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作品:《天界社畜升职记》 鹿京歌入了林莲的梦境。
梦外的雨下到了梦中,电闪雷鸣划破寂静的黑夜,本该风平浪静的湖面此时波涛汹涌。
鹿京歌看见林莲赤着脚,沿着西湖湖畔朝前走,右手拎着把带血的菜刀,一身粗布衣裳,身形消瘦,许是身体缘故,林莲在湖边走走停停,时不时扶着柳树喘气,稍不注意就会被汹涌的湖水卷进湖里。
鹿京歌撑伞跟在她身后,在林莲因体力不支即将栽倒在地时,及时扶住了她,而林莲却如惊弓之鸟般从鹿京歌怀中弹起,随后跌倒在地,菜刀滑进湖底,她就抓起地上石子,二话不说就朝鹿京歌扔去。
“滚开!!别碰我!!滚啊!!!”
鹿京歌也不恼,依旧温声细语与之交谈,“林姑娘,地上凉,你……”
“不要叫我林姑娘,我跟那群禽兽一点关系都没有!!!”
鹿京歌见林莲身子颤抖,目眦欲裂,指尖深深陷进土逢里,已然愤怒了极点,她缓缓蹲下,将伞向林莲方倾斜。
林莲浑身戒备,向后躲闪,鹿京歌始终以一种亲切又饱含担忧的目光看着林莲,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知道这一切另有隐情,我可以帮你。”
林莲逐渐平复激动的心情,上下打量着鹿京歌,似是不相信同为女子的鹿京歌可以帮自己,鹿京歌心下了然,左手掌心朝上伸出伞外,急速下落的雨滴在鹿京歌翻掌的瞬间于空中静止,待到鹿京歌将左手收回的瞬间,天便亮了,汹涌的湖面变得平静。
林莲看着周围变化的一切,不可思议地盯着鹿京歌。
鹿京歌收回油纸伞,双手扶起林莲,还贴心地拍了拍其裤脚的泥土,明明自己的裙摆也是一片泥泞。
“告诉我,那一晚你为什么要杀你的胞弟。”
林莲推开鹿京歌,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因为他们该死!!!像他们那样的禽兽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受怎样的极刑都不为过!!”
鹿京歌听着林莲义愤填膺地诉说自己遭遇的不公,也才明白那个孩子的来历。
鹿京歌没有算错,林莲这一生先是在重男轻女的家里长到十九岁,也确实应该在明年二月与许富成婚,在四十五岁去世,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林莲的爹娘为了钱,在她十六岁时就将她草率地嫁给了绍兴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也不富裕,但至少比许富条件好。
一双有情人被活生生拆散。
厄运从此缠上了林莲。
林莲嫁过去没多久就被夫家典卖给了当地一家做米面生意的富商,那个富商一子难求,买林莲过去就是指望她能给生个儿子,头胎是女儿,被扔进弃婴塔等死,一看二胎还是女儿,林莲就被彻底抛弃了,丈夫看他回来还带个累赘,也把他休了,她拖着尚未调养好的身子,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回了杭州,娘家更不可能要她。
许富到田里干活,回来途遇大雨,到东郊破面里躲雨,听见婴儿的啼叫,壮着胆子凑近一看,林莲昏倒在旁边,就带她回了自己家。
林莲没想找许富的,可能命运铁了心要让这对苦命人纠缠。
许富知道林莲的苦衷,愿意和她一起抚养孩子。林莲爹娘知道了这件事,想着可以从中捞回一笔,就强硬着把林莲和孩子带回了家,要让许富拿三十两白银,才能把人娶回去,还白赠一闺女,里里外外都说许富是赚了。
许富卖田借钱还没凑足三十两银子,这边林莲爹娘知道患了痨病,要死了,银子有多少要多少,婚期也等不了了,随手找了个板车就把人拉到许富家门口,甩手就跑,实在是心狠。
“他们骂我是最下贱的婊子、娼妇!!!侮辱我践踏我还不够,还要侮辱我此生最爱的人,说他是条丧家之犬,只配娶我这样的赔钱货,我要,我要剁了他们!!!剁碎他们!!!”
