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御笔朱批,“青菜”风暴起!
作品:《穿越后朕的相父是岳飞?!》 临安皇宫的偏殿,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空气里,一丝霸道而顽固的香气如同无形的游丝,在梁柱间悄然萦绕、沉淀——那是“特浓牛油火锅底料”留下的辉煌遗迹,即便罐子早已空空如也,其魂灵般的味道却仿佛已沁入殿宇的每一寸木石,无声地宣告着一位帝王独特的“战略储备”。
刘禅,大宋名义上的天子,此刻正毫无帝王威仪地瘫陷在宽大的紫檀木御座里。那身明黄色的龙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件不合时宜的戏服。他修长的手指间,一个内壁沾满凝固橙红油脂的粗陶罐子正滴溜溜地打着转,发出轻微的、沉闷的摩擦声。这罐子,正是那十二道“火锅金牌”之一的残骸,如今成了他解闷的玩物,指腹反复摩挲着罐壁,仿佛能从那些干涸的油渍里,咂摸出千里之外军营大锅沸腾的喧嚣与辛辣。
御案上,摊开着一本墨迹簇新的账册,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令人咋舌的数字:
>蜀中转运司呈报:绍兴十年六月
>转运前线军需明细:
>-蜀锦腊肉:拾万斤
>-老坛泡菜:伍千坛
>-郫县豆瓣酱:叁千缸
>-朝天椒干:捌百担
>-特浓牛油火锅底料:贰百罐(另库存五百罐待运)...
数字庞大得足以让任何一个精打细算的户部尚书当场心梗,但在刘禅眼中,这些墨迹仿佛只是模糊的背景板。他的眼神空洞地掠过那些象征着海量物资消耗的记录,焦点涣散,最终又落回指尖旋转的陶罐上。
“唉……”一声拖长了调子、百无聊赖的叹息,在寂静得只剩下窗外蝉鸣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刘禅“哐当”一声将陶罐撂在御案上,震得旁边的青玉笔架一阵轻晃。他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捻动着账册的页角,发出单调的“哗啦”声,目光却穿透了厚重的宫墙,飘向了遥远的北方。
“相父……”两个字无意识地溜出嘴唇,随即被他猛地顿住,烦躁地抓了抓梳理得并不齐整的发髻,改口嘟囔道,“啧,岳将军……这都多少日子了?上次长葛大捷的捷报墨迹都干透了吧?新的军情呢?仗打得顺不顺?金兀术那厮是缩回老巢啃他的冻肉去了,还是又在憋什么坏水?最重要的是……”
他略微坐直了些,眉头微蹙,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老母亲般的忧虑,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发问:“……将士们吃得怎么样?腊肉还够不够香?底料熬得火候足不足?顿顿这么吃,嘴巴里会不会起泡?屁股……咳,会不会难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腰下方,仿佛那持续高油高辣的“恩典”已经跨越时空,隐隐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相父…将军也是,那么实诚干嘛?想要什么就跟朕说啊!朕还能亏待了你不成?这后勤,可是朕的‘老本行’!”他拍了拍胸脯,脸上瞬间焕发出“包在我身上”的豪气干云,但转瞬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萎靡下去,“可你不说,朕怎么知道你还缺啥呢?总不能让朕把整个御膳房连人带灶给你打包塞进运粮队吧?虽然……”他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似乎真的在认真权衡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路上颠簸,大师傅颠吐了影响颠勺手感……”
就在他天马行空地构想着如何将御厨团队连同他们的宝贝铁锅一起塞进运粮车时,殿外遥远的宫门方向,猝然传来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嘶吼!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风尘仆仆的沙哑和一种刻不容缓的、撕裂空气般的急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将偏殿慵懒沉寂的空气砸得粉碎:
“报——!!!”
“八百里加急——!!!”
“岳元帅——前线奏报——到——!!!”
最后一个“到”字,如同炸雷般在殿门外轰然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颤音,震得殿内梁柱上的微尘都簌簌落下。
轰!
