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秋末冬初，街上寒风阵阵行人少得可怜，两位少年跑进奶茶店的时候脸颊已经没多少血色。


    在听到苏晟的喊声后，原本就没有多少颜色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如纸，苏衍清慌张地躲在林逸洋身后希望可以挡住他的视线，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只眼睛看向门口像做小偷似的，看着苏晟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苏晟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微微喘着粗气，看样子刚才是跑着过来的。


    苏衍清觉得苏晟的脚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完了，第一次就这么出师不利，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苏晟回家肯定要骂我的，苏衍清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


    苏晟看见苏衍清前面的人，脸一下子就黑了。虽然苏衍清说过他不喜欢林逸洋，但苏晟的心里还是防着他，对林逸洋的态度很不好。今天又听到苏衍清跟林逸洋翻墙跑出来，对他的态度更甚。


    苏晟径直走到苏衍清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苏衍清朝苏晟心虚地扯出一抹微笑：“好巧啊，哥，你也来买奶茶？”。


    近距离一看苏晟眼睛有着不正常的红血丝，本来他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就吓人，只不过平常对苏衍清总是笑盈盈的，所以当苏衍清看到这样的苏晟时被吓了一跳。


    狂风呼啸，树上仅存的枯叶被毫不留情地夺走。


    苏晟气极反笑，心想：买奶茶？你他妈的还敢跟我说买奶茶？要不是我的人告诉我你翻墙跑了，你还真打算跟那个兔崽子一块吃饭？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跟其他男人吃饭，我他妈的养你就是让你故意气我的？


    苏晟感受到背叛，这种感觉显然来源于苏衍清。


    苏晟越看苏衍清越气，他的脸色已经显现出不正常的红。


    苏晟的笑意不达眼底，周围的空气更冷了。


    林逸洋认出这是苏衍清的哥哥挡在苏衍清前面说：“是我教唆苏衍清翻墙的，不怪他”


    没想到苏晟根本不搭理他，他觉得有林逸洋在的空气都变臭了。他根本不管旁边有没有什么人，绕过林逸洋揪起苏衍清的衣领，也不管针线断裂发出的“嘣嘣”声，就这么一拉，一拽，一扛径直走出了奶茶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练习了很多遍。


    在苏衍清小时候苏晟就看不惯他跟别人说话，每次他去别人家不愿意回来苏晟都是这样把他扛回家的。


    奶茶店里的几个顾客惊讶地看过来，店员也愣住了，但苏晟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目光，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苏衍清趴在他的肩上不敢挣扎，就算旁边有人看他只是用手挡住脸，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苏晟对他做出什么。


    在苏晟高大的身躯的衬托下他活像一个大型的手办。


    林逸洋在店门口默默地看着，手指绞在一起，内心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直到奶茶做好喊了他的名字，林逸洋才反应过来。


    ……


    苏晟一把拽住苏衍清的衣领，将他狠狠塞进车里。苏衍清的后背撞上另一侧车门，发出一声闷响，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抵住疼痛的脊椎。


    苏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发白，看着后视镜里的苏衍清莫名的心疼，但此时他的怒火已然占据了上风。


    车窗被刮的呼呼作响，后视镜里苏衍清偷偷摸摸地抬眼--苏晟已然没有了刚才的凶神恶煞，但眼神依然捉摸不透。


    他今天开的是一辆幻影，应该是刚谈完生意或许他还没有谈完，苏衍清心里想。


    到了别墅门口，苏衍清刚把车门打开一条缝，苏晟已经一把拽开了车门，他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拎着苏衍清，把他带进了别墅，开门之后苏衍清踉跄地摔进了沙发里。


    “苏衍清，胆子不小啊”苏晟俯身看向沙发上的人神色不悦。


    “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衍清坐在沙发上手指微微蜷缩，抬头看着脸上密密麻麻黑线的男人，心虚的笑道。