林莲浑身发抖,胸腔剧烈起伏,目眦欲裂,满腔怒火使整个梦境又跟着她一起变得摇晃扭曲,湖水翻红,除了鹿京歌以外梦境里所有事物搅在一起向林莲汇集,鹿京歌冷眼看着那间躺着三具尸体的茅屋从左侧一路急速前进,然后直直穿过自己的身体,与她而言不过是刮过了一场风,可怜的是林莲在遭受疾病缠身的同时,还要被仇恨一点点消磨掉自己的精力,只有在梦境中才能手刃敌人,报仇雪恨。
“那天我本打算先砍下林八的头,然后拎着他的头去那对贱人的屋子里,在他们惊慌失措时再杀掉他们,可是,可是……”
说到最后林莲声音渐弱,抱着自己消瘦的身躯跌坐在地上,鹿京歌挥袖让梦境平稳下来,走过去坐在林莲身旁。
“可是在手起刀落之间你却昏死了过去,待你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许富家里了。”
林莲双手抱着头,声音哽咽,随着她眼泪的滴落,西湖的水渐渐漫过两人的脚,大有上涨的势头。
“神君,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错的是他们,受苦的却是我们啊?!凭什么,许郎他……他明明可以,我们明明也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啊!!”
说到最后林莲几乎发不出声,原本消瘦的身子此刻变得更加单薄无力,“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不少信徒在亲人危在旦夕之际到庙里祈求仙神庇护,可仙神必须遵守天命不能出手,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不少仙神的庙里总是会不间断地上演砸场子的戏码,明歌庙也不例外。
鹿京歌不知道怎么安慰林莲,但她知道如果放任不管,不肖片刻整个梦境就要被水漫金山了。
“你……还想嫁给许富吗?”
林莲咬住嘴唇强抑住哭声,嘴角颤抖,抬起头眼神却变得平静,她说:“嫁给他以后,我这一生将会怎样度过呢?耕田织布,烧火做饭,从我记事起,我每天睁开眼做的就是这些事,闭上眼前想的也还是这些事,我不是不愿意和许郎过这样的日子,我只是,我只是想有点不一样。”
林莲转身走上岸,此时水位已经退至膝盖处。
“见识了神君的广大神通,林莲知道神君自然会有办法扭转这一切,可是,神君,您知道吗,在我卧床这些日子里,我耳边一直有个声音,来自山林,空灵悠远,眼前也经常浮现出长菱形的字,我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可我觉得是对我的召唤,我大抵是梦魇了,可是……哪怕仅仅是在梦中,置身于那片未知的山林中哪怕片刻,我也觉得无比自在。”
鹿京歌第一次仔细端详眼前这个女孩儿,五官普通但气质难得,眉眼间透露着一种野性,不是兽类,是崖边的草,是黄土上的风,是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苔花,质朴温良却不失坚韧。
林莲瘦弱的身躯逆风站立,衣袂翻飞,似乎眨眼间就要飞走。
“我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被告知是多余的,直到遇到许郎,他让我知道了我是独一无二的,可是那是许郎心里的我,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我相信这世间总有独属于我的归处,我也明白了,我和许郎可能就是孽缘吧,我不能再拖累他了。”
都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可林莲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亦如其名。
鹿京歌无言,她被这个十九岁的女孩惊喜到了。
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儿,若不是生病,她即将嫁作人妇,从此一生将在不停的田野劳作中度过,化作田间的黄土,为子子孙孙铺路,但现在的她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血肉之躯化作利刃,周遭黑暗皆为碎瓦。
鹿京歌没有理由甚至没有资格去劝说林莲留下,就像林莲说的,鹿京歌办法多的是,软的硬的或者软硬兼施都不缺,可林莲不想,她就不能强求。
站在许富一方,林莲可以说是自私的,可林莲做出的决定就是错的吗?
