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姐姐，救救我……”稚嫩的童声不断哭喊，绝望的声音不断在漆黑幽长的走廊里回荡。


    赵晞循着哭喊声拼命的奔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看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幽幽的火光正若隐若现。没有丝毫犹豫，她冲过了转角真奔燃烧的火焰而去。


    重重大火中，一个幼小的身影祈求的向前伸手，TA哭喊着说:


    “姐姐，救救我……”


    隔着火光，赵晞似乎看到TA眼中不断溢出的泪水与希冀。她扑进火中竭力向前伸出手，汹涌的火焰爬上指尖，手指一点点向前。


    就差一点，她就能抓住TA的手！


    就差一点，她就能将TA救出来！


    眼前的火焰轰然炸起，刺目的火光刹那间填满了整个世界。孩童的双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她却清晰的看见，那双眼睛中祈求与希冀瞬间转变成了浓烈的绝望与仇恨。


    巨大的爆炸声中，她仿佛听到了孩童凄厉的惨叫与质问:“为什么不救我？姐姐，为什么不救我！”


    突然，令人心脏漏拍的震动声骤然响起，打碎了一室寂静。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模糊不清的画面在眼前飞快的闪现，燃烧的火光冲天的浓烟与耳边催命般的震动声交织在一起。


    清晨的日光穿过没有拉好的窗帘，钻过不规则的缝隙在房间里铺洒下破碎的光斑。


    一只狸花猫安静的踩过被随意丢在床边的外套，悄无声息的跳上床，肉垫在堆叠的被子上一步一陷，直至稳稳的停在隆起的鼓包上。


    它满意的翘了下尾巴，安然的俯下身体团成毛茸茸的一团，拢着阳光阖眼睡去。


    赵晞的脑袋拱在被子的阴影里，她眉头紧皱，细密的睫毛颤动着，眼皮下的眼球快速滚动。


    短暂又漫长的两分钟后，如同经历了鬼压床一般的，赵晞猛的睁开双眼，她微微深呼吸着推开脑袋上的被子，刺目的阳光晃的她眯起眼。


    她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在被子里艰难的摸索。好一会儿后终于摸到了嗡嗡作响的罪魁祸首，她闭着眼睛摁掉了手机上的闹铃。卷着身上的被子艰难的翻过身，背对着窗户试图重新去找周公下棋。


    睡在被子上面的狸花猫随着她的动作也翻了个身，依旧稳稳的压在赵晞肩头，睡的香甜。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一动也不想动的赵晞轻声叹气，放弃了起来把猫撵下去再睡这一费劲的想法。


    十分钟后，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已经隐约摸到周公棋盘的赵晞:……


    她顾不上压在肩膀上的狸花猫，腾的一下坐起身，黑沉着脸抓起手机说道:“什么事——”


    电话里年轻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凝重和焦急:“晞姐，又有疑似形成茧的案件出现了。”


    …………………


    半小时后，赵晞坐在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听着年轻警察的汇报。


    “今天早上七点，市局接到报警，在名叫天堂岛的别墅区内发现了四散的碎尸。经确认，死者是孙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


    “尸体左心口的皮肤上有一朵用利器刻出的蔷薇花，这个蔷薇花曾多次出现在近年来的多起失踪人口突然出现后意外死亡的案件中。”


    赵晞看着投影上展示的尸体照片，入户玄关的墙壁上到处是飞溅的血迹，明亮的阳光自上而下倾泻，将台阶上倚在墙边的躯干拢在光影里。


    没有手脚，没有头颅，只有残缺的躯干孤零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血泊中。


    衣服碎片破布一样挂在尸体上，裸露的皮肤上一朵蔷薇花刻在尸体的胸口上，正是心脏的位置。


    利器雕刻出的蔷薇染着刺目的血色，锋利的线条勾勒出绽放的花瓣，蔷薇的下方，一片花瓣飘零着，如同一幅旷世诡异的画卷上，描绘着充满的艺术的作品。


    大片的血色充斥视网膜，刺耳的轰鸣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赵晞猛的闭眼后又睁开，她迅速环视周围，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众人的眼神逐渐涣散神情呆滞，诡异的气氛在空间内涌动。


    见状，她立马起身快步冲到操作电脑的警察旁边，一把薅掉了电脑上的数据线。


    随着“噗—”的一声，投影上的画面骤然熄灭，雪花般闪烁了几下恢复成了等待连接。


    众人如梦初醒，皆心有余悸，郑局长的面色有些苍白，她看向手里拿着数据线的赵晞说道:“小赵，刚刚是？”


    赵晞扔下手里的数据线接口回答道:“这花有问题，不能盯着看。”


    郑局正要再问，有人脚步匆忙的冲进了会议室:“郑局，秦法医在解刨室失踪了。”


    短暂的骚乱之后，郑局起身三两句控制了场面，单独将赵晞叫出了会议室。


    局长办公室里，郑局面色冷凝的递给赵晞一沓资料:“这些你看一下。”


