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到房间内。


    晃眼的反射光线从四面进入视网膜，在枕叶上产生眩晕感。


    江景辰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这是一间镜屋。


    唯见波浪般层层迭起的镜面，不见尽头。


    江景辰从镜子里看见了少年清雅的脸，伸手去触碰镜子。


    指尖抵在磨光的玻璃上，左右映照出两个同样的他。


    也映照出插兜站着的少年。


    他看向侧前的镜子，视觉错位下，镜面里的手戳到了镜子外少年的脸。


    不过脸上不着一丝凹陷。


    “我们先向前走吧，跟紧我。”


    江景辰收回手，拢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嗯。”若羽轻轻应了一声。


    走道的空间很狭窄，江景辰双手撑开，贴住两边的镜面，稳步挪动。


    走过了几个弯，一块双面镜突兀地竖挡在间隙中间。


    是一道分岔路。


    若不是江景辰一直用双手触摸提前定位了镜面的拐角，稍不注意便会直直地撞上去。


    “看来不是唯一路线。”


    江景辰轻挑了一下眉头，下了定论：


    “这间房，是一个迷宫。”


    他回头看看若羽，确认他跟在身后。


    若羽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应和了一句。


    “那就先一直向右手边走吧。”


    玩迷宫时有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左右手定则”，一直只往右手边走，总会找到出口。


    江景辰用力摩挲镜面，试图在上面抹下标记。


    但房间内的光线十分混乱，一块并不突出的污渍在整个环境中轻易地便被彻底掩盖，不见踪迹。


    江景辰抹去了这道不明显的标记，掸了掸指尖。随即招呼着若羽靠近些。


    两人要一起行动，一旦在这个迷宫迷失，再找起来就是十分困难了。


    少年很听话地跟了上来。


    余光中，江景辰看到若羽的胳膊好像动了几下，似乎是想朝他的方向靠近。


    是错觉吗？在这个全是镜子的地方，眼神都被晃不好了。


    江景辰调整好注意力，聚焦起目光。


    在这个不见顶的迷宫里，没有任何道具可以定义方向，只能依靠他们最原始的方向感，从始至终地保持方向的一致性，切不可慌神。


    两人有条不紊地根据右手定则通过了前两道岔口。


    但越往深走处，岔路愈多了起来。


    两面、三面、四面镜子，以极窄的间隔、各种刁钻的角度错综复杂地排列在一起，映照出数十个身影。


    四面八方，皆是二人。


    不对。


    江景辰猛地心下一沉。


    他一直能在镜子里看见若羽，就默认了若羽一直紧随他身后。


    “该死，是从什么时候……”


    他从前方的镜子里，看见了目光迷惘的若羽。


    而他的身后触手可及处，空无一人。


    这个房间镜子的角度十分古怪，相互映射可以照出好几个廊道的画像。


    看似他和若羽出现在了同一面镜中，实则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走散了好几条岔路。


    “在吗！！兄弟！！”


    “在吗！”


    “兄弟！你在哪！！！”


    绵长的声音回荡在耳膜中，震得难受。


    “在！”


    “你在哪！”


    微弱的回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行，这个镜面迷宫的构造中，声音已经不再具有方向性，甚至可能起到迷惑的反作用。


    “你待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目前声音能传达到，便是刚走散不远。


    在迷宫中很忌讳两个人毫无方向性地同时移动，极易相互错过，反而降低了相遇的概率。


    他只要沿着回去的路将每种可能性摸索一遍，总能找到他的。


    江景辰尽量让自己的方向保持不混乱，倒退回最近的一个岔路，转向另一边。


    随着拐入新的弯道，镜子里的若羽不见了。


    闪烁的光线中，只剩下他自己。


    “可恶。”


    他内心升起一阵轻微的烦躁。


    周围被无数个自己环绕，很费力地才能看清楚道路。


    最近的几个岔路都是有五六个岔口，这样寻找，即使两人只相隔一面镜子，也很可能错过。


    声音传播具有误导性，也无法呼唤对方。


    情形不易，但也并非无路可走。


    江景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无非就是多费点功夫罢了。


    他冷静下来，双手贴撑着镜面，一块一块地前移，按顺序逐个岔路寻找。


    摸过一面又一面冷冰冰的镜子，江景辰不断地往回寻找。


    高强度光线下，他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睛逐渐酸涩，视野也不甚清明。


    他放缓了速度，保证住方向的准确性。


    这是这个岔口的第三条岔道了。他心里默记着。


    又往回走了些路，突然，他的手停在一块玻璃上。


    一道温热的触感透过没有温度的玻璃，传导到了他的掌心。


    他立马定位了那面镜子，推演出行至对面的路线，迅速地通过廊道，绕行到了那块镜子面。


    视野中，无数个少年正倚靠在镜面上，呆呆地、安静地等待着。


    江景辰精准地定位了那一块镜面前的若羽，小跑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找到你了。”


    每块镜子都是一样的，只有那一块不同。


    那是块有温度的镜子。


    江景辰将眼睛闭上，怀中温热的触感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


    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身体。


    他终于可以放心让方才过度使用的眼睛休息片刻。


    在灰蒙蒙的无边视野中，江景辰不免疑惑，在漫长的等待中，若羽就这般十分听话地倚靠在身后那小块镜面上，守候在原地。


    就这么听话？


    就这么放心把自己交给别人？


    不过，也正是这漫长的固定区域的倚靠，让这块薄薄的镜面被体温渗透，传导到反面的玻璃上。


    少年或许是一个消极的搭档，但也是个靠谱的搭档。


    听得懂人话，在合作中就很难得了。


    江景辰睁开眼，感觉到少年的身子在怀里颤动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怀抱。


    近距离地，他的瞳孔中放大着少年姣好的面庞，以及那双如玻璃海般澄澈的蓝色眼睛。


    “对不起。”


    “我跟丢了。”


    江景辰径直牵起了若羽的手。


    “这种四面八方都是镜面的构造很容易对人眼产生诱导，正如同它混淆了我们声音的方向一样，也会造成视觉错位。在这么密集的影像与光线干扰下，你就算紧跟着我，也是极易走错的。而且镜面的反射画像，会让我们俩在走错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意识不到。这本身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这样是最保险的。”


    江景辰小幅摇了摇两人牵起的手。


    物理连接，朴素但有效。


    没有什么比握住一只有温度的手在这个环境下更令人安心的了。


    “好。”若羽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变化，似乎是软了些。


    “另外，可以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吗？”


    江景辰在寻找少年的那一瞬，发现他们还没有交换姓名。


    “若羽。”


    “若羽你好，我叫江景辰。”


    “呆会请抓紧我的手。”


    ╮因为不知道老婆名字只能喊‘兄弟’真是太糟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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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