许富也许不是个薄情寡意的负心汉,可禁不住人言可畏,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离开这里吗?背井离乡,舍弃一切?可是落叶总是要归根的,矛盾日积月累,即使再坚定的海誓山盟兴许都会变成无休无止的争吵,最后不过是相看两厌罢了,林莲只怕也是想到这一点,心中生出顾虑,毕竟人心难测,再加上病中那段奇妙的经历才让她最终下定决心决定离开。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固然美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更是难能可贵,然,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怯弱,面对封印在人皮下最真实的**,大胆的去选择又何尝不值得肯定与称赞?
既然上天给了凡人轮回的机会,林莲自然有资格选择重头再来。
站在死里,去看生,生就有了意义。
“那,林姑娘是想现在就走吗?”
“那件婚服!”
梦境离散,鹿京歌二人置身于房屋中,许富在一旁昏睡,林莲走至织机前拿起婚服,“这件婚服是许郎亲手织的,他总说我穿上一定好看极了。”
林莲抱着婚服,嘴角含笑,转身看着许富,盈盈笑意中是数不清的眷恋。
许富半夜感觉身上阵阵寒意,迷迷糊糊醒来想去关窗,见床上空无一人,当下心慌起来,起身出门去寻林莲,可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园中站着一个人,粗布红衣虽显单调,明月清辉却平添了一份流光溢彩。
林莲察觉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看见许富一幅难以置信的呆傻模样,掩唇轻笑,见对方还是无所表示,便佯装生气地嗔怪,“怎么,只是这样,官人就不认识奴家了吗?”
许富被这声“官人”惊醒,手足无措地上前,眼里是又惊又喜,绕着林莲转了几圈,再三确认后才一把拥住林莲,喜道:“明歌神君显灵了,明歌神君显灵了,我的阿莲,我的阿莲。”
鹿京歌隐身站在屋檐下望着俩人相拥而泣,这一夜过后世上又将多一个伤心郎,不过鹿京歌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她还有其它必须做的事。
鹿京歌来到林家门口,这家人仍旧心安理得地过着日子,此时鼾声震天,鹿京歌踹开林八的屋门,酒臭味扑鼻而来,引得鹿京歌直犯恶心,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酒瓶子,鹿京歌走到林八床前,三下五除二把人五花大绑,施法封了他的嘴,然后像拖着坨烂猪肉一样,走至林氏夫妻门前。
屋内先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屋子亮了起来,鹿京歌悠闲地站在门口等着人来开门,夫诸嫌林八哼哼声吵,探出个头来对他吼叫,不过两声,林八就焉了下去。
林老头来开门,鹿京歌没等他说话,当下拎起林八这个好儿子给他砸过去,把林老头和前来一探究竟的林老娘砸倒在地。
鹿京歌信步走进屋内,拿出木系扇扇风散味儿,除了地上一点柴灰,这个屋子还算干净,不是无处落脚。
鹿京歌找了张椅子坐下,解了林八嘴上的印,单刀直入地道:“说说吧,你们对林莲做过什么?”
地上跪着的三人缩成一团,像抱团的□□,先是相互对视了几眼,一致决定咬死不承认。
林老头先开口,“什么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自然做家人之间该……”
林老头瘦得皮包骨,满口黄牙,八字胡显得这个人猥琐至极。鹿京歌懒得听废话,就着木系扇隔空给了林老头几巴掌。
“你究竟是谁?夜闯民宅,我可以到衙门去……”
啪!啪!又是几巴掌落在脸上。
“爹!!!你这个贱人!!”
啪!啪!啪!
