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拍“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笹原幸的手掌颤抖得不成样子。


    是兴奋，还是使用过度，他不知道。


    笹原幸立马扬起脑袋，晶莹剔透的汗珠从他的面颊淌过，整个人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


    他的脸颊和嘴唇都成了灼热的红，眼睛里也好像有千百条穿越过来破碎在他瞳孔里的光。


    “现在，是我赢了，迹部君。”


    迹部景吾觉得他的眼神很漂亮，使他有些麻酥酥地发痒，从天灵感到脚底板，根本没法抑制。


    也许是在这种乡下地方居然能找到对手，所以才有这种浑身过电一样的愉悦。


    迹部景吾说：“是，笹原，你确实通过了本大爷的考验。”


    笹原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才见面时的干净模样消失，他现在脏兮兮的，身上还有擦伤，比在地上滚了一圈的小狗还不如。


    如果迹部景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笹原幸，他绝不允许对方接近自己。可是在一场球赛结束后，他看现在的他都很顺眼。


    笹原幸在迹部家沐浴后换了衣服，跟小少爷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迹部景吾还送了一副球拍与网球给他。


    管家温和询问迹部景吾：“少爷，您真的有在比赛中手下留情吗？”


    这是迹部景吾自己亲口说的，由于笹原幸是个新手，所以在比试的时候，他就不会用尽全力。


    迹部景吾反问：“你觉得呢？”


    管家：“在下认为没有，只有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


    迹部景吾笑了下，没说什么。


    *


    笹原幸觉得好累，他真是小看网球这个运动了。


    而且迹部景吾的体能也不差，和他以为那种四体不勤的少爷相差甚远。


    果然有钱人的跟班也不好当啊。


    笹原幸回家后就躺在地板上，小型的风扇左右两边摆动着吹风，他的头发也卷起来。


    不过那个大少爷至少没有很为难人，他也能学到些不一样的，和他预期得差不多……


    “咿咿呀呀，哥、哥哥……”已经在牙牙学语的妹妹晃晃悠悠地朝他走来。


    她扎着两只小揪揪，手脚像莲藕一样胖嘟嘟的。很多时候都会流口水，笹原幸总是嫌她笨，傻兮兮的，对此烦心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妈妈在生他时把全部的智商都给了他，为此笹原幸能容忍妹妹的小毛病。


    笹原幸望了一眼家里，妈妈正在厨房里。


    他抱起妹妹：“要我帮忙吗，妈妈？”


    妈妈摇头：“不用了，陪着你妹妹就好了。”


    笹原幸就把妹妹带出去，喂青枣，然后说：“你知道有钱人是什么样子的吗，月？”


    妹妹只顾着啃青枣，她的牙齿小小的，啃出来的印子也只有那么一点，像是老鼠啃噬过后的痕迹。


    笹原幸：“他们可以随随便便就买下我们村子里最大那间住宅，然后把它布置得金碧辉煌，也许首相住的地方就是这种样子。他们家里还有各种没见过的美食，装饰品，什么也不缺。”


    笹原月只有在听见吃的时会仰起脑袋，幼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笹原幸：“……”


    *


    “你今天要去哪里？”爸爸问笹原幸，“照顾一下妹妹吧，我们今天没时间带着她。”


    笹原幸嫌弃地看了眼妹妹，但他早在知道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后，身边会有拖累。


    妈妈怀孕时他没有生气，也承诺过要照顾她，现在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他目送父母离开：“好。”


    让他意外的是，迹部景吾竟然主动来找他了。


    迹部景吾的字典里没有腼腆这两个字，自然而然就跑进他家里，只是很有礼貌地说了句打扰了。


    他身后还跟着拿上礼盒的女仆，她在放下东西之后就告退。


    从来没有被这样郑重拜访过的笹原幸有些异样的感受，尽管送礼的这位大爷并没有多正式。


    迹部景吾开门见山：“你今天怎么没来找我？”


    他清晨跑完步，用过餐之后就在耐心地等着笹原幸找过来，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笹原幸一直都没来。


    迹部景吾不是认为主动就跌份的性格，他询问村子里的人之后，欣然前往刚交的朋友家中，然后就有了现在的问题。


    笹原幸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一个麻烦鬼。”


    迹部景吾：“？”


    他很快就知道麻烦鬼是谁了，温热的小孩爬到他的腿边，像一团热乎乎的火炉，把他惊了一下。


    笹原幸毫不犹豫地把笹原月抱过来：“是我妹妹啦，我总不能不管她。”


    迹部景吾点头：“确实很麻烦，所以有她在，你就不能找我了，是不是？”


    笹原幸否认：“只是今天我被家里人拜托了而已，有时间我当然会来找你玩，我那么努力可不是为了随意放弃的。就算是我自己在家的时候也有练习过网球，你不用担心我会偷懒。”


    迹部景吾给他鼓掌，他突然撑起下巴，笑着说：“你知道我在来的时候听别人说了什么吗？”


