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作品:《度厄囍年[无限]》 霍流真家门口多出个快递。
登机箱大小,沉甸甸的,寄信人地址古怪,厄域37号洞房,名字更古怪,单名一个屠字,屠夫的屠。
而收信人姓名那一栏,留的也不是霍流真的本名,而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完蛋妹妹抢走他手机,在交友软件上绞尽脑汁取给他的网名:183薄肌纯情小奶狗(处男版)。
“哥。”霍思雨还这么说,“都说男人25岁以上就不中用啦,你年龄可千万不能老实填。”
说着,噼里啪啦一通敲,还给他来了句交友宣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日日思汝不见汝,正缘哪里有?
霍流真忍无可忍抢回手机,要把名字给改回来,系统却提示7天内仅可修改一次。
他麻利给了霍思雨一记脑瓜:“这周零花钱别想有了。”
那app名为囍从天降,分类是社交类,介绍则只有一句话:史上最严格实名制相亲交友,绝无网络杀猪盘。
霍流真自己就是产品经理,还从没见过这么直白的app介绍,偶然看见的第一眼他就有些好奇。
加之当时家里几个表兄妹接连结了婚,三姑六婆催他找对象催得紧,他被催烦了稀里糊涂一冲动,脑子一抽还真给下下来了。
结果下完点开界面,大为震惊。
猪肝色的辣眼睛色调,毫无审美的ui界面,完全反人性的交互设计,让他不禁职业病大爆发。
哪家公司做的这么个东西?比他妹妹霍思雨的精神世界都更加错乱,这产品经理是吃白饭的吧?
霍流真边骂边注册。
而史上最严格实名制相亲交友也根本是句空话,连霍流真是男是女都没问,让他填了个昵称就注册成功了,一路畅通无阻。
这么一来,霍流真一下就没了兴致,把app一搁,忙着搬家没管它了。
而此刻再看这快递,霍流真意识到了第三个古怪的地方:那就是,快递没用寻常的褐色纸箱,相反,是极不寻常的大红色纸箱,角落贴了一个小字:囍。
霍流真盯着箱子,没伸手碰,眼皮向上一撩,看了眼墙上的监控摄像头,紧接着,点开连通摄像头的智能家居app,里头却没有人员驻留提示——这摄像头有人形检测功能,以往,不管是快递员上门还是邻居走动,都会弹出消息提示。
霍流真快速拉了一轮画面监控,中间竟莫名缺了几帧。
而那几帧恰好就是关键帧。
想了想,霍流真抱起箱子,大步流星往楼下走,进了间热热闹闹的星巴克,和人群聚在一起,这才终于安心了些。
拆开箱子,里头只有三样东西:
一把黄铜剪刀,是会出现在民国电视剧里的那种款式,看着似乎有了些年头;
一枚钥匙,上边儿挂着个羊皮材质的地址牌,牌上的地址就是快递寄发地址:厄域37号洞房。
最后则是一串朱砂手链,晶莹纯正的红纱色,每一粒串珠上都刻着字:囍。
霍流真深吸口气,一双长腿朝前抻了抻,人有些疲惫地往后躺了趟,很快又规矩坐好,终于,再次点开了手机里的app。
消息列表只有一个人。
那人的昵称是尸者,而所谓“尸者”,正好契合寄件人填写的那个屠字。
消息还停留在上一周,尸者咄咄逼人,问他上交友app干什么玩意儿?
找对象啊当然是。
霍流真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一副熟人语气?
尸者紧接着又问,理想型是什么样?
霍流真有些不爽,仍耐着性子:长发飘飘,善良可人,温香软玉,貌若神祇。
尸者过了会儿才回:你干嘛照着自己找?
霍流真:???
他觉得这个app有病,这个app上的嘉宾更是病上加病。
他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薄肌长腿183,怎么就长发飘飘温香软玉了?
而这位尸者,头像恰是一个男人坐在喜轿里的虚影,长发流泻,轮廓分明,姿态懒散漫不经心,那样一副睥睨众生的风流做派,就算看不清脸,光看剪影也知道是极品。
霍流真必须承认,要不是这个头像勾起了他的好奇,他才不会接受一个用大不吉利的尸者当昵称的人的好友申请呢。
对了,这app虽也主打恋爱交友,和市面上那些划一下看对眼了就能热聊的竞品却大不相同,和人聊天竟要发好友申请,硬生生让交友这事儿多了个动作门槛,身为产品经理,这一点霍流真也很难理解。
“头像是你吗?你留着一头长发?”
