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正常，心率低于正常活跃度但还算稳定。”女研究员看着仪器屏幕，“看来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好了，起来吧。”


    他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角。刚才躺过的地方床单似乎有一道极其轻微的褶皱。


    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那道褶皱抚平，指尖传来的平整感让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稍微平息了一点。


    女研究员似乎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或者注意到了但并不意。“H233，这是你今晚的任务。”


    她递过来一张薄薄的打印纸和一个翻盖手机.


    “今晚九点，横滨港东区7号码头B仓库Gin大人派你去取回一个银色手提箱，那些人应该教过你怎么解锁了吧，目标人物今天戴黑色鸭舌帽，左耳有银色耳钉。别让他活着，拿到箱子后，立刻离开，送到指定地点。手机里有详细地址和联络方式。只许成功。”


    他接过纸张和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内容很简单。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去吧。记住，保持低调，干净利落。”女研究员挥挥手。


    他转身离开检测室。走廊依旧惨白空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抽血时被酒精棉擦拭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黏腻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把手指用手帕用力擦了擦，直到那种感觉消失。


    任务…横滨港吗？我以前去过那里吗感觉好熟悉。


    恍神间身体再次接管了行动，脚步自动转向通往出口的方向离开这座冰冷的地下建筑。


    外面天色已暗，夕阳的余晖给林立的高楼镀上一层暖金色，与地下世界的惨白冰冷截然不同。车流声、人声隐隐传来，构成一个陌生而喧嚣的世界。


    格兰站在街角，晚风吹起他黑色的短卷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空洞的灰色眼睛。


    他像一具突然被丢进人潮的人偶，精致却缺乏生气，与周围的鲜活格格不入。


    他精准地避开人流，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目标地点在另一个城市，是需要乘坐电车。


    在自动售票机前，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看着屏幕上复杂的线路图和跳动的票价数字，一丝微不可查的茫然掠过眼底。


    嗯？我好像没钱。


    但手指已经自动伸向口袋那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些零钱，投入硬币后按下目的地取出了车票。


    电车摇晃着驶向横滨。他坐在角落的位置，目光投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夜景。霓虹灯开始亮起，五颜六色的光晕在车窗上流淌。看着那些闪烁的、变幻的灯光，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


    刺眼的电脑屏幕光，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符号。


    一个模糊的侧影，茶色的短发，在逆光中显得格外疏离。


    喧嚣的人声，巨大的广告牌，一个穿着奇怪玩偶服的人塞过来一张传单…


    这些画面一闪即逝，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只留下一种强烈却不知缘由的情绪波动，一种熟悉、怀念和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种感觉是什么，心里好难受。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更深的困惑和那片空洞。


    电车到站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站起身，随着人流下车。夜晚的横滨港海风带着咸腥和凉意，巨大的货轮轮廓在码头灯光下显得影影绰绰。


    他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或者说，从他本来也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张精致的脸上重新覆盖上人偶般的平静。


    灰色眼眸扫过四周快速分析着码头的布局、巡逻的保安、监控探头的角度、可供利用的阴影区域……信息无声地涌入脑海。


    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B仓库区域的黑暗之中。


    任务，开始了。


    仓库深处，阴影浓稠得化不开。他蹲在一堆的木箱后石头，目光穿锁定了那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左耳银钉在远处微弱应急灯下偶尔反光的男人。男人正焦躁地踱步，不时看向腕表。


    时间，九点整。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目标走去。脚步声被刻意放轻。就在他距离目标还有十米左右时，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吱”一声。


    声音很小，几乎被周围货轮发出的嗡鸣声淹没。


    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猛地警觉回头，手立刻摸向腰间。


    格兰纳多瞳孔微缩，身体瞬间绷紧，进入战斗状态。动作被打断的烦躁感一闪而过，但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刚才踩到东西的右脚鞋底，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粘腻的污浊感。


    鞋底的口香糖让他喉咙发酸，恶心感几乎盖过了任务给他的紧迫感。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下瞟，看向自己的鞋底，仿佛能穿透鞋底“看”到那团恶心的东西。


    好脏，好像马上把它清理掉。


    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几乎全然接管了他的身体。


    鸭舌帽男人显然看到了他的停顿和那瞬间的眼神变化，虽然不明所以，但这无疑是个破绽。


    他狞笑一声，迅速将木仓指向格兰纳多。


    冰冷的杀意与鞋底那团该死的口香糖带来的极致恶心感，在格兰空茫的脑海中激烈碰撞。人偶般精致的脸上，眉头第一次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


    夜风吹得便利店门口的塑料招牌嘎吱作响，格兰多纳站在便利店门口，盯着手里的热咖啡发呆。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甚至没来得及把木仓打开保险栓，就被他一记手刀劈晕了。


    银色手提箱拿到了，交接地点也去了，整个过程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无聊，嗯还有点不适。鞋底的口香糖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已经擦了几遍，但那种黏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脚底，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抿了抿嘴，面无表情地把咖啡喝完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