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清捏着林铮的校服，发起了怔，莫名地，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不想把校服还给林铮。


    他想把它留下来。


    ……


    刘姨洗好了碗，在擦拭餐桌，迟迟没听到洗衣机运作，她疑惑地问：“怎么了，小雨，不会按吗，我来再教你一下。”


    “不用。我会按。”林俊清赶忙说。


    他把手上校服放到一旁，洗衣液拿过来，倒进去，关上机门，按了按钮。


    很快，滚筒又开始转动起来。


    刘姨听到声音，止住要迈出的脚，继续擦桌子。


    桌子擦干净，她换了条毛巾，去擦窗，之后又扫地，今天她要来个大扫除。


    准备进林俊清房间时，她打招呼道：“小雨，我要进你房间打扫了。”她这点很好，不会像以前那些阿姨一样，招呼也不打一个，就随意开门进他房间。


    “我自己来吧。”林俊清闻言，说道。


    “以后我房间，我都自己来整理吧。”林俊清去接过了刘姨手上的扫把和抹布。


    “你今天劲头满满啊。看来你是真想学着独立了。”刘姨欣慰地笑了笑，转身时，说道，“你还没吃药，可不能把这给忘了。”


    刘姨给林俊清倒了杯温水，药也拿了过来。


    林俊清吃完药，就回屋开始打扫。


    打扫完，很规矩地把东西放归了原位。


    衣服已经洗好，放进烘干机烘了十分钟，拿出来，晾到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方便明早拿起来穿。


    林铮的那件校服，他手洗了衣摆沾汤汁的地方，拧干水，也拿进了房间。


    看着校服，他仍然有些挣扎，不知道该拿这件校服怎么办好。


    还，还是不还。


    ……


    借了别人的东西，却不想还，是不对的。


    不可以也不应该。


    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人生第一次想这样做。


    这很奇怪。


    坐进书桌前的椅子，他像往常一样，拿起书来看，却有些看不进去。


    到了该睡觉时，他在床上辗转，很罕有地难以入眠，到后半夜才睡着。


    这一晚上，他都在想自己怎么了，为什么想留下别人的东西。没经历过，懵懵懂懂，迷迷糊糊地想不明白。


    清晨，闹铃响了两次，将他叫醒。


    平时只响一次他就会醒。


    他睁开眼。


    睡得不好，头昏沉沉的。


    揉了揉太阳穴，扬身坐起，掀开被子，下床，一转眸，他看到了被放在书桌旁小沙发上的校服，林铮的校服。


    一道晨光透窗洒入，正好照在校服上。


    林俊清把手伸进光中，将校服拿了起来。


    手指捻过衣襟边缘，蓦地，他脑海幻灯片一般闪过林铮的身影。


    林铮把他拽出人群的样子，林铮走路的样子，林铮打球的样子，林铮跟他说话时的样子……


    一瞬！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突然地，刘姨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雨，起来了没有。早饭已经做好，快来吃饭了。”


    也同样是这一瞬，林俊清像烫到手一般，松开了手里的校服。


    校服掉落，落回沙发的光中。


    光芒暗了刹那，倏忽又亮起，仿佛是被拨动了一下。


    “起来了。我，我在穿衣服，马上就出去。”林俊清有些慌地说。


    他快步走向阳台，把晾在那儿的校服和T恤拽了下来。


    拿着返回床边，身上睡衣脱下，换上校服，走出。


    “快坐下吃饭。”刘姨招呼林俊清。


    林俊清走过去，落座，拿过刘姨递来的筷子。


    刘姨转开头，又转了回去，确认般看他衣服：“我刚还以为看错。小雨，你衣服穿反了。”


    “穿反了？”林俊清垂眸看校服，还真的穿反，自己怎么搞的，都没注意到，他窘着脸，赶紧脱下，翻过来，重新穿好。


    “好了，吃饭吧。”刘姨笑说。


    “嗯。”林俊清低头吃饭，吃得特别慢，好一会儿才动一下筷子，若有所思的模样。


    刘姨关心地问：“小雨，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心事。”林俊清回答说。


    “真没有吗？”


    见刘姨不信，林俊清讷声道：“就……有几道题不会做，在想该怎么做。”


    “想题啊。”刘姨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这我不懂，我上学的时候，学习不怎么好。你到了学校，问问老师。”


    林俊清点头：“我会问老师的。”


    “感冒觉得怎么样，好点没有？”刘姨又问他。


    “好点了。”他说道。


    刘姨把药放他手边，水也放好：“饭后再吃药，巩固巩固。”


    “好。”


    林俊清加快吃饭速度，吃完饭，又把药吃掉，起身，回屋收书包。


    收好，转向沙发，不自觉地再次看向那件了校服。


    刘姨拿好车钥匙，在门口等待。


    等了阵子，她抬头看时间，催促道：“好了吗？我们得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没立刻得到回应，正当她担忧出了什么情况时，门内传来了一声好了。


    不多时，林俊清拎着书包，快步走了出来。


    “今天有点慢。”刘姨接过他的书包，说。


    “收拾好了，准备走，又想起有东西没拿。”林俊清坐上玄关换鞋凳，用最快的速度换鞋子。


    “都拿上了吗？”刘姨问。


    林俊清嗯了声：“都拿了。”站起，和刘姨一同走出家门。


    两人乘电梯，下楼。


    坐进车里，刘姨忽想起来：“对了，你同学的校服呢，拿了没有。”


    “拿了。”林俊清低了低眼眸，回答。


    “哪儿呢，在书包里吗？”


    “嗯。”


    “那我们就出发了啊。”刘姨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把林俊清送到学校门口，目送他走进校门，刘姨才安心地离开。