霍流真理工科出生,除了那些玩摇滚开画展的二世祖,他想不出还有男人会留长发。
尸者几乎秒回:“我老婆^^”
霍流真震惊了,这人怎么有个男老婆?
不过,甭管是男老婆还女老婆,家里有老婆还来玩交友软件,总之不是个好东西。
他不再搭理尸者,尸者却主动开口:“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不需要。”
霍流真回复完,紧接着就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把古怪的尸者抛到了脑后。
而这一刻,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不得不拿出手机,重新审视囍从天降app,也重新审视那个莫名其妙的尸者。
消息列表却空荡荡的,尸者忽然不翼而飞,霍流真放肆扒拉起了主页名片,妄图重新找到他。
而还没滑几张,他就感到了名片的古怪。
「昵称:头像本尸满意吗?」
「祭日:7月18日」
「交友宣言:愿得一心人,白骨不分离。」
「地址:城南四号墓(11km)」
「昵称:囍值分你一半」
「祭日:3月23日」
「交友宣言:此用户尚未填写内容。」
「地址:桂花街17号墓(127km)」
「昵称:厄域第一咸鱼」
「祭日:10月24日」
「交友宣言:。」
「地址:保密」
……
这个app里,没有出生日期的填写选项,所有人填写的竟都是祭日。
霍流真吓出一身冷汗,一抬头,他的咖啡已经好了。
他掐了把手腕,有疼感,恍惚起身快步上前,心不在焉地拿起了咖啡。
拿完咖啡一回头,不知打哪儿冒出两个熊孩子,一个不打招呼地拿起了桌上的黄铜剪刀,嘿咻嘿咻剪着空气玩,而另一个,正撷起一根肉乎乎的短粗食指,要去拨弄桌上的囍字朱砂链。
“剪这个剪这个!”
那小孩实在恶劣,指挥着同伴使用剪刀,竟要把那串珠链给剪了。
“别动!”
这几样东西来得古怪,有什么说头都还没弄明白。
霍流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怕那俩二货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然而熊孩子动作极快,噌一声,是金属碰上珠串的声音,紧接着,霍流真亲眼看见,珠链咔嚓一声被当空剪断,锅内炸油般四散开来。
而就在一颗颗小圆珠炸开刹那,轰的一声,他脑子里竟如烈火油烹,五脏六腑都有手在搅。
砰一声,霍流真勉强扶着桌缘才没倒下。
他笼眉定神片刻,垂眼看向二人瞬间,俩小屁孩哇地哭了出声,他们不明白,方才还气质温和的大哥哥,怎么突然之间会凶成这副样子,眼神比淬了开水的刀子还锋利。
“呀!你这么个大男人,怎么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家长连忙赶了过来,一手一个小胖孩,搂紧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而霍流真听见那几句啰里八嗦的废话,不由冷笑,心里竟冒出一个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的想法: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只要没拎清脑子来招惹他,那就无一例外都是畜生。
该杀!
“哇!”
霍流真一冷笑,俩小孩一霎间哭的更大声了,家长心疼得眉毛都拧成了八字,而霍流真刚想捡起手链,一低头,地上却空荡荡并无一物。
他难以置信,余光若雨丝般向上一荡,按着桌缘的左手紧跟着伸向前方。
腕骨分明、皮肤瓷白,绛红色的朱砂盈润光泽,一颗一颗整齐排列。
手腕上那一串珠链好端端系着,将他青筋突迭的手衬出了一股恹恹病态,看得周遭人无端心惊。
小胖孩倏而止了啼哭,家长也被霍流真面上毫无血色的模样给怔住了,招呼着两小孩离开了咖啡厅,边走还边屡屡回头小声嘀咕:“说了让你们少招惹怪人,一天天净当耳旁风……”
霍流真猛地灌了口咖啡,双手扶着桌子缓了缓,好半天才压下心头那股燥郁。
诡异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而更诡异的事情是……
霍流真忍不住想,面对这一桩桩宛若走近科学栏目的琐碎怪事,他并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害怕,甚至,久违的,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战栗。
咖啡店外,人来人往,霍流真丢了纸箱,左手戴着一串珠链,右手攥着把黄铜剪刀和一枚薄薄的钥匙,招呼上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
“师傅,送我去警局。”
“哈?你说去哪儿?”
“警局,我摊上怪事儿了。”
“……什么怪事不怪事的,我还厄事呢!”