这次一连扇两个人。
“他们不说,来,你说。”
鹿京歌用木系扇点了一下林老娘,林老娘斜抬着眼,粗糙的双手拧着灰色衣裙,嘴角额头青一块紫一块,跪在一旁的林老头只是哼一声,她就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像寄居在石块下爬虫,一挪开石块,它们就会受惊,然后拔腿就跑。
“都不说?那我来说。”
鹿京歌起身,左右踱步,一条条陈述着这家人的罪状:“林三林八,你们一个身为人父,一个身为人弟,为一己私欲,贩卖人口,其罪一,莫兰娟,你身为人母,不加以制止反而助纣为虐,其罪二,你们三人见死不救,抛弃亲人,其罪三,今日我便上承天命,下顺民意,将你三人绳之以法。”
说罢,鹿京歌不愿浪费时间,翻转木系扇就准备施刑,怎料林老娘慌忙抓住鹿京歌衣摆,哭喊着:“道长,道长,不是我,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都是他们,他们逼我给林莲那丫头下药,不然就要砍了我,道长,道长,饶了我,求您,饶了我啊道长!!”
林老娘的声音嘶哑,往外吐字时像漏气的橐龠,鹿京歌叫林老娘张嘴,口腔四周肉眼可见的糜烂,喉核上更是鼓着几个大泡,一看就是被热木炭烫过。
看来这个林老娘冷眼旁观也是情有可原,有了林莲,林氏父子就把魔爪伸向了林莲,现在林莲嫁出去,她也自然重新变成了父子俩泄愤的对象,可再有苦衷都不能掩盖她也是将林莲推向死亡的一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鹿京歌本想替天行道杀了他们三人,但她们不同于妖兽邪祟,犯了事,一剑杀死一了百了,要讲究个以人治人,最好的办法便是送官,将其恶行披露给世人以示警醒,才合乎此间法则,可,若是什么都不做,鹿京歌心里又实在不爽,鹿京歌打算,在将他们送官前,略施天威。
鹿京歌挥扇,木系扇带起的风如利剑般锋利,林老头和林八的双手双脚双舌一起落地,活生生被做成了人彘,林老娘也不能幸免,舌头被割掉,这下彻底说不了话,含着血跪在血泊里嚎叫。
还没完,鹿京歌隔空取过挂在墙上的镰刀,轻点施于法术后把镰刀横在林老娘眼前,林老娘吓得连忙磕头求饶,呜咽声更是比呕哑嘲哳还要难听。
鹿京歌出声喝止,“听着!从今往后,见此镰刀就如见吾,在官府将你等定罪之前,若是这两人中任何一个无故死去,这把镰刀就会落在你脖子上。”
林老娘抬起血淋淋的头,一脸绝望,心如死灰地直摇头,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准备以头抢地一死了之,谁料却碰上一块冰冷的铁,是那把镰刀挡住了她。
鹿京歌蹲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想死?没那么容易,每当你寻死,这把镰刀便会对你施以凌迟之行,让你生不如死。”
鹿京歌起身,用衣袖拍掉林老娘拽着自己衣角的手,鹿京歌从其眼中看出林老娘在祈求鹿京歌一掌拍死她,一死了之也比照顾两个活死人强,然,鹿京歌只是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这句话把林老娘心中唯一的念想彻底砸碎。
“找两个坛子,好生养着他们,谁让你们是一家人呢?”