    “少在这儿跟我嬉皮笑脸的”苏晟没好气地说。


    “哥，我没想着逃课”苏衍清以为苏晟觉得他不学好，赶紧解释，但好像没什么用。


    “那你是今天是做什么？”苏晟质问道。


    “我是心情不好，他请客”声音越来越小，苏衍清低下头不敢去看苏晟。


    “那你还不是逃课？”苏晟看他这副样子还是心软了，抬起手摸了摸苏衍清的头，温柔的说：“哥哥没有凶你，哥哥这是怕你被别人带坏了”


    苏衍清撇撇嘴看向苏晟：“哥，我就是成绩不好，他安慰我，请我吃饭”


    苏晟想都没想就说：“想吃什么跟哥哥说，没必要让别人请你”


    苏衍清摸了摸刚才苏晟碰过的地方说：“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这有什么心情不好，你告诉你哥，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哥哥都摘给你”


    “可是我不能什么都跟你说的”


    “为什么不能？”苏晟眼神暗了暗。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苏晟拉住苏衍清的手。


    苏晟违着自己的心说道：“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人告诉哥哥，哥哥帮你，但那个林逸洋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衍清点点头。


    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你……你明明之前最讨厌我和别人说话，现在……现在……


    苏衍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雾。


    苏晟的大拇指轻轻将苏衍清眼角的泪擦掉，“别哭，哥哥心疼”苏晟看见他眼角的泪有些恍惚。


    这辈子没让他流过泪，可是为什么。


    “哥，我先回房间了”苏衍清默默地站起身。


    让他静静或许会跟我说。


    苏晟有些恍惚地进了书房。


    不只是苏衍清的行为伤到了他，刚才苏衍清的眼泪使他心悸。


    苏衍清回到房间，蜷缩在被子里，紧紧抱着怀中的玩偶，心里默默地：


    “如果，我不是你弟弟就好了，如果我是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跟你在一起，可我不能，而且我都浪费了你十八年，不能在让你为我付出了”


    苏衍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苏晟拉开实木做的椅子，将全身的力气都靠在椅背上，椅子“吱呀吱呀”的像是在做无声的抗议苏晟皱了皱眉，点燃一根烟，指节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思绪渐渐飘远。


    恍惚间苏晟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长得真好看，这是妈妈给晟晟找的小媳妇吗？”


    苏晟伸手触摸，最终只是一场空。


    苏晟无奈地摇摇头，房间里烟雾缭绕，他充血的眼白里游动着红血丝，窗外的梧桐树早已光秃秃的。


    抬头望着远处结了一层薄薄冰霜的海面，他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力气太大，烟灰缸出现了一些裂痕


    他突然伸手给了自己一拳，阿衍，对不起，阿衍我配不上做你的哥哥，我只是……我只是一个觊觎你的小人。


    ……


    不知过了多久


    等苏衍清再次醒来后，发现枕巾已经湿大半，眼睛有些肿胀。他迷迷糊糊的走下楼看见苏晟坐在沙发上，他本能的转身想走，却被苏晟叫住，只好转过身面向苏晟。


    “哥，怎么了”苏衍清继续保持着刚才的状态，眼睛微眯着，希望苏晟不要发现他的异样才好。


    苏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肿胀的眼皮，好像是猜到了他刚才哭过，用温柔地不像话的声音问：“怎么了？”


    苏衍清愣了愣，那声音仿佛五月的微风吹得人心里痒痒的。


    苏晟走过去，蹲下来身子，用手轻轻揉着他的头，“你这样哥哥会担心的”


    苏衍清保持着沉默，不仅是他对这段关系否认，更是他对苏晟的愧疚。


    见他一直不说话，苏晟以为他还在难过，轻轻抱起苏衍清，坐回沙发上，像小时候哄着他睡觉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轻轻呢喃。


    突然，苏衍清猛地推开他，眼泪再次决堤，声音颤抖着：“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苏晟僵住了，手臂还悬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不能”苏衍清蹲下身手臂紧紧抱着头，“可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


    苏晟突然冲上前，紧紧环抱住他：“哥哥，哥哥知道错了”苏晟有些语无伦次，“别讨厌哥哥……求你了……哥哥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衍清的泪水流干了，昏倒在苏晟的怀抱里。