刘禅像屁股底下装了强力机括,整个人从御座上弹射而起!动作之迅猛,带倒了旁边高几上那摞关于“北伐基金”的账册。哗啦啦一阵乱响,雪片般的纸张散落一地,他却看也不看。那双原本涣散无神、仿佛蒙着江南水汽的眼眸,此刻骤然爆射出饿狼盯上猎物般的精光,死死钉在紧闭的、厚重的雕花殿门上!
“来了!终于来了!”他低吼一声,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雀跃。他甚至等不及内侍通传,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扑到殿门边,一把拉开了那扇象征着帝王威仪的沉重木门!
门外,一名风尘仆仆、满脸汗水泥垢几乎糊成面具的驿卒,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单膝跪地,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急促而嘶哑的喘息。他双手高高捧起一份用油布仔细包裹、沾满尘土和汗渍的文书。文书封口处,象征着最高紧急程度、如凝固血块般的火漆封印,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鲜红刺目。
一个小太监正要从驿卒颤抖的手中接过这份承载着前线千钧重量的奏报,刘禅却已经急不可耐地探身出去,几乎是“抢”一般,用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将那沉甸甸、还带着驿卒体温和汗味、尘土味的包裹夺了过来!动作之快、之霸道,让驿卒和小太监都骇了一跳。
“岳将军的!是岳将军的!”刘禅捧着这“稀世珍宝”,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毫无掩饰的惊喜,如同守财奴挖到了金山。他完全无视了驿卒几乎虚脱的疲惫和应有的宫廷礼仪,转身就冲回殿内,一边跑一边粗暴地撕扯着包裹的油布和捆绑的坚韧绳索。
“快!快给朕拿裁纸刀来!不,不用!”他嫌小太监动作慢,情急之下,竟直接张开嘴,用他那口保养得宜的白牙,去啃咬那坚硬冰冷的火漆!咯嘣一声脆响,火漆碎裂,几片碎屑沾在他唇边,他也毫不在意,呸呸两声吐掉。
终于,那份被旅途磨损得有些毛糙的奏报,被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急切地展开。纸张特有的气息混合着驿路的风尘扑面而来,上面是岳飞那熟悉的、刚劲有力却又总带着一丝谨慎内敛的笔迹。
刘禅的心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腾的激动,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带着无比的焦灼和期待,飞速地掠过一行行墨迹。
开篇是严谨而克制的军情汇报:
>“臣飞谨奏:我军前锋已抵汴梁外围长葛镇,与金兀术所部形成对峙。斥候连日探察,金军主力似有异常调动迹象,然其部属因前次‘异香’之故,军心浮动,戒备虽严,然士卒疑惧之色难掩……”
>“各部操练不辍,军械粮秣……赖陛下洪恩,蜀中转运之腊肉、底料、泡菜、椒辛等物,源源不断,足量供应,将士饱食,感念天恩,士气高昂,求战之心甚切……”
看到“源源不断”、“足量供应”、“饱食”、“感念天恩”、“士气高昂”、“求战之心甚切”这些词句,刘禅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咧开,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好!太好了!后勤保障得力!将士们吃得饱饱的,精神头足足的!这就是他刘禅最大的功绩!比打一百个胜仗还让他开心!一股暖烘烘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的目光贪婪地继续向下扫动,像在寻找宝藏。那些关于战术部署、敌情分析、防线构筑、兵力调配等等在岳飞笔下条理清晰、字字千钧的专业内容,此刻在刘禅眼中却如同蒙上了一层快速掠过的薄雾,成了模糊而次要的背景板。他焦灼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猎鹰,穿透这些“无关紧要”的文字,死死锁定了奏报接近末尾的几行字——那才是他真正关心的“核心情报”!
终于,他的目光如同钉子般,牢牢地钉在了那里!
那几行字,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斟酌和反复的推敲,措辞极其委婉含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然,将士体魄虽日健,唯因久食辛燥厚味,肠胃稍感壅滞,于新鲜时蔬……盼之尤切。倘蒙陛下天恩浩荡,能于万机之中,酌量添补些许绿叶之鲜,以解油腻,调和脏腑,则三军将士沐恩更甚,必当感激涕零,戮力杀敌,以报圣恩于万一……”
“酌量添补些许”?“盼之尤切”?
“辛燥厚味”?“肠胃稍感壅滞”?