    对面的赵晞伸手接过，快速翻阅。


    资料里主要讲的是一个都市传闻:有一个自小学习芭蕾舞的女孩周语桐，她遭遇意外事故受伤入院，医生救治时误诊在手术中切去了她完好的双腿。


    身体残疾的女孩再也不能跳舞，病痛和昂贵的医药费压垮了她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也压垮了她的生命。


    她在医院的复健室里，以极其惨烈的方式自杀——她使用刺激肌肉恢复的电疗仪，在持续几个小时的强电流后最终死于电击。


    之后就有传闻说有人在医院的走廊上看到一双穿着绣蔷薇花的舞鞋跳舞，那双腿会尾随来人，蛊惑他一起在复健室跳舞。用没有通电的电疗仪将人杀害并掳走他的灵魂，只留下一具被刻下蔷薇花的尸体。


    赵晞抬手翻过纸张，扫了一眼上面的案件记录后抬头看向郑局说:“这个案子我知道，秦姐做的尸体解刨，死者的确是死于电击，案发后死者家属很快联系局里表明女孩一直有自杀倾向，并且希望她能尽快入土为安。”


    她继续说道:“但这个女孩的案子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蔷薇花，您会把她和碎尸案联系在一起，是发现了强关联吗？”


    郑局点头，将一份人员档案推到赵晞面前:“这是今天的报案人周婉，在别墅区做保洁，是电击案的死者周语桐的母亲，而碎尸案死者孙斌的父亲孙大富是周语桐就诊医院的直接控股人。”


    赵晞低头看向档案，左上角的照片里，女人面容消瘦眼神麻木，青黑的眼底满是疲惫。


    她合上档案问道:“您叫我过来，是怀疑这个案件形成了茧是吗？”


    茧，全名为茧式怪谈，由生命死亡时强大执念或怨恨衍生而出，茧主就像是被困在茧里的地缚灵，执念不解怨恨不消就无法离开。


    越是强大的茧主，形成的茧式怪谈范围越广影响越大。为了挣脱茧的束缚，也为了了解心愿，茧主会不断的将外界的存在吸纳进茧里。


    茧内的怪谈规则是茧主心愿的具象化，若不能通过规则解开茧主的心结，茧内的人会逐渐被规则蚕食成为茧主的养料。


    近些年，各地出现的茧数量直线上升，被波及其中的人也逐年增多。


    海市针对辖区内的异常失踪人口，对茧式怪谈做了专门的调研，赵晞正是专门负责此类案件的实习生，入职三年还没转正……


    “碎尸案被媒体大肆宣扬，又涉及到多起失踪人口死亡案，市局的压力很大。”


    郑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向对面的赵晞开口道:“孙氏集团是海市的龙头企业，牵扯其中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郑局半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她面上一片一郑重，精神矍铄的目光满是坚定:“但无论如何，群众和死者，都迫切需要一个真相，不能再有无辜的人死去了！”


    凝重的话语落在室内，一时间，办公室的空气都仿佛压抑凝结了。


    “呵~”，一声轻笑打破两人间凝重的气氛，赵晞唇角勾起，身体松散的向后一靠，语调微扬说道:“有我在您还不放心吗？倒是我那工资和聘书——，什么时候能好呀？能再申请点奖金吗？”


    郑局:……


    郑局看着她吊儿郎当的样子，方才因案子堵在心头的压抑不由扫空，对眼前人的放肆而无可奈何的愤懑与对优秀人才的爱惜在心头间不断交织，忍了又忍后还是没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赶紧走，等你从茧里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晞眼中笑意更甚:“好咧，这就麻溜的去干活。”说着她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随意的抬手挥动道:“还有上次的任务资金，别忘了给我报销呀~”


    郑局:好好一个年轻人，怎么就掉钱眼里了。


    ……


    半个小时后，换了一身方便的冲锋衣的赵晞站在法医室门口，一个金属材质的魔方挂坠在走廊的白炽灯下泛着冷光。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脸色慎重的男人:“我不缺人，你……”


    还没说完的话被男人打断:“赵队长，按规定，实习警察出任务时必须有正式公职人员在旁协同，我是专程从分局赶来协助你的。”


    男人将实习和正式几个字眼咬的很重，眼神里斗志昂扬，志在必得，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压过赵晞解决案子时的场景，让郑局长就再也不能偏心这个实习生。


    赵晞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挑衅，平静的问道:“好的，你怎么称呼？”


    闻言男人的脸色一僵，怎么也没想到被他视为对手的人竟然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拧着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海市第二分局刑警队长，郑松。”


    因为太过咬牙切齿，最后吐出的两个字音调不受控的有些扭曲。


    赵晞有些诧异的转过眼神，有些疑惑的问道:“郑，怂？名字还挺稀奇。”


    郑松:……


    郑松看着她那疑惑不解但尊重的眼神，恼怒的快速说道:“不是怂！郑松，关耳郑，松柏的松。”


    赵晞点头:“哦哦，怂包的怂。”，她不等郑松反应继续说道:“小怂，等下进去，大概率我们不会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做，尽可能的保全自己，在我找到茧主之前，别死了。”


    郑松当即就要反驳，站在门口的赵晞已然迈开长腿向解刨室内走去。


    “唉，你等等…”，他慌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解刨室门口的监控画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