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戏将军
作品:《骤梦寻阶莫惊婵》 “与其在那来回琢磨,不如直接问我。”杜霖举着匕首又往手腕上划下一刀,原本转圜过来的脸色又因着失血逐渐变得苍白,只除了嘴唇,显出妖异的红色,他的眼神已截然不同了。
狐狸的本色直白地暴露出来,荆婵这才注意到他的瞳色周围过于浅淡,而瞳孔如一颗大漆珠子,里头仿佛陈腐着欲望的丝网,那些阴暗潮湿的触丝要盘结出一个漩涡,牵引着人往下掉。
杜霖身上的气质一瞬间变得诡谲莫测起来,那层幼稚纯真的面孔像纱一样从他身上揭开,可底下露出的却仍然是重重迷障。
他直勾勾地盯着荆婵,衣襟半开,本来月白的湖锦竹云袍沾上了污秽,袖口破了一截,露出一截骨感的手腕,血顺着那手蜿蜒地爬下来,被他微一倾斜悉数滴进戾鬶嘴中,戾鬶刚刚平静下来的身体又不自觉地战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皮下破体而出,只是这次没有出现那些缠绕不清的“黑线”。
荆婵眉头逐渐蹙起,眉间拧出一道化解不开的褶皱。
她的确有许多怀疑,从余家村开始,不,从遇到那伙“山匪”开始,她就处在杜霖的喻示之中,这里到底是不是他所说的“盐窟”,他的印信从何而来,他将自己算计在内的目的是什么……她甚至怀疑,此人是不是夜里蹲守在林中,引出这一干事来,是要阻止她前往岭南。
但荆婵很快就将最后一条给推翻了,若是专为阻拦她而来,何必大动干戈救她,只等她毒发身亡就是。
荆婵思及此眉目更添一重晦涩——她还欠了杜霖一次救命之恩。
即便此人算计重重,心思狡诈,但荆婵最不愿欠的,就是恩义。
“再不问,就只能等我们都死了,过奈何桥的时候再问了。”
杜霖用上他惯用的口气,吊儿郎当地朝着荆婵挑眉一笑,那双犬眼配合着带出一丝狡黠,冲着石室的中央,那血肉模糊的男人蔑去。
仿佛他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荆婵还未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洞壁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
洞中似有似无地飘散出一缕馥郁的浓香。
梦柯盐?!
荆婵曾经也遇到过痴迷梦柯盐的人,这些人大多是些富家子弟,常日里纵情声色日夜颠倒,早早地被盐与酒色掏空了身子,走在大街上冷不丁遇见一个和白日撞鬼差不多。
那会大概是梦柯盐刚制卖的时候,这类东西跟前朝的“五石散”一样率先在上层圈子中风靡,又比“五石散”多了许多精妙的幻象,甚至被一些癫狂的诗人奉为圭臬,称其为“启诗嗅”,只需浅浅地闻上一口就能得见天宫桂阙,飞升仙界,写出赛比太白的仙中之诗来。
可是很快的,这些用了梦柯盐的人就现出了异常的痴傻,只有嗅盐才能神志清明,愈是如此,愈不能脱离此物。
由是朝野上祸乱四起,四民不务生计,上闻奏大怒,下令禁盐。
自灵宗到哀宗朝司务台添设刑官专掌稽盐,最初几年到还有所成效,梦柯盐一祸已近乎绝迹,现如今……王朝上下司马乱政,各家只沉心政斗,盐乱竟又渐渐复起,曾听说只在北面边陲之地有几处积留已久的盐窝子,没想这东西竟人鬼不觉地漫过岷江都到卧云来了,再过鸠山就是皖州……到了皖州,那举国境内,将无所不至。
荆婵在嗅到到梦柯盐烂香的那刻眼中就浮出一丝狠戾。
绝不能让整个地方继续存在下去!
在她飞身暴起之前,杜霖随手将那把沾血的蓝刃匕首扔到她手中。
“接着,”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狂悖的笑,“如果你要弄清楚一切就拿下对面那个人,要活口。”
荆婵脑中一瞬间闪过些什么。
那柄特殊的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烁的弧线,最妖质的蓝和最鲜艳的红,融合成一体,血没入刀刃之中,刀锋被粹上蓝焰的温度,落到荆婵手中竟真的有些发烫。
本已经倒在地上犹如血人一般的男人,此刻已经挣扎着站起来,双手握住铁链,居然想要靠着蛮力直接将巨锤从封嵌的墙体中拔出来。
他的左手还残留着一些飘着青烟的盐粒,那双早已失去正常神志的眼睛似乎都恢复了短暂的精明,身上不断淌下的血河被某种外力强硬地截断止住,整个人似是如注神力般容光焕发,周身气势节节攀升,较之未受伤之前更具压迫。
那截粗如常人手臂的铁链被强悍的力道拉扯成一根直棍,连一丝颤抖也无,铁链尽头连接的石壁正在逐渐崩解,受荆婵内力冻结的石块随着墙内巨锤的移动,像糖壳一样被轻易地碾碎在地。
而此时的荆婵已飞身落至铁链之上,绞刀朝着男人喉头袭去,刀上炽热的气息逼得男人仰脖后退。
一招过后,男人双手握住铁链高抛起来,逼得荆婵被迫跃离铁链表面,男人的铁拳随之而至。
那拳风太急太重,竟隐约带着刚硬的内劲,荆婵自知不可硬接,于是绷紧腰腹,借力在空中旋身躲闪。
劲烈的风声划过荆婵耳侧,这拳是直指她眉心而去,却在中途突然弯折,朝着荆婵的腰腹顿击而去,荆婵再要提气扭身已经来不及了,被这拳结实地打中她的侧腰。
荆婵不由闷哼一声,痛感顺着侧腰一点蔓延开来,竟将她半侧身子都麻痹了。
她明明看准了男人出拳的方向,若要转向击打她的侧腰,除非他的拳能手腕能倒折过来,难道……
好在失去知觉的是左侧半身,而她将匕首握在了右手。
荆婵顺着受击的方向自然落地,翻手将匕首藏在手臂之后,身形微闪,卖出一个破绽,另一拳果然又至。
既然心有疑虑,那就验证它!