刘禅的瞳孔猛地收缩,如同针尖!所有的精神瞬间高度凝聚在这几个关键词上。他那强大的脑补能力和选择性接收系统瞬间超频运转,高效地进行了如下“优化处理”:
“酌量”?“些许”?——自动过滤!忽略不计!这两个词在刘禅的字典里,其潜台词就是“不够”、“含蓄的请求更多”!岳将军脸皮薄,不好意思多要,朕懂!
“辛燥厚味”?——背景噪音!吃香喝辣哪能没点“劲儿”?这叫提神醒脑!有益身心!是朕的恩典!(他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偶尔贪嘴被辣得猛灌凉水、第二天如厕时龇牙咧嘴的惨痛经历)。
“肠胃稍感壅滞”?——小问题!肯定是水土不服或者运动量不够!多吃点就好了!吃菜正好解决!(至于具体是哪种不适,他拒绝深想,自动归类为“需要青菜”)。
“盼之尤切”!!!——核心重点!灵魂之眼!这四个字如同漆黑夜空中的璀璨灯塔,瞬间照亮了刘禅的全部心神!放大!加粗!标红!循环播放!
他看到了!他明白了!岳将军和将士们想吃菜了!想吃新鲜水灵的绿叶菜了!不是腊肉不好,不是底料不香,而是他们想念那口清爽了!这是一种多么朴实、多么正当、多么让人心酸又欣慰的请求啊!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他的后勤保障深入人心!证明了他的“相父”终于开始主动向他这个“陛下”提出生活需求了!这是一种巨大的信任和依赖!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强烈的“被需要感”和“使命感”,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熔岩般轰然冲垮了刘禅的理智堤坝,直冲天灵盖!巨大的满足感让他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酣畅淋漓的爆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偏殿中炸响!笑声之洪亮、之突兀、之充满纯粹的喜悦,吓得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监们浑身一激灵,差点当场腿软跪下。刘禅用力拍打着坚硬厚重的紫檀木御案,发出沉闷而响亮的“砰砰”声,震得案上那个空陶罐像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嗡嗡作响。
他猛地从御座后跳了出来,像个被点了笑穴又喝了十斤蜜糖的顽童,在御案前手舞足蹈,来回踱着步,脸上洋溢着巨大的、纯粹的喜悦和一种“终于等到你”的欣慰满足感。
“开窍了!开窍了啊!相父…岳将军他终于开窍了!”他对着空气大声宣告,声音洪亮,仿佛要让整个临安城都听见,又仿佛岳飞就站在他面前接受表扬,“想吃菜了!想吃新鲜水灵的绿叶菜了!好!太好了!朕就说嘛!光吃肉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没菜……呃,虽然顿顿有肉也挺好,但总得换换口味!得吃点绿叶子!这才健康!这才均衡!这才叫生活!”
他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挺起并不算厚实的胸膛,对着那想象中的岳飞身影,摆出一副“一切包在朕身上”的豪迈姿态,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充满了帝王(自认为)的决断力:
“将军啊!你带着千千万万的儿郎在前线浴血奋战,餐风露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金狗拼命!流了那么多血,出了那么多汗,受了那么多苦!想吃点青菜怎么了?!这是天经地义!这是理所当然!怎么能只是‘酌量’?怎么能只是‘些许’?那点玩意儿够塞牙缝的吗?寒碜谁呢?这不是打朕的脸吗?!显得朕多小气似的!”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飞溅出来,手臂用力挥舞着,仿佛在指挥一场规模空前、意义重大的“绿色通道”战役:
“必须管够!敞开了供应!像腊肉底料一样,源源不断!还得是最好的!最顶尖的!最新鲜水灵的!要刚从地里摘下来,带着清晨露珠儿的那种!娇嫩得能掐出水来!从蜀中到前线,一路都得用最好的冰镇着!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人歇马不歇!耽误一刻钟都是对前线将士的犯罪!是对北伐大业的不负责任!”
狂喜和使命感化作了笔下千钧的力量。刘禅一个箭步冲回御案前,眼神灼灼,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的探险家。他一把抓起那支搁在青玉笔山上、蘸饱了鲜红如凝固血液般朱砂的御笔。此刻,这支象征无上权力的御笔,在他手中仿佛不是批阅奏章的权柄,而是一柄即将为前线将士开辟生命绿色通道的神圣令箭!是连接他与“相父”之间信任的纽带!