    笹原幸疑惑地看他。


    迹部景吾：“他们说你这家伙很高傲，有时候还会摆自以为是的架势来教训他们。”


    笹原幸：“那些笨蛋。”


    他的烦恼也不小：“我才没有这么多时间教训一些傻子呢，只是我和他们恰好在国小的一个班，我身为班长，得让他们完成班上的任务。如果这样就算管教的话，我才不认。”


    迹部景吾：“你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


    笹原幸点头：“是，我和他们说不到一起！”


    迹部景吾：“那你怎么能确定和我能玩到一起？”


    笹原幸的声音斩钉截铁：“因为我将来也是要去城里生活的，以我的能力，说不准将来能够得着你这样的生活！”


    他超坚定，也坚信自己能活得像是迹部景吾一样。


    笹原幸和村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他从小就很爱干净也很认真，而且要比一般的孩子聪明。老师讲的话他很轻易就理解了，还被夸赞是班上最聪明的小孩，他有很快就能学会一切的天赋。


    他天然就骄傲，所以哪怕见了迹部景吾金尊玉贵的少爷，也绝不肯自卑。


    迹部景吾没有笑他：“你很聪明，和他们确实很不一样。”


    笹原幸：“你的眼光很高。”


    迹部景吾：“你也不赖，挺会自夸的嘛。”


    他们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笹原幸的妹妹没有吵闹，自娱自乐也很快乐，迹部景吾的眉眼就更放松了些。


    迹部景吾主动提出：“去我那里玩吧，还有女仆带你妹妹玩。”


    笹原幸捏捏妹妹肥软的脚，好奇地问：“今天也要一起打网球吗？”


    迹部景吾：“不，和你这样的菜鸡新手打很没意思，完全就是在喂球。”


    笹原幸不觉得，他记得迹部景吾明明就有很起劲，才不是只有无聊的一边倒局面，不然对方为什么会降尊纡贵地来找自己。


    迹部景吾：“你打得只是有点起色而已，但昨天那个程度也确实只能让我热个身。”


    笹原幸蔫了一下，又活力四射了：“请您教我，可以吗？”


    迹部景吾：“不……”


    笹原幸有耳朵的话，现在就要折起来了。


    迹部景吾：“不是今天，本大爷的生活又不是天天全都被网球包围了。我打算带你玩个有意思的。”


    笹原幸一把子期待上了。


    他现在知道了，有钱人的生活并不只是由单一简单的活动构成，他们的娱乐方式丰富多彩得令人惊叹。


    然后一行人就去换了出行的衣服，并且来到了河边。


    波光粼粼的大河被风吹皱，一层层的波浪朝岸边推来，繁密的树林投下晃动的光斑，凉荫铺得一地都是。


    笹原幸从没体验过这样的出游方式，佣人们早早地就在河岸边将遮阳伞撑起来，再放入两张沙滩椅，左边就放了张白色圆桌，上面还摆着饮料和水果。


    管家继续吩咐：“再去放两张凳子在岸边，不要离河太近了，伞撑起来。”


    迹部景吾问笹原幸：“你知道拟饵钓鱼吗？”


    笹原幸立马接话：“我不知道。”


    迹部景吾的目光落在了河边，笹原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离岸很近的水都浅浅的，可以清晰看见水下的石子与水草，有条肥美的鲶鱼在浅坑里捕捉小鱼小虾。它绕来绕去，把水都搅混了，还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迹部景吾：“拟饵钓鱼是用仿生鱼饵来钓鱼的一种方式，一般是用来引诱肉食性鱼类上钩的，通常也被成为路亚钓鱼和假饵钓鱼。”


    笹原幸目露思考：“也就是说，饵料要做得很逼真，而且还不是和传统钓鱼一样只需要一动不动静待鱼上钩就行了？”


    迹部景吾：“当然。钓手还需要随时控制鱼竿、收线来模拟诱饵的动态，挑衅、刺激目标鱼的攻击本能。”


    笹原幸：“难度好高，比简单地发呆钓鱼要复杂得多。”


    听上去其实也很有意思，印象中用来陶冶身心、培育耐心的钓鱼活动，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跟鱼作斗争的运动。


    迹部景吾：“是很难，所以很大概率会落得个空军的结局。”


    笹原幸瞥了眼只知道往嘴巴里塞吃的，在别人手中也不哭不闹的妹妹，开口说：“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会不会空军？”


    迹部景吾扬起笑容：“很不错，我就喜欢你这个不服输的性子。”


    针对底层障碍区的鲶鱼，迹部景吾会先把自己的软饵拿出来——一只颜色鲜亮的T尾鱼。


    笹原幸看他把诱饵以一种轻巧又随意的方式抛了出去，鱼线极速地松动，他就立马摇动鱼竿上的转盘，匀速地收线、抽停。


    迹部景吾一派轻松写意，收线时还往岸边走动，会时不时地将鱼竿抬起，鱼竿在水的压力下折成弯弓。


    笹原幸饶有趣味地看着。


    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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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