男人单手搅起铁链欲要将荆婵脖子捆住,再看荆婵脚步未稳,把住锁链顶步近身,挥拳向荆婵面门杀去。
荆婵瞬间调起真气护体,再全神凝起注意看着面前冲袭而来的铁拳。
慢一点,再慢一点。
荆婵额角渗下一滴汗,双眼在无人看清的一瞬间转变为如月辉般的银色,那拳头之下有一重交叠的影子。
果然如此,荆婵心下了然,此人为何突然爆射/出强悍的内力,为的就是这个!
那道影子是挥拳太快的残影,却也是真正的拳头,而上面那层影子是由那道坚实如真的内力构成,因为这偷天换日的技巧,化实为虚,弄虚为实,令荆婵一时错判,受了一击。
而现在,荆婵虚晃的步影突然踩实,右手握拳假意与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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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虚拳相接,脸上是破釜沉舟般誓要硬拼的神情。
男人因为梦柯盐而过度红润的脸上露出一抹得色。
哈,上当了。
荆婵右手在快要与拳影相接的瞬间,突然变换手势,将藏在腕后的匕首用两指叼住弹出,刀锋逼出的一刹那短暂抛空转为握姿,劈手向下突刺而去,此刃饮血即燃,荆婵握着刀把的手都能感到滚滚的热度,蓝刃没入有如飞石的铁拳之中,荆婵点步退腰,躲过这无法停下的迅疾一拳,而握刀之手稳若定格。
只听“刺啦”一声,男人的手掌被他自己冲拳的惯性削下半块,掉落在地的断掌断口整齐,且已被凝血烫熟。
这一手换刀悬刺叫作“戏将军”,是何妙清想出来的一种锻炼人反应能力的游戏,混迹在门内专挑小弟子一起玩,赢了大堆糖瓜不说,还掀起了一阵“戏将军”对武的小浪潮。
这游戏玩起来简单至极,不过是藏一根木棍到手心里,双手握拳朝下与人相碰,互相大吼一声就可快速翻手出击,一手出击一手抵挡,若是木棍刚好下刺中对方的手,便是获胜;若是被截住,便输了一局;若是“双刀”相遇,那就凭对打获胜,谁先挑翻对面的木棍谁便是真将军。这游戏好就好在两人相对即可“对兵”,五六个人一起也可“列军对垒”,既练反应,也练心计,更能过招拼拼实力,锻炼一帮小弟子可说是恰到好处。
只有荆婵知道,这一折“戏”,是何妙清为了躲懒想的 ,那一旬轮着她领着小弟子们做早课练功,她晚上爱喝酒,往往喝到烂醉才罢休,自己未出师时就没正经上过几日早课,现在醉心饮酒更是起不来,脑子一灵想了这么个主意。
师父得知此事气得朝何妙清呼巴掌,她撇下一句“寓教于乐才能叫人乐意去练功”,拎着酒壶便不知道跑到那座山外去了,师父见着门内的小弟子竟真的互相练了起来,整天琢磨着当将军,练功认真了不少不说,连闯祸惹事的都少了,一时间喜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随她去了。
荆婵过去孤僻惯了,手痒想玩一玩也拉不下脸子,于是连着几日都抄着刀满山去寻何妙清“切磋”。
她也没说要玩什么“戏将军”,上来一字不提就真刀真枪强逼何妙清接招。
荆婵日日追着她打,就连最爱找人比斗何妙清都忍不住骂她“魔怔了”,她都被荆婵追着砍了半月了,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这小妮子进步忒快,逼得她晚上都少喝了许多酒,泡在武堂偷偷练剑,何妙清的剑招都快被荆婵吃尽了。
直到旬日快过去,何妙清才咂摸出味来,荆婵在对局中似乎老是爱借拳突刺——
好么,这是山门内第一傲娇的五师妹来找她玩“戏将军”来了。
何妙清苦苦地熬着这阵子“戏将军”的风头过去,算是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何滋味,下一旬再不敢弄什么幺蛾子出来了,老老实实带着小弟子们上早课,只不过是师弟师妹们在堂“之乎者也”,她倒在梁上睡觉罢了。
师父都有些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在酒窖日日防备何妙清偷袭,居然也没等来偷酒贼。
只是那一整年山门都再没出过什么“戏将军”、“醉贵妃”之类的“寓教于乐”小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