他甚至等不及让内侍铺开新的、象征最高规格的明黄诏书用纸——那太慢了!太繁琐了!前线将士等着吃菜呢!那份岳飞亲笔书写的奏报,末尾不是还有一片空白吗?正好!就在这上面,就在岳将军那含蓄委婉的墨迹旁边,他要留下自己浓墨重彩、力挺三军的“恩旨”!让将军第一时间感受到他火热的支持!
刘禅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虽然这状态只维持了不到一息),手腕悬停在那片象征着无限可能的空白之上。下一秒,他手中的朱笔如同被注入了狂热的生命力,带着主人此刻澎湃激昂、不容置疑的意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地落了下去!
朱砂鲜红,浓稠欲滴,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艳丽。笔锋起落,毫无章法却又气势磅礴,充满了孩童涂鸦般的任性和帝王金口玉言的霸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呐喊,在咆哮,在向整个帝国后勤体系下达不容置疑的死命令:
“准!”(一个大大的、几乎占满一行高度的朱红“准”字率先落下,如同定鼎乾坤的巨锤!笔力千钧!)
“岳将军与将士劳苦功高,血战沙场,岂可无鲜蔬滋养脏腑、清心明目?!”(反问句式,气势汹汹,强调其必要性与神圣性!朱砂几乎晕染开。)
“着蜀中转运使衙门:”(明确责任主体!字字如刀!)
“火速征选蜀中顶尖儿菜、豌豆颠(苗)、新鲜莴笋!务求品相绝佳,水灵鲜嫩,带露含珠者为上上之选!凡蔫老黄败者,一概弃之!”(具体品种,最高标准!“带露含珠”、“上上之选”几字朱红刺目!)
“精选天下快马良驹,特辟八百里加急鲜蔬专道!沿途所有驿站,即刻征用民夫,挖掘深窖,广储寒冰!以湿布细裹,竹筐衬垫,接力传送,昼夜不息!风雨无阻!敢有片刻延误者,斩!”(运输保障,细节拉满!“寒冰”、“湿布细裹”、“昼夜不息”、“斩”字写得尤其狰狞!)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多多益善!”(连续三个“多多益善”,朱砂重叠,触目惊心!如同三重惊雷,强调数量!一个比一个写得大!)
“此乃朕体恤前线将士之特旨,关乎北伐大业士气根基!关乎大宋中兴伟业!凡有懈怠、克扣斤两、以次充好、敷衍塞责者,无论品阶,立斩不赦!抄没家产!钦此!”(上升到国家存亡高度,并祭出最严厉的杀威棒!“立斩不赦”、“抄没家产”八字猩红欲滴!)
最后的“钦此”二字,更是写得龙飞凤舞,霸气侧漏,朱红的墨迹力透纸背,仿佛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孩童般的执拗,要破纸而出!
“呼……”刘禅掷下朱笔,长长地、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拯救万民于水火的丰功伟业。他拿起那份奏报,对着自己那鲜红刺目、几乎将岳飞原本工整墨迹完全淹没的批示,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凑近了看,拿远了看,越看越觉得满意。那淋漓的朱砂,在他眼中仿佛不是墨迹,而是前线将士们即将吃到的、鲜翠欲滴、带着露珠的菜叶!是胜利的曙光!是君臣情深的铁证!
