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旭昭第一次见程风竹，就觉得这人眼熟。他猜这种久违感的来源，是因为他很久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生。


    程风竹眼睛不算大，却很有神，睫毛不短，配上还很稚气的眼神，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讨喜。鼻头和嘴巴不如眼睛有钝感，反倒很精致。这种精雕细琢的精致，又衬得人机灵。


    只是这个看上去机灵又讨喜的男生从没给自己什么好眼神。比如第一天见面，他貌似只说了四个字。


    “你好，租房。”


    签完合同这人就消失了。再见就是三个月后。梁叙昭见他先是走过来，向自己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沉声道：“谢谢，以后会还的。”


    当时梁叙昭刚把他被砸坏的椅子钱免掉。他也想不通自己哪来的菩萨心肠，总之最后朋友听到的解释就是“反正这会不缺钱”。


    但程风竹的年纪着实匹配不上他的做法。于是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抓着那小子补了几句。


    “以后再缺钱也不能出去找人啊。你看这次摊上个有正宫的，多尴尬多危险！”


    程风竹听完，光着上半身从地上抬起头，点了点。


    “当然，我又不是你的谁，管不着你，就是好心提醒。”


    程风竹不点头了，他恢复沉默，当做默许。


    “但是至少别搞到我这来。你玩的再花也别忘了房子是我的。”


    程风竹似乎是不想听了，转身捡起地上的零件和纸张，小心翼翼放回桌面。


    梁叙昭觉得那堆纸眼熟，一看果然是计算机考级证书和奖状，便追问：“我那边有实习机会给你，你真不来？非要干别的？我那虽然钱来得没你的快，至少安全有保障。”


    他说完，听程风竹闷闷答了个“知道”，就再没下文了。


    梁叙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径直走出门。


    怎么这么像白眼狼呢，梁叙昭思忖着，又笑自己自作自受。


    他已经三十六了，是个MCN的小老板，市值逾亿，租房纯属不想浪费资源。面对这么一个没靠山没背景的小男生，他随时能把合同撕了叫他滚蛋。


    然而已经快半年了，他还是没叫他滚蛋。寻其原因，梁旭昭自己也说不清。


    反正不是因为好色。


    男人嘛，有了闲钱就开始想别的，他确实也免不了俗，从几年前就开始找其他人打发时间。


    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男人他都见过了，最喜欢的还是二十出头的学生。听话，会陪笑脸，身子骨也扎实，怎么掰都没事。更何况现在的年轻人比他们那时讲究多了，每天打扮的花花绿绿，把腰练得细细的，大腿肉肉的，黑灯瞎火往手里一抓，别提有多舒服。


    被他善待的男人里，唯独程风竹给他另一种感觉。这小伙子的身子属精壮型，没一点肉感，表情又僵，根本不是他的菜。


    但他看程风竹，能看见一点自己。


    比如那次他带人上门修椅子。一开门就忍不住赞叹，多讲干净多节省的男生，地上主机的电源线捆得整整齐齐，衣服包包挂在架子上，没有logo，都是随处可见的厂货。


    就连这个年纪的男生最爱搞得球鞋，程风竹都只有一双没标的，另一双帆布鞋被他穿走了。


    想当年他也是来这边上学打拼的年轻人，每个月最要命的就是房租。要不是当时有对象，差点也被逼得干昏头事了。


    所以他对程风竹这么宽容。一线城市大学附近，黄金路段的房子每个月就收一千，还包水电Wi-Fi，简直就是做慈善。


    所以当他得知这个男生在刚成年后就出门找活干后，第一反应是心疼和怜悯。


    可惜他的怜悯并没能持续很久，在看见满抽屉的套和润滑液时就变成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连修椅子的都忍不住感叹：“还得是年轻，想当年老子比他还猛，这几年是萎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梁叙昭简直汗颜。


    这时他又觉得程风竹不像自己了。自己当年哪有这么白眼狼。


    想他梁旭昭，至今还为当年辅佐自己开公司的恩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恩人想他笑他就笑，让他哭，他把自己捅一刀也要哭。


    程风竹每次翻云覆雨，弄脏的都是他家。房子他可以不再租给别人，反正挣不到几个钱。但自己这么包容，怎么着也算份恩情吧。


    结果这小子每次看到自己，笑都笑不爽快。


    但梁旭昭不得不承认，程风竹不笑的时候也挺好看，强颜欢笑反倒破坏了脸上那种少年坚毅。


    少年气可是个好东西，也就年轻人有。但凡去上几个月的班，就全给磨没了。


    所以每次见程风竹，梁旭昭虽是以上位者的身份，也不好意思跟这小伙子提类似什么“我帮你这么多你至少跟我笑笑呗”的要求。只会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就故作匆忙地离开。


