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薇摇了摇头说:“没有区别，从一个法医的角度看，他们都是活人。”


    “不过……”，她顿了下继续说:“我对面的女生你留意一下，她不简单，也许可以帮上忙。”


    赵晞闻言扭头将身体凑到窗户边，从床帘和窗户的缝隙里看出去。


    95床的女孩这会儿也坐了起来，正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书，阳光落在书上，赵晞看到的封面上的粗体字——教你讲十万个冷笑话。


    赵晞: ……


    确实，能在这个恐怖医院看冷笑话的人怎么想都不简单。


    正想着，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停在了秦薇旁边的99床前。


    床帘被唰的一下拉开，两个哥特丧尸风，看着像尸体成精的护士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围着床，三个人的脸长得一模一样，空洞的眼神都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光头男人。


    赵晞看到了白大褂胸前挂着工作牌——住院医师:姚桐。


    姚桐的头发梳的很整齐，仔细看能发现她的面容更沉稳一些，看着像是年纪比后面的两个护士大一些。


    她手里拿着一个病历本，声音呆板机械:“99床，身体检查。”


    床上的光头男人神情惊恐，他拖着胡乱打着绷带的胳膊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跑，两个护士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按回了床上。


    其中一个护士伸手在床头点了什么，医护床上突兀的出现了黑色的绑带，将光头男人牢牢固定在了床上。


    医生姚桐看着动弹不得的光头男人，嘴角咧开，漏出一个和值班护士如出一辙的“和善”微笑，呆板的语调恶劣的向上扬起像是在逗弄可怜的玩物:“准备好，开始了哦~”


    只见她伸手探向口袋，凭空从中掏出了一个半米长的锤子，锤头上嵌这密密麻麻的尖锥。


    姚桐握着锤柄，锤子在她手中旋转，带起阵阵破空声。


    “砰！”


    锤头狠狠砸在男人的小腿骨上，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和着飞溅的血沫，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病房内回荡。


    秦薇按住赵晞下意识想要动作的手，她抿了抿唇，这才发现除了她，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回到了各自的床位上。


    五分钟后，这场血肉横飞的治疗终于结束，医生姚桐带着护士同来时一样踩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离开了病房。


    99床的男人躺在血泊中已然断气。


    赵晞站起身想要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轮子飞快碾过地面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推着担架床来到了99床。


    他们动作麻利的将已经死去的光头男人从床上拖起，随意的丢到担架上，染着大片血污的床单被整个掀起草草遮盖住了满眼惊恐死不瞑目的光头男人。


    担架车被推着离开病房时，赵晞看到了领头保安的工牌:太平间保安队长付周。


    秦薇将赵晞拉回到床上坐下，小声说道:“他很快会回来的。”


    正说着，三个保安又推着担架车回来了，这次停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呻吟的98床前面。


    床帘被唰的一下拉开，同样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寸头男人正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他裸露在病号服外的皮肤上，可怖的焦黑伤痕随处可见，显然是电击致死。


    三个保安重复刚刚的操作，用床单盖着尸体推走了，紧接着，两个护士进门，迅速收拾了98和99两张凌乱的病床，新换上的床单洁白如雪，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斑斑血迹。


    保安和护士都离开后，赵晞侧头看向坐在床上的秦薇，问道:“你刚刚说，他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秦薇叹了口气回答道:“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回来。”


    话音刚落，吱嘎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光头中年男人捧着崭新的病号服走了进来。


    赫然是在99床上被锤子敲击致死的光头男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茫然的环视病房，开口道:“骨科病房404，98床”，说着看视线扫过左边的床位道:“找到了！”


    他几步走到98号床，动作流畅，丝毫看不出问题，四肢完好没有任何伤痕，甚至他西装下的鼓鼓的肌肉隐隐彰显着健康发达的运动神经。


    光头男人在98号床坐下，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入院须知，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念着:“可使用蔷薇花取消治疗……通过治疗的病人可使用三朵蔷薇花办理出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这里也太奇怪了…”


    病房里其他人眼神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光头男人，又纷纷在被他发现看过去的同时立马移开视线。


    光头男人明显发现了周围人的异样，他沉下眼神，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而是闭嘴不言直接拉上了98床的床帘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看着眼前的床帘，赵晞眼中的思索一闪而过，她转头看向秦薇问道:“你说的回来，是他会再一次入院吗？”


    秦薇回答道:“是的，死去的病人会在不久重新以病人的身份入住，床位号也会刷新，具体返回的时间不固定，但按其他人说的，最长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不让你动手，也是这个原因。”


    她顿了顿，带着几分迟疑的对赵晞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个茧，找那个你没救下来的人。也因此想救下遇到的每一个人，但你不是神，总有力所不殆的时候，你……”


    说着，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算了，你也不爱听，总之，不要莽撞，别冲动，遇到事情以保全自身为准，记住了吗？”


    赵晞对她回以乖巧一笑，软着声音应和着说道:“记住了记住了，知道我不爱听还说，秦姐姐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挪着身体往秦薇跟前凑，一幅好姐姐我要跟你贴贴的样子，结果被秦薇伸手顶住脑门给推远了。


    秦薇:“别用小时候这套敷衍我，这不是在孤儿院，没有用。”


    被拒绝的赵晞也不恼，借着她的力道顺势躺在了床上，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秦姐，你说那个叫我姐姐的孩子还活着吗？”


    秦薇用平淡却肯定语调回答道:“活着，TA会活着，等你找到TA。”


    闻言赵晞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嘴角勾起轻笑出声，一股脑的爬起来说道:“走吧，咱们去找茧主！”


