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迷雾

作品:《骤梦寻阶莫惊婵

    “喝啊——”


    洞顶的石笋因这声震吼而摇晃,发出犹如涩笑的沙沙响声,有的甚至因为相连的震动“啪”地碎裂,撒豆一样散在洞底,碎石弹溅起的声音让毕江混沌的脑袋浮出了片刻清明,有些熟悉,像蛊盅里的“哗哗”响个不停的骰子。


    那声音简直在他的血流里淌动,响声抚过的地方便是一串战栗。


    是陆点花还是肆?压大还是压小?


    他从来不下场开盘,即使他早在旁观看过成百上千次赌局。


    直到现在他也看不清楚,桌上到底该压“大”还是“小”。


    那方长长窄窄的桌子上有双变幻风云的手,有张说定乾坤的口,他开口“大”便是大,开口“小”便是小。没有一次例外。


    只要进了那地方,闲与庄都不会赢下桌上的筹码,那些金的银的红的白的,身上穿的,脚下踩的,通通都会变成他们欠给台庄的债。


    他只知道,欠了债不还钱的,不会竖着走出台庄。


    要那身家的财来还,要那亲举的泪来还,要那渴热的血来还。


    还不上的,要么一纸身契签成黑工,要么散碎切了卖成尸料,骨、皮,毛、肉、油,样样都是宝,样样都是钱呐!


    毕江是台庄的打手,押运,和解肉工。


    毕竟台庄的曹老板捡他来,大发善心将他养大,也是要还债的,身上穿的,脚下踩的,都是他欠给台庄的债。


    有什么要烧起来了,自他幽暗的灵魂深处,黑钱滋长的骨肉要烧还作黑色的大火。


    不对!不对!!是真的火,要从肉里面烧起来了!


    周遭的空气因着一簇幽冥的蓝磷火沸腾扭曲,艳丽的蓝焰自毕江的手臂中窜起,而那炽烈的中心却是足以碎骨的戾寒。


    “啊啊啊啊啊啊啊!”


    毕江沉沦盐梦之中早已失去神智,同样也感觉不到痛苦。骨肉融化破碎的痛苦连梦柯盐也无法麻痹。


    剧痛使得毕江短暂地摆脱了梦柯盐的遗韵,脑中有许多久远的记忆被串联起来,毕江宛若稚儿的目光逐渐恢复神智,又在记忆回流的过程中飞速地陷入绝望。


    原来就连世上最贵最好的东西也不能给他带来幸福。


    好疼啊。


    好痛!痛痛痛痛痛!骨肉在痛!内脏在痛!脑仁也痛!


    痛死了!


    求你,能不能不要再痛了!


    神仙大人,求求你,不要再痛了!


    操/你娘的!杀了我!


    荆婵在原地保持着劈刀的姿势,眼中掠过一丝诧异,此人明明适才爆怒而起,拳至半空却不知为何忽然停顿,仿佛被人戳中了定穴。


    荆婵毫不犹豫地抓准时机,步攀而上,左手作太极式擒拿卸力,右手持刃斜劈而下,邪异的蓝刃匕首宛若无阻地没入男人的骨肉之中。


    刀刃刺破血肉的那一霎,荆婵感觉手中的匕首仿佛活了一般在尽情吞咽,汩汩涌流的鲜血被迅速吸入宝蓝的弯刃之中,截露在男人手臂之外的一半刀身渐渐深暗近墨,直抵靛色深沉的顶点——爆发出吞噬万古的蓝色炽火。


    荆婵迅雷之间飞身跃出一丈开外,险之又险,若是荆婵反应差了微豪,恐怕就要被那诡异的蓝火圈噬住,烧成一具残骨。


    绕是身经百战如荆婵,此刻后背也出了一身冷汗。


    这匕首……


    “没想到愨酉在你手里竟能融血成焰,”杜霖不知何时拖着身子站起来,声音还透着虚弱,“但这样给人烧没了可就不太妙了。”


    杜霖从袖中取出一块冷玉,直直地朝着蓝焰的中心走去,灼灼地烈焰却不至他身,他在一片蓝幕中仿若无觉地蹲身下去,将冷玉放置到刀柄的一处凹陷之中。


    而同处大火的毕江却从手臂开始被火焰啃食,直至整具身体都成为蓝焰的养料。


    他在火中无声地嘶吼着,因为蓝色的虚影发出的尖锐啸声盖过了洞窟内所有的声音,毕江眼里属于神智的光点在狂舞的火舌中变得蒙顿灰暗。


    他听得见,那是地狱的恶鬼匐在他的骨血上嚎叫。


    幽蓝的火光在四壁灰白上暧昧地游走。


    光丝缠缠地缠绕到荆婵身上,她只感觉到一阵寒冷,皮肤上的汗毛随着光影的撩拨瑟瑟地竖立起来。


    她在害怕。


    这滚烫的火源中央流露出与她同宗同源的寒绝之气,诱着她扩大心中的毁灭欲望。


    荆婵丹田内沉寂数年的寒煞在她的血脉之中又露头翻涌,逼得荆婵调动起全身真气来镇压。


    「为何压抑?」


    「为何苦囚?」


    因为放纵即是罪孽。


    「不,懦弱困汝牢笼,仇恨解汝超脱。」


    「为何避我?」


    不过心魔。


    「吾即汝意,吾同汝心,你避无可避,也逃无可逃。」


    荆婵的气海生出了幽蓝的倒影,她双手虚握,聚起真气凝成蝴蝶双刀,朝着那道模糊的影子杀去。


    荡起的刀意铮鸣着将祂击散,那蓝影下一瞬又随风重聚,不远不近地临空悬飞,如幻如实,如露如烟。


    荆婵举刀,祂竟轻笑迎着刀锋的方向俯冲过来,甫一触碰刀尖便轻易地消散飘去。


    如同垂落纯白缸中的一滴浊墨,在水里渐次漾开妩媚交缠的墨线,线头又淡淡地释出远空初色的烟蓝。


    浊墨溢在刀尖上游戏徘徊,突然一甩尾,抖出睥睨天下的一声冷笑:“懦夫。”