    可是林俊清的心很不安。


    他说谎了。其实他……没有拿校服。


    在离开房间的最后时刻，他把校服拿起，却又放了下去。


    他把它留在了自己房间里。


    现在的他觉得有些愧疚，有些懊丧，还有些震惊。


    自己把自己给惊到了。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这么做了，带着股执念般留下了并不属于他的东西。


    明知不应该。


    可已经留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自己该怎么和林铮解释校服的去向。


    他觉得没法解释，就像他没法解释自己的心一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开始喜欢林铮的。


    他低着头，仔细回想着，却发现无迹可寻，好像不知不觉就被林铮吸引了目光。


    看了他一眼，就会想看第二眼、第三眼，他甚至想过，如果能一直看着他就好了。


    只不过他没那个勇气，不敢那么做。


    他害怕被人发现，只偶尔看上那么一眼，悄然地无声地。


    悄然到连他自己也一直都没发现内心深处那隐秘的情绪。


    哎，为什么要让他发现呢。


    他更情愿自己仍旧一无所察，懵懵懂懂。


    那样他就不会这么心慌，这么不知所措了。


    也就不会发现自己原来和别人不一样。


    而眼下，他还有一个没发现的点。


    他没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人，他正直直朝那人走去，马上就要撞到那人身上。


    当两人之间只剩不到半米距离之时，一个懒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嘿，不要再往前走了。”


    林俊清的思绪被截断，慌忙刹停还在继续前进的脚步。


    停得还算及时，没踩到那人的脚上，而是停在了那人旁边。


    两人的脚尖，只差一公分距离就会碰到。


    “对不起，我没看到……”林俊清一面道歉，一面抬起了头，然后，他梗住，石化了。


    “不用对不起，你又没撞到我。”林铮耸了下肩，“再说，是我故意没躲的。”


    “……嗯？”林俊清有些懵，更多的是慌。刚才他就在心慌，现在看到林铮更慌了。


    “你、故意没躲？”他有些结巴地说。


    “对。我故意的。我想看看……”林铮略一沉吟，似笑非笑道，“你总这么低着头走路，会不会撞到人。果然，如果我没提醒，你就会直接走到我身上来。”


    林俊清的心脏在砰砰跳动着，如同擂鼓一般，他不敢和林铮对视，飘开视线，惶急地说：“不，不会的。只要撞到，我就会停的，不会走到你身上的。”


    “……”林铮哧地笑出了声，“走我身上是个形容，指的就是撞到我，好学生，你这阅读理解可拿不到满分。”


    “我……”林俊清觉得很窘，耳根有点烫，不知道有没有变红，他低下头，咕哝道，“我阅读理解是不太好。”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阅读理解是，不太，不太好。”


    “那你可以请教我，我很乐意教你。”林铮道。


    “啊？好，好啊。”林俊清怔了怔，说。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竟然还说好。你这人可真单纯。”


    “哦。开玩笑的。”


    林铮轻扯嘴角，道：“我倒希望我有能力教你。”


    林俊清掀睫，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林铮接着道：“要那样，岂不说明，我学习比你这个好学生还好。只可惜，没这个可能，我学习成绩向来不好，是公认的坏学生，差学生。”


    林俊清心里沉了口气，默然两秒，他说道：“不是的，别这么说。你其实很优秀。”


    “我优秀？你怕不是在哄我吧。”林铮挑眉。


    “没有，我说真的。”林俊清诚恳道，“你有很多优点，个子高，有运动天赋，有主见，有领导能力，思维敏捷，人缘还特别好，有很多朋友。这些都是别人想做却做不到的。”


    林铮笑了下：“我都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多优点啊。你的这些话应该让我爸妈听到，那样他们就不会总否定我了。”


    “嗯……你……”林俊清想问他爸妈为什么那样，又觉得不该问，止住，改口说，“你如果没有优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


    说到这个词，林俊清莫名哽了下，垂下眼睛，才接着说，“喜欢你，跑来班门口看你呢。至于学习，我觉得你只是没有认真学，不是没有能力。像我这种脑袋不太灵光，小时候常被说很笨的人，都能学习好，你也可以的，只要你愿意认真起来。”


    “你小时候被人说笨？”这点让林铮觉得颇意外。


    “是呀。我那时候学东西可慢了，别的小朋友一下就能弄懂的事，我要很久才会明白。现在比以前强一些，不过也会慢，碰到新题型，也要多花时间才能理解。””林俊清对林铮道。


    林铮低垂眼眸，看着林俊清，默了几秒，他说道：“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不仅说了那么多我的优点，还把自己的缺点也贡献了出来，来让我觉得心里平衡。”


    林俊清赶忙摇头：“不是安慰。我在说实话。”


    “实话？”林铮弯腰，靠近了林俊清一些，“那你再说几个我的优点，让我多开心一会儿。”


    林俊清抬眼眸，看了林铮一眼，又赶紧垂落：“你……我……”


    “说不出来？那刚才就是在骗我咯。”林铮皱眉，冷声道，“我就知道。不该跟你这种好学生说话，真让人窝火。”


    林俊清倏地掀睫，急声解释：“没有，我真没有骗……”


    林铮没等林俊清说完，就绷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吓到你了，是不是。我逗你呢。”


    “逗我？”林俊清眨了几眨眼睛，“那你，没生气？”


    林铮看着林俊清，愣了瞬，说道：“你竟然还在关心我生没生气。明明该我问，我那么逗你，你没生气吧。”


    “没，没有，怎么会呢。”林俊清又躲开了林铮的视线，低下了头。


    “那就好。”林铮说完这句话，就要直起腰，可又停住了，下一秒，他更俯低了些，靠近林俊清，在他颈侧说道，“你好甜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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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