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林铮？”


    林铮那一帮朋友们全都面露惊讶。


    郭浩问：“你找林铮什么事？”


    郭浩这人长相粗犷，跟人说话时，声音也粗犷。


    林俊清被一帮人盯着，又被这么粗声粗气地一问，鼓起的那点勇气，又没有了，停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头低了下去。


    “我都还没回答。你管是什么事。”林铮抬手，把郭浩往后拦。


    “我问问嘛。”郭浩说。


    “用不着你问，我会自已问。”林铮转头，下巴朝门外努了下，示意他们，“你们都去外面等我。”


    “啊，有话就让他直接说呗，怎么还让我们去外面等。”郭浩不解。


    “不想等，你们就自己玩儿去。”


    “别呀，打球怎么能没你。行，我们出去等。”


    众人走出，在门口站定。


    林铮道：“去楼梯那边等我。”


    “奇奇怪怪的。”郭浩嘟囔着，领众人往楼梯口走。


    林铮把头转回，说道：“好了，他们都离开了，你别再低着头了，直接说找我什么事。”


    林俊清一愣，头抬起了点，说道：“校、校服……我是想把校服还你。”


    说着，将抱在怀里的校服往前递。


    林铮看着跟他隔着一片桌椅，直线距离有三四米的林俊清，说道：“你隔我十万八千里，我能拿到吗？”


    “啊，不好意思。”林俊清赶忙朝林铮走去，到他身前，低了低眼睛，衣服递给他。


    林铮没接，有些慵懒的声音道：“确定要还我？”


    “嗯？”林俊清抬眸。


    林铮把视线投向窗外摇曳的树：“外面的风还是很大。”


    林俊清也看去：“嗯，是。”


    林铮垂落目光，对林俊清道：“你继续穿着吧。明天再还我。”伴着话音，转了身，“反正我又要运动去了，不想穿外套。”


    等林俊清反应过来，林铮已走出教室。


    门内，林俊清怔了怔，放下了举着校服的手。


    门外，林铮走向等在楼梯口的众人，郭浩耐不住好奇，当先问：“学霸找你什么事啊？”


    “你管呢。”林铮懒散地回他。


    “你跟学霸也不熟啊，以前都没见你们说过话。他为什么突然找你？”


    “你应该改名叫包打听，天天打听这个打听那个。”


    “我好奇嘛。学霸跟咱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找你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找你请教学习题吧？”


    “为什么不可能。”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林铮轻扯嘴角，痞痞地说，“就是跟我请教学习题。学霸也不是什么题都会做的。”


    “啊？你就扯吧。”


    “谁扯了。千真万确。”


    “不是，你说真的吗？我怎么不信呢。”


    “你爱信不信。”林铮把手往上伸，展了个懒腰，“诶，打球之前，是不是该去吃点东西。”


    “是！”


    他的这一提议得到一致认同，于是大家调转方向，朝小卖部走去。


    教室里，林俊清把林铮的校服又穿回了身上，拉上拉链，直拉到顶，将自己完全包裹，背好书包，往外走。


    林俊清是走读生，出了校门，他们家的住家阿姨在那儿等着接他。


    阿姨一看到林俊清，就挥手喊他：“小雨，这里。”


    小雨是林俊清的小名。


    林俊清走向阿姨，礼貌和她打招呼：“刘姨。”


    刘姨迎上几步，问他：“今天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我都准备给你打电话了。”林俊清戴有电话手表。


    “……老师拖课了。”林俊清低下眼睛，说。


    “马上升高三，课业是不是越来越重了。来，书包我帮你拎着。”刘姨伸手摘他书包。


    “还好。”林俊清说。


    刘姨拿下了林俊清的书包，挽在手上，一面嘘寒问暖（主要问他的感冒情况），一面带他往车停的位置走。


    听他说有点加重，身上还冷，发抖，刘姨说：“那我们再去看一下医生吧。然后我得跟你爸妈汇报下你的情况。”


    “好。”林俊清坐进车里，低着头应。


    林俊清的父母是做生意的，工作很忙，有时候忙到一两星期乃至一个月都回不了家，要出差，不出差也基本都很晚才回来，所以林俊清自幼儿时，就一直是被雇来的阿姨带。


    每次换阿姨，他都得重新适应。他适应力不强，内向认生，要很长时间才可以。


    但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从没跟父母抱怨过什么。可在内心深处，他其实特别希望能有父母的陪伴，只是一直没能如愿。


    “安全带。”刘姨提醒他。


    林俊清回神，应了声，拽过安全带。


    现在这个刘姨在他家四年了，很周到尽责，也挺细心的，他刚系好安全带，刘姨发现：“你身上的校服怎么变得更宽松了，感觉不是你的那件呀。”


    “嗯。不是我的。”林俊清自己的校服本身就买大了一码，有点宽松，林铮个子高，校服尺码还要更大。


    “那你的呢？”刘姨紧张地问。


    “在里面。”林俊清拉下点拉链，给刘姨看。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有坏学生把你的校服给抢走了呢。”