    寒煞的魔障凝生出和荆婵近乎相同的脸,伸指吹弹,真气幻作的双刀化成残蝶引舞散去,仿佛这把双刀是她单方容允下诞生的一个玩笑。


    瞧瞧,凡你所能皆我所会,杀我?


    “哈!”


    气海之中应声两级颠倒,纯白的空间一念成了无尽的漆黑。


    如果说“有”是一种可感的明了,那现在荆婵的气海就是填满未知的“无”,好比眼盲欲视,耳聋欲听,不知所感为何物,一切所得皆空。


    寒煞凝生的“荆婵”伸出一截藕玉的手臂,眼尾曼挑,伸臂圈住本真纯净的荆婵往黑渊深处坠去。


    两人在荆婵的心境之中交叠,打斗,盘旋,纠缠。


    心瞬一念,便已斗过数百招。


    二人之间外貌上的差别在战斗之中似乎变得越来越小,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是浊念的精妙模仿所致,还是荆婵自己堕入了欲望的尘网之中,只除了一双眼睛——


    寒煞是荆婵的心魔炼生,双眼飞斜上挑,黑森的瞳孔里是诱人深陷的漩涡。


    荆婵与寒煞越想彻底将对方吞噬便越无法分割,身法变幻神速,在虚无中宛若浑源一体的阴阳双鱼。


    而原在桃花堡洞窟的荆婵,因为镇压寒煞,身上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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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溢散出寒气,缕缕玄寒自缚盘绕,已透过她身上的衣物凝结成霜。


    “说,裴卿藐在何处?”


    杜霖蹲在毕江身边,冷艳看着莹润的百玉将刃口积的生血缓缓吸出,逐渐变得血红无比,毕江身上层层叠烧的幽蓝碧火也随着祭血的吸出而逐渐熄灭。


    但他的扭曲挣扎却没有因此而停止,瘫在地上依然犹在火中炙烤一般,嘴里无意识地流露出癔语,:“曹爷!曹爷……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卖了我……”


    “我问你,裴卿藐在哪!”


    杜霖没了耐性,一把扯过毕江的头发,将话悉数堵到他耳边问道,脖子上爆出了条条虬结的青筋。


    毕江还是重复着那些话,一张脸都快烧糊了,往下扑簌掉屑,压根儿没听见杜霖在问什么。


    杜霖心中亦知,只是……只是这条线他左右查了足足五年才有了线索直指此处,他等这个结果太久了,戾鬶的情况怕是等不起……


    还得吊着这人的命才行。


    此番是他失算了,没想到荆婵居然身怀至阴之气,愨酉引气为焰,差点就把这条线给断掉了。


    杜霖眉头紧锁,牙根恨得痒痒,几度想要直接掐死毕江,最终还是深吸着气忍下来,捏着拳回头去取保险子。


    “怎……”


    杜霖回首竟呆在原地,洞中已结了半壁坚冰,寒气缘着地缝生长扩散,以荆婵外中心肉眼可见地向四处蔓延。


    距离荆婵不远的戾鬶眉目上已经挂上霜棱。


    按这势头下去,整个洞窟都会被冰封起来。


    棘手。


    杜霖心下一沉,从未见过有人的真气能如荆婵这般狂虐,真气散溢结出的冰几乎同真正的天地霜寒无二,这是……寒煞?!


    若是寒煞,便没那么棘手了。


    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嘛。


    “看来竟又让春儿给算着了,呵,此行出门逢有缘人,”杜霖拍拍屁股起身,因为放了一池子脑子里一阵晕眩,差点没栽到地上,“也没给二爷我个警示,这么个有缘会让小爷我有他/妈/的血光之灾啊。”


    杜霖蹒跚着往荆婵所站之处走去,身子虚得发颤,几次都差点摔倒,短短十数步,冷汗就黏了杜霖满头。


    放血加上魂朔丸的副作用齐加在杜霖身上,叫他内腑沉坠,腔子里如填了铅石一般,若不是他还有一念撑着,早就倒下了。


    杜霖停在荆婵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内里只有冰冷的探究,伫立良久,直至他的眉毛也挂上洁白。


    杜霖忽地笑起来,先还只有喉结在微微震动,后来他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胸腔快要因他的大笑而散架,眼泪不断地从他的眼眶中碎落。


    可他的眼中依然只有阴沉。


    直到他的月白的衣裳上也有了一层薄霜,他才垂头止住了狂笑,抬起手放到唇边。


    血顺着他的牙齿流下来,粘稠的锈味在他嘴里散开。


    杜霖再抬眼面上仅存浓烈的恨意,仿佛这就是他千重面孔下面的真实,他抬起手把血擦到荆婵的唇边。


    “春儿说我此去必将大仇得报,看来是真的,天要我救你,那我便顺应天意而为。”


    “你既站在了这条路上,就不要怪我拉你入局,这盘棋,我等了太久了。”


    洞中的冰寒在慢慢褪去,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