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工作，许完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玄关的灯亮了下，很快灭掉。


    许完予回了房间，什么也不想干，就这么呆坐在沙发。


    慢慢的，他眼皮有点沉，疲惫感涌上，倒向扶手。


    “铃铃铃——”


    许完予看了眼手机，眉眼掠过一丝厌烦，但还是接了。


    “妈。”


    “小予——救命啊！快，转点钱给妈！”


    许完予皱眉，坐起身：“妈，你又拿钱干嘛？”


    罗菲嗓子掐尖，哀嚎：“我借了钱，过了期限，他们守在门口砸门，好吓人！啊——”


    她尖叫一声，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天杀的，你们不要拿我的东西！！！”


    “臭*O，还不还钱？”凶神恶煞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巨物摔地的声音。


    罗菲像被什么吓到，“你你你……不要过来，我、我还，我儿子有钱，你们等一下，我我在打电话……”


    她握紧手机，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哀求：“小予，你帮帮妈，不多就几十万，你——”


    “几十万？”许完予深吸一口气，“你又借钱买奢侈品了？”


    “不是奢侈品，是衣服、鞋子、包，是日用品，我、我那些坏了，要买的！”


    许完予觉得可笑：“这样能花几十万？”


    “我不可能买那些便宜货，我要穿好点，不然我皮肤受不了，会、会过敏的！对！会过敏去医院的！”


    许完予还要说什么，对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手机的主人换了人。


    “你是她儿子？”嘶哑的男声响起。


    “……是，她一共欠了你们多少钱？”


    “本金加上利息，八十九万七千。”


    “利率是多少？”


    “放心，我们也不是大鼻孔，程序都合法正规，符合国家规定的。”


    对面像变了个人，完全不像刚才的阴森狠厉：“这电话是你本人？是的话，我们找时间谈谈。”


    对方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冷冷的通知。


    许完予沉默片刻，然后应下了。


    ……


    “那群粗鲁的Alpha，把我的桌子椅子全都弄坏了……好险没划破我的宝贝……”罗菲念念叨叨，心疼得不行。


    许完予冷冷地说：“为什么又买奢侈品？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全忘了？”


    罗菲心虚：“……我、我没买，就日用品……你忍心让你妈妈没衣服穿，没鞋子穿吗？现在快秋天了，衣服不够厚，我冷，你知不知道，我冷啊！我需要新衣服！”


    “再说了，你手里不还有老头子给你的钱？给我花花怎么了？”


    许完予：“这么多年来，你大手大脚花钱，买奢侈品，租大房子，过好生活，你以为还剩多少？我要不要和你去打个单子算算？”


    罗菲狡辩：“我已经很节俭了——”


    许完予：“明天我去你那边，把你的那些奢侈品拿去二手市场卖掉。”


    罗菲瞬间尖叫：“不要！我不卖！它们是我的命，是我的全部，许完予，你这是要我的命！”


    许完予不为所动：“早上八点，你记得起床。”


    罗菲开始打感情牌：“小予，你知不知道，我、我上个月去美容院，遇到温家、李家……还有好多人，她们都嘲笑我穿得像个乞丐，太可恶了，我受不了，我已经很久没买漂亮衣服和包包了……我真的想死，你懂不懂？我没有这些会死的，会被他们笑死的！”


    “你真是疯了。”许完予喃喃，“为什么还计较这些？”


    他撑住额头，疲惫至极，“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许家已经破产了，爸爸离世前努力处理好一切，把债务解决了，留下的钱足够我们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还有外公留的……”


    “我过得还不够安稳吗？！”罗菲尖利地大喊，“我住在这个小得要命的地方，像个被囚禁的老鼠还不够吗？”


    “小予，你为什么也要说我？和他们一样说我？我不是你最好的妈妈吗？为什么连你也不支持我？”


    她怒气冲冲，“你应该好好努力，赚更多的钱养我，让我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对吗？”


    她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对了，你和岳琛不是很好吗？你去找他，求他带你赚钱，你多赚点钱，我们就能过好生活了，像以前一样，不，不一定要一样，有三分之一就好了，我不贪心……快，你去找，你们还有联系对吧，你在他公司上班，你们……”