闻言,林老娘瘫坐在地,她横下心准备等着地上躺着的两人血干而死,可是那把镰刀却在催促着她赶紧去找坛子,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这家人终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共同用命去赎清自己犯下的罪孽。
要以人治人,找谁都不如找人界的当权者管用,鹿京歌在皇帝床头放了封信,以林莲遭遇为例,详细讲述了民间存在的典妻陋习,让他这个凡间当权者带头查办此事,半个月后,到明歌庙给鹿京歌答复。
这些本来也就是祈愿外的事,她不好多管,但提个醒她还是有权力的。
翌日清晨,许富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摸着身侧空无一人,抬眼一看林莲散着头发仍旧穿着那身红嫁衣,立在门前,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融进她的躯体,从内而外散着一层柔光,落在脸上化作无穷尽的春水滋养着她,圣洁而美好,不似凡人。
许富轻唤了声娘子,林莲转过头,笑着,这一笑倒让许富觉得林莲更不似真人,恍惚间听见林莲说:“官人,我先去了。”
眨眼间,许富便见林莲凭空消失,当下惊醒,原来方才一切都是梦,梦中林莲的消失吓得他冷汗直冒,床边亦如梦中一样空无一人,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许富心慌起来,边套衣服边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漫天红梅乘风而来,源源不绝地涌进屋内,推着许富走到园中,园内园外围着不少人,可这红梅都只掠过他们,独独停留在许富身边。
采一朵,触感柔软亦如床第之间林莲同他耳鬓厮磨般的令人沉醉;含住,是幼时林莲坐在莲花深处的船上,含笑接过许富从水中悄悄递过去的一篮子菱角的清甜;嚼碎,是无数个月夜之下两人互通心意后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苦涩;咽下,是真的,却又不完全是真的。
许富知道,林莲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一行清泪滴落,被梅花接住,漫天梅雨变得更加嫣红,许富用手接住,四方梅雨缠绕在掌心,他试图抓住它们,到手却是一场空。忽而,梅雨飘走,许富衣衫不整地在大街上追赶梅雨,路人见此情景纷纷跟在许富身后,一行人一路奔至明歌庙,漫天花雨破开庙门,朝一个方向汇集,最后化作一株梅枝,插在黑色净瓶里。
许富犹如魔怔般走进明歌庙,扑通一声跪在神像前,庙门重重关上,四下一片死寂。
在六尺神像前,许富显得那样渺小,鹿京歌隐身站在神像肩头,碍于自己身份,她只是静默地看着许富的一举一动。
许富自下而上看着神像,眼眸中透露出沉重的苦涩,一言不发,唯一的动作是朝神像磕了三个响头。第三个头磕完许富却没有直起腰,他低着头,身体耷拉着像个于神像前忏悔的犯人,啜泣声回荡在庙里,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才起身,没有拿走净瓶,而是直直地走出庙门。
鹿京歌抱着手倚靠着庙门,看着许富穿过围堵在庙外的人群,忽视别人的询问和关切,一直往前走,直至整个身影都被清晨的人流淹没。
鹿京歌一时不知道拿梅枝怎么办,好在供桌上又不缺花草,抛开时节不谈,梅枝放在里面倒不是特别突兀。
三天后,鹿京歌心想,若是三天后许富还不将梅枝取走,她就拿走种在鹿家墓旁,然后再回点礼给妙远真人。
总之,凡人的情让凡人去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上这件沾满血渍泥点的衣服换掉。
对了,又到饭点了,该喂夫诸了。
鹿京歌弓着身子在摊前挑着果子,夫诸是一刻也等不了在背后直闹腾,鹿京歌一边挑还得一边用言语稳住它,叫它别闹,摊主及旁人的纷纷投来看傻子的眼光,鹿京歌无法,又不能解释自己衣服上的异兽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只好快点结完账离开。
路过点心铺的时候鹿京歌又想到夏知予,想到人家一天天帮着自己处理事务,鞍前马后,没点表示也太说不过去,还是那句话,礼数得全。
扔了个桃子给夫诸,鹿京歌就进点心铺称了点桃酥蜜饯,买完出来刚下台阶掌柜的说少退了钱,鹿京哥伸手接过,谁知一个全身玄衣的人一个侧弓步仰身就从手下穿了过去,不远处的赌坊跌跌撞撞冲出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从那些人不堪入耳的只言片语和喊打喊杀中不难得出那个人是玩赖被人戳穿后落荒而逃。
鹿京歌看那黑衣人左躲右闪身手敏捷,踩着一个蹲在地上的人跃上房顶,那些人想拿住他估计得吃点苦头,况且这些事也不在鹿京歌职责之内,她也就拎着果子和糕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