“什么?”霍流真嗓音猛然一沉。
他话音刚落,眸光轻敛,凝在了司机证件上的那一行车牌号上:厄A58950。
北城的车牌号以北字开头,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厄字。
而同一时间,风如红盖,乌云蔽天,一阵尖锐高亢的唢呐声当空传来,司机轻笑一声:“没有屁滚尿流吓下去,这一批新人还有点儿意思。”
说着,他并未发动油门,而是用一身蛮力,将方向盘徐徐转动了起来。
“小伙子,系上安全带坐稳喽!”
随着方向盘原地转了一圈,霍流真清楚地看见,整个世界以地平线为中轴,亦开始360度旋转颠倒。
白的天,蓝的云,倒置间逐渐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穹顶,和一眼望去数不尽的、涂着猪肝色红漆的屋顶。
“「囍」从天降,除「厄」消灾!”
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一队吹着唢呐的人马越发清晰,无一例外披红褂、骑黑马、腰系大红色葳蕤纸花。
霍流真内心战栗,他发觉,自己所在的老式出租车,以一种完全超脱于自然的方式,变成了一辆张红结彩的喜轿。
驾驶位上的司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顶着四张一模一样的脸的青年轿夫,瞳孔无一例外没有焦距,像一汪混沌蒙灰的深潭。
“新娘至!喜气添!”
“——轿起!”
明明是四位青年,发出的却是老鸨一样尖细甜腻的女声,霍流真用尽全力,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摘不掉手上的朱砂手链,面色更如纸般苍白。
不能紧张,不能紧张,他拼命告诉自己。
而轿子落停,一位眼神同样混沌的管事婆掀开了帘子。
这管事婆比轿夫还要奇怪,活像是才刚掌握了说话这一门技巧似的,嘴角堆着毫无变化的笑容弧度,从喉咙里一点儿一点儿挤出了沙哑声音:“霍先生,您终于来入洞房了。”
分明是古代的宅邸,管事婆却是一副现代农妇的装扮。
霍流真不动声色一抬眸,见宅邸旁的门牌上,果然写着那个地址:厄域37号洞房。
他环望一圈,36号洞房、35号洞房、34号洞房……沿着街道一字排开,宅邸上无一例外悬着大红灯笼,红澄澄的囍字透过灯笼纸,闪烁着诡谲的荧光。
“一定要入洞房吗?”他问。
“您这话可真奇怪。”她哈哈两声,一径的皮笑肉不笑,“人要是不入洞房,难不成还有别的去处吗?”
“那就是一定得成亲了?”霍流真忍着一身鸡皮疙瘩问。
“哈哈!”女人笑得更夸张了,“您这话更奇怪了,人要是不成亲,那还怎么活呀?”
她这话说的,就仿佛在这片名为厄域的地方,成亲是和吃饭喝水一样,天经地义必不可少的事情。
不远处,又一辆喜轿停了下来。
“这是梦!这是梦!我知道这肯定是梦!”
这一次轿上的人真是屁滚尿流,扒拉着木头梁死活不肯下轿。
霍流真眯眼一看,那人一身花格子衬衫,面黄肌瘦身材干巴,整张脸都带着苦相。
他放肆哭嚎,轿夫和管事婆也不拦他,只睁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齐齐哀叹:“唉,这是厄域,您不入洞房可怎么活?”
那几人话音刚落,花格子衬衫男踉跄起身,风一般向后跑了出去:“滚开!滚开!我要离开这鬼地方!”
而他还没跑出几步,身子一颤,两股战战间,一双腿紧跟着就跪了下去。
霍流真一怔,紧接着就见到了他活了二十五年来,肉眼见到的最恐怖一幕:
随着那人跪下,他的腿开始当空萎缩,裤管一霎间变得空荡荡的。
像是冰融成水,跪地间,他一身骨肉哗哗液化,变成了黑油和浓血融在一起的粘稠液体,从上到下,从外到里,最后液化的是他的眼球,直到死,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都充满了惊惧,连自己的死相都没看明白。
霍流真经受不住,猛地佝偻身体捂住胃部,一下一下干呕了起来,就这么一眼,心底想跑的想法荡然无存。
“吉时已至!入洞房得抓紧啦!”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声锣鼓声,紧接着就是打更人喜气洋洋的吆喝,霍流真一个激灵,终于伸出手,按规矩拽住了管事婆递来的红布,虚浮着步子走进了宅邸。
喜气洋洋开文啦。
诸位看官,喜欢劳您点个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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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