    秦薇:？？？


    秦薇:“你刚来就知道茧主在哪了？”


    赵晞:“不知道呀，这不是要去找嘛！”


    秦薇: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无语，她就不该担心这个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两人穿鞋下床，还没走两步，就见对面95床的女孩走了过来，她有些腼腆的笑了下，冲她们打招呼道:“两位姐姐，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要去找茧主，我…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女孩黑色的长发半披在肩头，她的眉眼很柔和，是毫无攻击性的长相，宽大的病号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看着就像一个漂亮无害的邻家妹妹。


    秦薇看到她，凑近赵晞耳边低声道:“死者重新入院的时间间隔就是她告诉我的。”


    听到这话，赵晞微微挑眉，她看向女孩开口道:“我们俩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闻言，女孩匆忙摇着头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过来和新入院的病友打声招呼，刚走过来就听到你们说要去茧主，再没听到其它的了。”


    “我是之前不小心看到了100床姐姐的警官证，又正好知道一点茧，这才想和你们一起行动。”


    秦薇眼底闪过意外和懊恼，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竟在无意间暴露了身份。


    赵晞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眼神依旧看着女孩，示意她继续说。


    女孩却是说不出其他的了，她似乎是怕赵晞两人不相信，又再次强调的说:“真的，我保证！”，被她拿在手里的书随着她的动作不甚脱手而出，冲着前方飞去。


    赵晞迅速抬手接住差点压在鼻梁上的书，垂眼扫过封面，正是女孩看的那本《教你讲十万个冷笑话》。


    女孩的双眼在看到脱手而出的书时猛的放大，又在赵晞及时接到书后瞳孔震颤着恢复。


    她有些无措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忘记了自己还拿着书。”


    赵晞没有马上回应女孩的道歉，她随手翻开书皮，只见两个娟秀的字写在扉页正中——黎苒。


    她抬头看向眼前紧张的眼眶微红的女孩问道:“你叫黎苒？”


    女孩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反应，有些怔愣的点头。


    赵晞啪的一声合上书将它丢还回去，仿佛没有察觉女孩并不高明的刻意接近一般，她唇角扬起说道:“黎念，很好听的名字。”


    “你好，我叫赵晞。你可以叫我赵警官，不是要找茧主吗？走吧，我们一起。”，说完，她径直迈步向病房门走去，秦薇没有任何疑惑，跟在她身后一起向外走去。


    黎苒手忙脚乱接住抛来的书，抬头时两人已经走出了病房，她急忙小跑着跟上。


    幽暗的走廊上，赵晞走在三个人的最前面，路过护士台时，视线扫过里面的两个哥特丧尸风的护士，两人的长相依旧相同，只是其中一个明显年迈一些的护士她之前没有见到过。


    她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的看向年迈护士的胸口，那里挂着一个和住院医生与保安队长相同款式的工作牌——护士长:仇语。


    赵晞收回视线，越过护士台，带着两人向转角处的康复室走去。


    推开康复室的门，里面果然如赵晞所料，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理疗仪，它们只有一个工作原理——通过电击帮助患者康复。


    一个哥特丧尸风的护士见有病人进来，嘴角裂开殷红骇人的笑容声音机械又诡异的说道:“欢迎来到康复室，我会辅助你们进行康复治疗，你们……”，她的音调突兀的停顿然后骤然的尖锐扬起:“谁—先—来—？”


    护士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康复室里回荡，刺耳到几乎要让人耳鸣。赵晞没有准备，被刺激的一个激灵，秦薇与黎苒两人更是直接面色苍白的捂住了耳朵。


    片刻后，在护士不怀好意的眼神中，黎苒颤颤巍巍的开口道:“我…我先来吧！”，说着她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一旁的赵晞:“赵警官，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赵晞对她自告奋勇的行为不做任何评价，同时也没有对她寻求保护的话语做出任何回应。


    黎苒却恍若不觉，一副她不说话就是默认答应了的表情，视死如归的躺在了护士身前的理疗椅上。


    护士血色的嘴巴几乎要裂到脑后，她眼中闪烁着诡异兴奋的暗芒，显而易见在期待着接下来的事。


    “啪嗒！”皮质的束缚带紧紧扣一天黎苒的身体与四肢，她的袖子和裤腿都被撸起，裸露的皮肤与理疗椅上金属片紧紧贴在一起。


    护士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躺下的黎苒，血红的嘴唇缓缓张合:


    “三—”


    “二—”


    “一—”


    “刺啦……”，细小的电流声响起，黎苒的面色骤然苍白牙齿死死咬住唇瓣，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明显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流声明显更强了，理疗椅上的黎苒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也开始不断挣扎起来。


    见状，秦薇有些不忍，她脚步微微向前，想要去帮忙却被一旁的赵晞拉住，她抿了抿唇暂时没有动作。


    在她身侧，赵晞看着拧眉痛苦忍受的黎苒，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她接近秦薇和自己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她知道茧主，必然也有过进入茧内的经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眼前这般柔弱无助的模样。


    “刺啦噼啪……”，电流愈发的强了，黎苒皮肤与金属片的相接处甚至隐约可见闪烁的电光，那些皮肤也在肉眼可见的变的焦黑。


    赵晞思索着，疑惑她能坚持多久，这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见理疗椅上的黎苒似是再也无法忍受电流的折磨，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动作间她竟强行挣断了一只手上的束带。


    她艰难的朝赵晞伸手，苍白的脸庞上满是痛苦和祈求:“姐姐，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