    苏晟慢慢抱起他，一步一步地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一般，将他放在了床上。


    阿衍，你放心，无论你想怎么样，哥哥会拼尽所能地为你做出一切。


    苏晟下楼安排保姆做了几个蟹黄灌汤包。


    云城的冬天，雪花依然在飘着，路上的行人也总是匆匆忙忙，一切好像没变也好想变得越来越多。


    苏晟坐在床边看着被子里的小人，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开心，苏晟为了让他能过更好的生活，三番五次求着苏振国，背后全都是鞭伤，烫伤


    小时候苏晟省吃俭用只是为了在苏衍清过生日的时候买他最喜欢的玩具，苏振国给他的生活费只够他的日常生活。


    被苏振国厌恶的人却在苏晟手心里捧成了宝贝，贫瘠的土地终会开出鲜花。


    苏晟轻轻抚摸着床上人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哥哥也永远爱你，你在哥哥的心里永远温柔，明媚。


    苏晟在商业里叱咤风云，眼神永远毒辣，总能够轻易看穿对方在想什么。在家里，苏晟看不出苏衍清，他的眼神清澈看不出一丝杂质，苏晟曾以为对他了如指掌，可现实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向苏衍清低头。


    低头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为一种习惯了。


    苏晟喜欢了他五年，也打算继续喜欢十年，二十年，直到永远，他甚至想到了会和苏衍清埋在同一所棺材里。


    保姆敲了敲门，告诉苏晟做好了。


    苏晟轻轻的离开，又轻轻的来，只是手上多了一个盘子。


    轻轻晃了晃苏衍清，让他起来吃些东西。


    苏晟搂着意识还不太清晰的苏衍清，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筷子将灌汤包挑开，换成吸管，他知道苏衍清每次在吃之前喜欢先把里面的汤喝掉再吃。


    苏衍清的眼皮还是有些肿胀，但他看到了苏晟，那么帅气的苏晟，那么照顾他的苏晟，最后却不能成为自己的。在苏晟的怀中他只是感受到了无比的滚烫，比在什么时候都要难受。


    苏衍清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哥，我喜欢你，可你却不是我的。


    眼泪顺着脸颊流在了苏晟的手边，苏晟的手像是被烫伤一般，很疼，不只是手疼，心脏也随之疼痛 。


    苏晟放下盘子，轻轻摸着苏衍清的脸：“怎么今天这么能哭啊”苏晟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心脏颤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强撑着笑，希望能逗他开心。


    “哥哥，我对不起……”


    ……


    苏衍清下定了决心，学校其实可以一直住在宿舍，只不过苏晟每个星期都让苏衍清回家，现在苏衍清不想回家了，他不想面对苏晟的时候难过，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苏晟交女朋友，他总有一天会带女朋友来家里，他不想自己因为嫉妒面目全非，这样只会影响到苏晟。


    隔天早上和苏晟告别后，去了学校。


    林逸洋还是和当初一样问：“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苏衍清看他紧张小心的样子有些搞笑，“他是我哥，不会为难我的”


    林逸洋迟疑片刻后点点头，继续说：“我买了两杯奶茶，你没喝到真是太可惜了”看了看一边的林舞，然后凑到苏衍清的耳边：“真是便宜她了”


    林舞起身时把林逸洋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听到了什么。


    话题一转他便开始和苏衍清说这个那个人干什么了，跟傻逼一样。


    苏衍清也顺着他说话，但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


    如果真正的爱能通过一两句话就能否定，那苏衍清现在就不会紧盯手机屏幕


    距离他崩溃大喊“我讨厌你”才过去两天。


    两天里，苏晟破天荒地没有联系他，连一条短信都没发。苏衍清在学校里寝食不安，脑子里全是苏晟最后那个错愕的眼神。他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可心脏却像被细线勒住，越挣扎越疼。


    这天晚上苏衍清终是没忍住，厚着脸皮给苏晟发消息【哥，我想你了】


    苏晟似乎料到苏衍清会给他发消息一样【宝宝，哥哥也想你了】


    苏衍清盯着屏幕中的几个字笑了笑，今天晚上他终于是睡了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