他挺直了腰板,负手而立,下巴微微扬起,脸上是那种“朕洞察秋毫、急臣下之所急、解三军之所需,真乃千古仁君明主”的极度满足感和自我陶醉。解决了岳将军和将士们的“小小”需求,仿佛比他当年在成都安稳度日还要有成就感。
“王德全!”刘禅朗声唤道,声音洪亮,带着未消的兴奋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直如同影子般躬身侍立在殿角、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心腹大太监王德全,闻声立刻像装了机括般弹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最标准的宫廷小碎步趋近御案,深深弯腰,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地砖:“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顺平稳,如同最精密的乐器,但低垂的眼皮下,眼角的肌肉却几不可察地剧烈抽搐了一下,捧着拂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刘禅志得意满地将那份被他朱批“加持”、变得沉甸甸(心理上远超物理重量)的奏报递了过去,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如同一个刚完成了最得意画作、急于向人展示的孩子:“速速将此发往蜀中转运使衙门!用最快的驿马!换马不换人!告诉他们,这是朕给岳将军和前线将士的‘特旨恩典’!关乎北伐士气,关乎将士康健,关乎大宋国运!务必给朕办得漂漂亮亮!要最好的!最鲜的!越多越好!越快越好!谁敢打半点折扣,耽误了将士们吃菜,朕扒了他的皮!诛他九族!”最后两句,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却令人胆寒的狠厉。
王德全伸出保养得宜、此刻却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双手,极其恭敬、如同捧着滚烫烙铁或随时会爆裂的惊雷般,接过了那份奏报。当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那鲜红刺目、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批示——“多多益善”、“水灵鲜嫩”、“带露含珠”、“昼夜不息”、“立斩不赦”。
作为在深宫沉浮数十年,深谙物资采买、转运、储存之道,甚至亲自督办过无数宫廷用度、见识过各种奢靡浪费的老太监,王德全太清楚这份充满了帝王“赤诚”与“慷慨”的“恩旨”,一旦执行起来,意味着怎样一场恐怖的灾难!
“水灵鲜嫩”、“带露含珠”?那豌豆颠(苗)是何等娇嫩之物?离土半日即蔫!更遑论跨越千山万水?还要“带露含珠”?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是要蜀中转运使和沿途驿丞的命!
“昼夜不息”、“快马加鞭”?快马颠簸之下,娇嫩的蔬菜能坚持多久?怕是一路狂奔一路腐烂,等到了前线,十成能剩下一成勉强能看的就已是祖宗保佑!这得浪费多少民脂民膏?沿途驿站为了紧急挖冰窖、抢购储存寒冰(六月天!)、征调民夫护卫,又得靡费多少国帑?激起多少民怨?
“多多益善”?这三个字如同三座泰山,重重压在了王德全心头!前线仓库本已因堆积如山的腊肉、泡菜、辣椒、豆瓣酱而岌岌可危,如同一个撑到极限、随时会爆裂的皮囊。现在还要塞进去海量娇贵易腐、且体积蓬松的鲜蔬?放哪里?怎么放?腐烂发臭了算谁的?前线那位可怜的军需官张三,怕是要直接哭晕在恶臭的仓库里!
“关乎国运”、“立斩不赦”?这顶诛心的大帽子扣下来,蜀中转运使和地方官员谁敢怠慢?必然是层层加码,拼命搜刮,甚至可能强征民田菜圃,提前采摘未成熟的蔬菜,弄得蜀中鸡飞狗跳,民怨沸腾!最终损耗的巨量物资和人力,产生的所有混乱和浪费,都将被牢牢地记在“陛下的恩典”这笔账上!
一幅幅可怕的画面在王德全脑中飞速闪过:蜀中沃野,菜农在衙役皮鞭的催促下,含泪采摘着尚未长成的嫩苗;崎岖的蜀道上,驿卒抱着装满冰块和烂菜叶的箱子亡命狂奔,身后留下腐烂的汁液;前线仓库外,堆积如山的烂菜散发着冲天恶臭,张三抱着脑袋蹲在臭水沟边嚎啕大哭;户部官员看着如流水般消失的库银和暴涨到天文数字的转运开支账目,捶胸顿足,仰天长叹……而这一切混乱、浪费、民怨的源头,就是此刻他手中这份轻飘飘又重逾万钧的纸!
冷汗瞬间浸透了王德全贴身的丝质里衣,黏腻冰冷。他感觉手中的奏报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又沉重得让他双臂发酸。他张了张嘴,喉头艰涩地滚动了一下,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念头在心底疯狂呐喊:“陛下!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恐酿大祸啊……”一丝劝谏的冲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然而,当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触及皇帝陛下那张因“完美解决了大问题”而容光焕发、写满了“朕真乃千古明君”的极度满足和自得的脸庞时,所有到嘴边的话,都被一股无形的、名为“帝王心性”的寒流死死地冻在了喉咙里。陛下的心思如同赤子般单纯而炽热,此刻正沉浸在对前线将士的“拳拳关爱”和对自身“明察秋毫”的巨大成就感中。任何扫兴的、现实的、关于执行困难和可怕后果的提醒,都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刺耳,甚至可能被这位心思跳脱的陛下误解为对圣心的质疑、对将士福祉的漠视!
