆摆手,意思叫她快走。
“好嘞!”浣清溪麻溜收拾了东西,撒腿往外跑。
跑到门外,正看见唐家宝,浣清溪眼睛一亮,道:“你怎么回来了?!走,去我家!”
说着便上手来扯唐家宝。
唐家宝忙避开了她的手。
她看了看地上,明白唐家宝怎么回事了,便挤眉弄眼叫唐家宝跟她走。
走到无人处,浣清溪手掌一翻,手中赫然又是一团金黄色的狗大便。
她举到唐家宝身前道:“你闻闻,香着呢。”
唐家宝避之唯恐不及。
浣清溪眨了眨眼,又一口咬下去,嘴中咕哝道:“不骗你,好吃得很!”
唐家宝后退两步,又吐起来。
浣清溪哈哈大笑,道:“这是南瓜做的,我蒸熟了的!”
唐家宝不可思议地略靠近闻了闻,果然没有闻到臭味,但打死也不肯尝一口。
第二日,浣清溪在鼻子下面抹了两道鸡血又去寻夫子:“夫子,平日里听人说狗屎大补,我一直不信,昨日才吃了两坨便补得鼻子都流血了。如今学生感觉头晕眼花,要告假回去躺一躺。”
夫子皱了眉摆摆手叫她走了。
第三日她却又故意吃了许多豆子,坐在学堂上不断出虚恭,臭气难闻,离她近些的人都捂住鼻子不敢喘气。
夫子听得读书声渐小,本想呵斥几句,却意外听得屁声渐大,只见浣清溪捂了肚子道:“夫子,狗屎太补,昨日里学生情急又吃了清凉祛火的药剂,今日难免腹痛,学生要告假回去躺一躺。”
夫子十分无奈,只好又准了她的假。
这个夏天里,唐家宝见识到了浣清溪以各种理由各种借口从夫子那里告假,说是在私塾读书,倒是一点没耽搁他们日日跑去下河摸鱼。
九岁那年,唐家宝没有来。
到了十岁的夏天,唐家宝再次来到颜家时已是黄昏。
他拜见长辈后又急急忙忙去寻浣清溪,想知道两年没见,她可有什么长进。
谁知见到他后,浣清溪欢天喜地要给他看大场面,二话不说扯了他偷偷去河边。
正是三伏天,天气热得要人命。
劳作一天的村民傍晚时纷纷跳到河里游泳洗澡,好祛一祛身上的暑热之气。
河里人头攒动,自然都是些男人。
唐家宝大为震惊,低声道:“你竟要偷看男人洗澡?你疯了?”
“什么?”
浣清溪没听见他说什么,看着唐家宝震惊的样子笑嘻嘻地压低声音道:“瞪大你的眼睛,可不要眨眼!”
她晃着了火折子,从怀中掏出一串爆竹道:“这可是我特制的,威力大得很!”
说完在火折子上点着然后瞄准河中央人最多的地方扔了出去。
“砰砰砰砰!!!”
爆竹在河中央炸开了。
浣清溪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一个的大爆竹,一面一个个点燃,一面胡乱向河中扔了出去。
随着爆竹接二连三地爆炸,河中的人群也炸开了,众人纷纷往岸上逃去。
只见河中出现一大片白花花的光屁股!
看着一大群光着屁股的人捂住关键部位奔到岸上抢衣服,唐家宝都惊呆了!
浣清溪嘎嘎笑着,乐得直用手拍地。
唐家宝半晌憋出一句:“还能这么玩?”
谁知这只是个开始。
第二日,便听闻浣家大伯娘出恭之时被一个大爆竹炸了满身淋淋漓漓臭不可闻之物。
再然后,便听闻浣家厨房的锅炸了,一家人谁也没吃上饭。
浣老夫人气得犯了病,浣家大伯拿着在浣清溪房内搜出的一堆爆竹气的手抖,头一次动用家法,直打得浣清溪在床上趴了一个礼拜未曾下床。
二伯家信中向弟弟提及此事,浣查英回信只写了个:
打得好!
唐家宝少不得日日带些吃的探望浣清溪,顺带着让她将做大爆竹的手艺传授了一番。
自这年一别,唐家宝三年未曾再来过。
浣清溪曾想过,莫不是她传授了唐家宝做大爆竹的手艺,他回去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被父亲关了起来,否则怎会这许久不见人?
只是父子间,再生气也关不了三年吧?
她也曾趁颜家舅母回娘家时去询问,舅母只笑着推说唐家宝功课忙。
年头一久,她也就淡忘了。
到了十四岁上这个夏天,唐家宝又随舅母来此避暑。
他长高长壮了不少,也黑了许多,浣家老夫人几乎未认出眼前这个少年,却哪里还有当年在她家后院被大鹅追着跑的样子?