    许完予忍无可忍，冷喝：“够了！！”


    罗菲掐尖的嗓音戛然而止，许完予失望又沉重地说：“妈，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接受不了现实……”


    罗菲急切地打断：“什么现实！你忘了吗？鱼鱼，你小时候答应过妈妈的，你会让妈妈过上好日子的，你——”


    许完予轻声说：“现在就是我能给你最好的日子，你想要得再多，像爸爸在世时的那种奢靡，我一辈子也做不到。”


    不等对面说话，许完予直接挂断电话。


    掌心的手机脱落到地毯，他整个人倒向沙发。


    暖色的橘灯光晕涣散，刺激眼睛，发酸、发涩，慢慢变得模糊。


    许完予眨了眨眼，还是模糊。


    最后，他伸手捂住眼睛，努力压抑呼吸的起伏。


    第二天


    许完予凌晨五点钟出发，去到罗菲住的公寓。


    他无视Omega尖利的叫声和被扫到地面的摆件，示意回收店的工作人员去房间拿奢侈品。


    二手奢侈店特意请了保安队伍，团团围住房间门，任凭罗菲如何嘶喊、拍打，也岿然不动。


    许完予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边，冷眼看着。


    罗菲累了，踉跄退后几步，余光瞟到beta的身影，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变得更加扭曲。


    “许完予，你让他们把我的东西全部拿走，我穿什么、戴什么、背什么！！！”


    许完予：“我会留一部分给你，至少能让你一个月的穿搭不重样。”


    罗菲气得尖叫：“许完予！你怎么这么冷血！我是你妈！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把你生出来的亲生母亲！”


    她开始流眼泪，扑上去掐住beta的手臂，又锤又打。


    许完予隐忍地靠在墙壁，心平气和地说：“这间房子快到期了，如果你下个月还想住这里，就停止自己现在的行为。”


    罗菲的哭声戛然而止，死死瞪住许完予。


    许完予抽出手臂，衣袖一片褶皱，他手背被锐利的指甲划伤，阵阵泛痛。


    罗菲失望地说：“你真的太自私了！许完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孩子！”


    许完予闭上眼说：“如果我真的自私，我就不应该管你，而是看着你沦落街头，吃不起饭，看不起病，然后在某一天死掉。”


    罗菲咬着唇，不说话了。


    空气沉默几分钟。


    许完予撑起手肘，离开墙壁：“不要再去借钱了，下个月的生活费我不打过去，你的所有花销要在我这边走一遍。”


    罗菲下巴绷紧，眼珠瞪得突出，黑黝黝的瞳孔似有怨恨。


    她又骂了一声：“冷血自私的烂心肝，一点也不顾及你妈妈！”


    许完予没有理会，迎上朝他走来的工作人员：“按照单子的列表，全部拿走了吗？”


    “是的，具体的金额我们去店里和您计算。”


    许完予点头：“好。”


    罗菲看见自己心爱的宝贝，被一群恶鬼打包带走，再次癫狂尖叫。


    她不给他们走，试图扯住其中几人的手脚。


    旁边的安保一直拉着Omega，因为不敢用力，狼狈得不行，只能多次重复：“女士，请您冷静，不要这样……”


    罗菲不听，眼珠猩红得渗血：“你们这狗娘养的垃圾，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出门会被车撞死的，你们去死吧！！！”


    Omega说话极为恶毒，在场的人都皱起眉头。


    许完予冷脸上前，单手擒住罗菲的手，一根根手指掰开。


    罗菲痛苦地大叫：“断了断了！我的手要断了！！！”


    许完予充耳不闻，他知道，只有痛了，对方才会收敛。


    果然，最后Omega瘫软在地上，冷汗淋漓。


    她看着许完予的眼神又怕又恨，不甘心撒手，却恐惧对方下手的狠辣。


    罗菲哆哆嗦嗦，吸着凉气，哀怨地说：“我是你妈妈……”