    那是发生在初二的事，林俊清被学校的一个小团体堵住，跟他要钱，他说没有，可他们看到他去小卖部买东西了，知道他有，在衣服口袋里，就直接上手抢，还把他新买的校服也给拽走了。


    刘姨现在想起来都还气愤呢，这有的小孩子呀，坏得很。


    “没有。”林俊清低头看着衣襟，说道，“我感冒发冷，同学借给我穿的，让我明天再还给他。”


    “那我就放心了。”刘姨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系着安全带，说道，“你这同学还挺好的呢，愿意把衣服借给你穿。”


    “啊，是。”


    刘姨发动了车子，先带林俊清去看病，开了些药，带他回到家中。


    书包放下，刘姨说道：“我炖了玉米排骨汤，你先喝点垫一垫。”说着，进厨房，给林俊清盛了碗汤，放上餐桌，“我再做个菜去，很快就好。”口袋里的药拿出，也放餐桌上，“等吃完饭，记得吃药。”


    “嗯。”林俊清坐下，喝汤。


    刘姨回厨房，做了个蚝油生菜，端出，又把在电蒸锅里保温的清蒸鱼和蒜蓉粉丝虾拿出，洒些葱花，端上桌。


    又盛了两碗米饭，两人开始吃饭。


    刘姨把鱼肚子上的肉夹到林俊清碗里，又给他夹了两只虾：“你总是吃太少了，小雨，得多吃点。不然会长不高的。”


    “长高……”林俊清低喃。


    吃饭时，刘姨常这么说，想让林俊清多吃点。


    以前林俊清没往心里去过，不愿多吃，胃撑会不舒服。不过，今天他照做了，尽量地多吃一些，吃饱了也没停筷，还在吃。


    他突然，有点想长高了。


    “哇，不错。今天食量可以。”刘姨觉得很欣慰，又给林俊清盛了一碗排骨，剩下的几只虾，她也不去吃了，推到林俊清眼前，让他吃。


    林俊清吃完排骨，开始吃虾，有只虾没夹好，要往嘴里放时，掉了下去，落在了衣服上。


    他察觉到时，已经赶紧站起来了，但还是晚了，衣摆沾上了一片汤汁。


    刘姨见状，从纸盒里拽了几张纸，帮林俊清擦拭，擦不干净，汤里有酱油。看林俊清脸都皱了起来，她说道：“没关系，能洗干净的，我来帮你洗。”


    “明天得还给人家。”林俊清低着头，自语般地道。


    “洗完，再用烘干机烘一烘，很快就会干的，不耽误你明天还，别担心。”刘姨安慰林俊清，手伸过去，“来，脱下来，我现在就帮你洗。”


    林俊清放下筷子，正准备脱下，定住，犹豫几秒，说道：“我，想自己洗。”


    “那怎么行，我来洗。”刘姨道，“怎么能让你个小孩子洗。”


    “我哪里还是小孩子，十七岁了。”


    “十七岁在我眼里，也还是小孩子呀。况且你还生着病。”


    “我喝了热汤，身上暖起来，已经没那么不舒服了。”林俊清表情认真地说，“我也该学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为以后大学做准备。”


    刘姨看林俊清的脸已经恢复了气色，想了想，说道：“你说得也对，是该为大学生活做准备了。明年你就会是大学生了。行，那你自己洗吧。等会儿我告诉你洗衣机烘干机怎么用。”


    不多时，吃完饭，刘姨陪林俊清去洗衣间，先和他说洗衣机的用法：“把衣服放进去之后，放洗衣液，然后按这个，这个……烘干机是……”


    说完，拿出洗衣液，“洗衣液在这里。那一件校服大概四分之一瓶盖就可以。我出去洗碗，做其他家务了，你有问题就喊我。”


    “好。”


    刘姨走出，去忙自己的了。


    林俊清把身上林铮的校服脱下，打开洗衣机门，放了进去。


    刘姨在外面收着碗，扬声提醒说：“小雨，可以把你自己的校服也顺道一起洗了。”


    林俊清应：“好。”


    他把自己的校服也脱了下来，裤子不便在这里脱，他回房间，脱下，从衣柜里拿出套卫衣套装穿上。


    拿着校服裤子，又把两件需要洗的T恤一并拿上，回到洗衣间。


    衣服全都放进去，关上洗衣机门，按了按钮。


    透过观察窗，他看着里面的衣服，不知为何，有些若有所失。


    在看到滚筒开始滚动时，他乍然想起来，洗衣液还没放。


    按暂停，拿起洗衣液，拧开盖子，从瓶中飘出了蜜桃和柚子的混合香气，香甜香甜的。


    林俊清往瓶盖里倒了一满盖，打开洗衣机门，正要倒进去，却顿住了。


    眼睛定格在林铮的校服上。


    定了几秒，放下洗衣液，情不自禁，把校服从里面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