唐家宝陪着长辈说了会儿话,仍旧出来去寻浣清溪。
浣家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寻不见了浣清溪。
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将浣家寻了个遍,全不见那小人儿影子,又问了许多人,也没一个看见的。
他略有些担心,叫上带来的几个家仆便在整个村镇搜寻,寻到后山山脚时,却看见浣清溪正抱了个盒子坐在一个大坑里哭哭啼啼。
数年不见,浣清溪也长高了许多,只是那一副灰扑扑乱糟糟的样子还是能叫人一眼认出来。
唐家宝屏退下人,自己走到浣清溪身边好气又好笑道:“清溪,你在这做什么?”
浣清溪泪眼蒙眬看了唐家宝半天,认出后十分高兴:“家宝,你都几年没回来了,怎么长那么高了?你以前都比我矮瘦的。”
说着说着又想起自己的伤心事来,哭道:“你回来晚了,我要死了!”
哭着哭着又想起来手中的盒子,便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唐家宝:“反正都要死了,我的这些积蓄留着也没用了,本来想着给我陪葬的,既然你来了,送给你好了。你走吧,我要自己死在这里。”
说完她放声大哭起来。
唐家宝打开那盒子,只见几张不大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首饰只有零星几件,看去是老夫人给的。
再一看,只见身旁丢着一把大铁锹和一大堆新挖的土,再看看浣清溪红彤彤的手,他就明白了,这丫头费了好大劲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抱着盒子跳了进去。
只是,她自己跳进去了,谁给她填土呢?
唐家宝理了理思绪,有些不能理解:“我已听说了你父亲要再娶,难不成你竟要为了这个自裁?你那继母同你有深仇大恨?”
“什么?!”浣清溪止住了哭声,“你说我父亲要再娶?怎么没人告诉我?他娶的谁?”
说着她又大哭起来:“连我爹都要再娶了,我死了更没人管了。算了,叫他娶吧,再给他生个儿子,反正我要死了。”
唐家宝有些摸不着头绪:“既不是为着你父亲,你干嘛在这里要死要活的?”
“你不晓得,”浣清溪抹着眼泪,糊得整个脸都花了,“我得了重病!”
唐家宝心头一沉:“什么重病?”
浣清溪哭着掀开裙子,露出下面的衬裤,整个衬裤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你看,我流了好多好多血,肚子又痛得很,现在叫我爹爹回来也赶不及了,我活不了多久了。你拿着我的积蓄,以后回来时多给我烧些纸钱,好叫我在下面有钱花。如今看来我爹爹是指望不上了。”
唐家宝震惊地望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是生气还是难过。
他不是以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娃娃了,隐隐约约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伸手拉她上来,严肃地说:“别哭了,不会死人的。”
浣清溪站在那里一脸迷茫。
唐家宝问道:“你的奶娘呢,她都不管你吗?大丫鬟也没给你配一个?你的大伯娘、二伯娘,也都没人管你吗?”
浣清溪道:“她们自然都不敢管我。”
唐家宝不作声了,他自然知道的,浣清溪住的那个小院,平日里活人都难见一个,倒也怪不得她成日里调皮捣蛋。
他叫人去拿了一袭薄披风,回来给浣清溪披上,然后背着她往回走。
记忆里那个瘦弱胆小爱哭的唐家宝如今显得高大起来,浣清溪一面吸着鼻子一面同他说话:“你背我去哪里?我的积蓄叫人千万别忘了拿。”
唐家宝一路将她背回到舅母房里,颜家舅母看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唐家宝红着脸低声同舅母说了几句,舅母十分惊讶,叫他去外面等。
她掀开浣清溪的衣裙看了看,一瞬间脸上有几分怒容,很快又和缓了脸色道:“不必害怕,你这是来了月信,女子都有这一遭的。以后每月都会如此,习惯了也就好了。你母亲去得早,身边也没有贴心的,自然不会晓得这些。”
她忙着叫人打热水给浣清溪清洗,又叫丫鬟翻箱倒柜找她做姑娘时穿过的衣裙,虽然时日久了旧了些,但也勉强能穿。
她又叫人拿了新的月事带来,教给浣清溪怎样使用。
一切停当,她又叫人煮了红糖姜枣茶给浣清溪喝,唤了唐家宝入内嘱咐二人道:“今日之事不可同别人说,事关姑娘声誉,若人问起,只说今日是在我这里玩耍发现的,可记下了?”
二人点头。
她又叮嘱唐家宝道:“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不比幼时,虽说是自幼的情分,如今也该避讳些,以后不可再随意进出姑娘家闺房。”
唐家宝红着脸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