    程风竹每次倒也是有问必答，丝毫没有不耐烦。五官好看得很稳定，唯有表情一如既往得死板。合着那张脸就像盘好看的干噎酸奶。


    这，梁旭昭也不在乎。


    所以在他来看，程风竹对自己的冷漠，都是自找的。


    谁叫他还是好色呢。


    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过久了，梁旭昭还觉得怪有意思。


    都说人一生最可贵的就是学生时代那点青涩的感情。梁旭昭每周都抱着青涩睡觉，心态和身子是年轻的，感情却是日复一日的变寡淡。


    那群年轻人这个乖啊，竟让他感到乏味了。每晚搂着他的脖子叫老公，一声声熟练的压根不像初出社会的小孩。


    唯独程风竹，干着和他们一样的活，还被梁旭昭当面摆平过一次事，把柄在他手里，每次见面却只是淡淡喊一句“梁哥”，像原始森林里最原生态的一片绿叶。


    这份淡然和无所谓让梁叙昭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知之甚少，对他的不了解又激起了梁旭昭内心深处的好奇。


    而这份好奇，就让程风竹变得吸引人起来。


    梁旭昭也不知是哪天开始，变得期待见到程风竹的。且每次见面都故意多聊一些，聊日常，聊爱好。聊他在大学里的社交。


    每次他都能聊出些新东西，程风竹就像一个碎花瓶，在梁旭昭面前被一片片拼了起来。


    这期间梁旭昭还时不时提点水果，买点衣服鞋子送过去。东西都不算贵，累积起来也不便宜。这些东西换来了程风竹共计十多分钟的微笑和一些稍有感情的好话，让梁旭昭觉得还蛮值。


    渐渐的，他竟享受起来，挑给程风竹的礼物比挑给那群年轻人的礼物还认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浪漫又懂分寸的人。所以当他听见程风竹的朋友在背后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时，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天有人主动约了顿饭局谈合作。这么大条肥鱼，梁叙昭没有不去的道理。


    饭局结束已是傍晚，当晚的风有些寒凉，他就是在那样的天里听见自己被骂的。


    当时程风竹被个蓝发男生勾住肩膀，正满面笑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梁旭昭听见蓝发男生用恼人地语气说：“那死男的还纠缠你呢？”


    程风竹的声音依然低冷，声调却比和梁旭昭说话时轻松多了：“也不算纠缠，就是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莫名其妙，他就是馋你身子！一根**通大脑，今天送点好的，明天就想把你睡了！不过你也别怕，竹子，这种男的我见多了。别给好脸色，让他自讨没趣吧，过几天他就转移目标，上别人去了。”


    程风竹听了没说话，良久才点头道：“知道。”


    男生随意揉了揉头发：“哎对了，那人叫什么来着？我又忘了。”


    梁旭昭正和他的大肥鱼告别呢，就听见后头有人小声念他名字。


    “梁旭昭。”


    他的身子在那刻僵了，心中有个声音在喊：“你丫瞎扯什么蛋！”


    他想回头，跟那人解释自己才不是这种低俗之人，心中又有个声音在喊：“回屁！跟俩学生计较什么啊，还有人看着呢！”


    于是他赶紧故作没事地，拍了拍大肥鱼的肩膀：“走了，不送了。”


    “好，梁总有机会合作。”大肥鱼爽朗地走了。


    等梁旭昭回头时，程风竹已经和那男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走远了。


    这有什么可气的。梁旭昭安慰自己，无非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之前又不是没遭遇过。


    只是背后议论，又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他搞MCN这么些年，什么黑白颠倒的舆论没见过，情绪至于这么激动吗？


    但不知为何，这事出在程风竹身上，就让他生气，像是请人吃饭，对方白吃好几顿，吃完把盘子一扔对他说这菜真难吃，还有，你丫真变态。


    梁旭昭气得一晚上没睡着。恰好第二天周末，他直接拎着住房合同上门去了。


    其实睡了一觉，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只想借说合同的事，给程风竹一个下马威，让他少得了好处又在自己背后碎嘴子。


    他当时脑子里就放了这么一件事。所以哪里想到，自己租出去的小房子里会有这么多人。


    新人报道！请多多关照（鞠躬）[让我康康]


    作话里以后会出现一些和文中人物相关的小道具，当做小彩蛋看就好了 ?(﹒??﹒?)?


    【程风竹的抽屉】


    一小盒内存条


    一堆不同型号尺寸的螺丝钉，用来加固年久失修的柜子


    一罐口香糖，最最普通的牌子。据说嚼东西时看书会更专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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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程风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