    一瞬间，许完予有点恍惚，这句话在他童年时出现过无数次，不同于现在气氛的争锋相对，而是一派温馨柔和，散发着母爱的辉光。


    很快，许完予清醒过来。


    他盯住罗菲，硬生生将记忆里重合的那一幕撕开。


    不一样的。


    Beta放缓呼吸，冷静地诘问自己——


    许完予，这怎么可能一样呢？


    -


    许完予请了一天的假，是为了预防突发事件。但事情比想象中容易解决，他便销了假，中午前赶回公司上班。


    还蹭上了公司的午餐福利。


    正值用餐高峰期，许完予打完饭，找到一个角落。


    餐盘上的牛腩萝卜、西兰花、番茄汤，各自占了一个小格。


    许完予吃饭很规矩，一口菜一口饭，顺序绝对不变。


    早上明明没干什么，但他总觉得疲惫，吃饭也没什么力气。


    嗡嗡嗡——手机震动。


    【来，三楼303】


    许完予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岳琛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认命一样，把餐盘端起来。


    包厢303


    许完予先到了，输密码进去。


    岳琛还没来，他也没在手机上问，把吃一半的饭继续吃。


    咔哒，门开了。


    “吃什么？”


    头顶落下声音，紧接着，他的视野出现一个精致的保温盒。


    明知故问。许完予瞥了一眼，没搭理。


    岳琛也不生气：“你今天怎么没自己带饭？”


    “有事，没做。”


    “什么事？”


    “……”


    “不能说？”


    许完予顿了顿：“私事。”


    “你还因为昨天的事生气啊？”岳琛挑眉，“好吧，我随口一说，没有贬低你审美的意思。”


    ——虽然确实不怎么样，各有各的丑。


    许完予“哦”了一声：“没关系。”


    岳琛轻啧，恢复平常的样子：“你黑眼圈好重，昨晚没睡？”


    “……还好。”许完予避重就轻，“老毛病了，天气不好就失眠。”


    ——昨晚半夜下雨了。


    岳琛点头：“这样啊，不是因为我说的话？”


    “不是。”


    “真的？”


    “嗯。”


    “我不信。”


    “……”


    “你怎么不说话了？”岳琛支着下巴问。


    许完予叹气：“我不知道说什么，你快吃吧。”


    岳琛冷不丁摘下许完予的眼镜，被遮掩的憔悴尽数显现。


    许完予微微皱眉：“岳琛。”


    “嗯？”被唤名字的人没有在意，甚至伸手去抚平许完予的眉头，“长皱纹了。”


    许完予：“……”


    他不想和对方说话，埋头吃饭。


    岳琛看了他几秒，把眼镜还了回去：“有气得发出来。”


    许完予愣了下，接过眼镜。


    岳琛摇头：“算了，喝汤吗？瑶姨炖的。”


    “不用，谢谢。”许完予重新戴上眼镜。


    “好的，我给你盛一碗。”


    “……”


    鸡汤已经被撇了油，色泽清亮，气味鲜美，并无油腻感。


    许完予迟疑一下，接过，喝了。


    “谢谢。”他说。


    岳琛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晚上喝酒放松一下？”


    许完予的手顿住：“我有事……”


    “什么事？”


    “……私事？”


    “什么私事？”


    “……”


    “我们的关系还不能说的私事？”


    “……”许完予内心叹气。他和岳琛说是发小，但自从小学他家破产后，彼此的朋友圈越来越远，几乎毫不重叠·。


    对方家世显赫，天之骄子，根本不缺朋友，每天都一大群人簇拥着、讨好着，他自然不会主动凑上去找没趣。


    唯一让他们保持联系的缘由，是初中、高中恰好同班，当了六年的同学。


    ——在外人看来，他们能有接触，不外乎是同学情谊。


    说实话，许完予很感激岳琛。他能在公司这么快晋升到中层，对方帮了自己不少。


    “那就是没事。”岳琛微笑，“你和小时候一样，不擅长说谎。”


    许完予无言以对。


    “去‘节制’吧，环境比较安静，你会喜欢的。”


    许完予默默喝汤，没有说话。


    岳琛继续说：“你下班来停车场，我们一起走。”


    自以为是。许完予腹诽，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嘴巴嚼动。


    “嗯，那就说好了。”岳琛满意至极。


    “……”


    “许完予？”


    “哦。”


    岳琛：^-^听我的！


    许完予：(￣～￣)嚼嚼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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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