王德全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几乎要把额头嵌入冰冷坚硬的金砖地缝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脸上那无法抑制的忧虑、绝望和近乎荒谬的感觉压下去,硬生生挤出了一副混合着感激涕零和无限敬畏的扭曲表情。他用一种刻意拔高、带着恰到好处激动和颤抖的尖细嗓音应道:
“奴才……遵旨!陛下天恩浩荡,体恤将士,无微不至,实乃千古未有之仁德圣君!奴才感佩五内!这就去办!定以八百里加急中之最急,将此‘特旨恩典’星夜兼程送达蜀中!确保岳元帅和前线将士,沐浴陛下圣恩,早日享用那水灵鲜嫩、带露含珠之仙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裹着蜜糖的毒药,充满了虚伪的恭维和实质的恐惧。
说完,他如同捧着一颗滋滋作响、随时可能将半个大宋后勤炸上天的炸弹,倒退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绝望的心跳上,缓慢而艰难地退出了这间弥漫着牛油余香和帝王“恩泽”的偏殿。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殿内,刘禅看着王德全消失的方向,终于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轻松惬意。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噼啪的轻响,然后无比舒坦地重新瘫回宽大的御座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搞定!”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脸上是纯粹得毫无阴霾的开心,如同一个刚把最心爱的玩具分享给了好朋友的孩子。他重新拿起那个空荡荡、油乎乎却让他倍感亲切的火锅罐,用手指细细地、爱惜地摩挲着罐壁内残留的橙红油渍,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那熟悉的、霸道的牛油香气再次顽强地钻入鼻腔,勾得他腹中馋虫咕咕作响。
心情大好的刘禅,忍不住哼起了一段荒腔走板、完全不成调的小曲儿,曲调依稀能辨出是蜀中欢快的采茶调,歌词却被他篡改得面目全非,充满了个人特色:
“嗯…啦啦啦…将军要吃菜…啦啦啦…朕有好安排…啦啦啦…水灵又鲜嫩…啦啦啦…多多益善快送来……”
哼到一半,他咂了咂嘴,开始认真地盘算起今晚的御膳,仿佛刚才那场即将席卷帝国的“绿色风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相父…将军那边有新鲜菜吃了,朕也不能亏待自己啊……今晚涮点啥好呢?毛肚?黄喉?鸭肠?还是……来点清爽的……莴笋片?对!就莴笋片!清爽!解腻!王德全,晚膳给朕……”他下意识地扬声想吩咐,才想起王德全刚被他派去送那“绿色风暴”的源头了。
“啧,算了。”他撇撇嘴,脸上并无不悦,反而又开心起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眼神亮晶晶的,“等将军凯旋,朕一定要和他好好涮一顿!毛肚管够,青菜也管够!朕请客!用最大的锅!”
他完全沉浸在对未来“君臣同乐涮火锅”的美好畅想中,哼着更加跑调的小曲,手指在油乎乎的罐壁上欢快地敲打着节奏。至于蜀中平原即将掀起的菜农征召狂潮、后勤线上即将上演的“鲜蔬生死时速”、驿站冰窖的劳民伤财、前线仓库里即将爆发的“绿色灾难”以及军需官可能崩溃的哀嚎……这些“细枝末节”,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在皇帝的认知里,“恩典”只需要考虑心意是否足够“赤诚”,数量是否足够“管饱”,方式是否足够“直接”。至于执行起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那都是臣子们应该鞠躬尽瘁、想方设法去克服的“小小困难”。
殿内,牛油火锅的余韵、刘禅荒腔走板的小曲,以及那份刚刚离开、注定要搅动帝国风云的朱批奏报所留下的无形压力,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弥漫在午后的阳光与微尘里。一场因“青菜”而起、裹挟着帝王“赤诚”与后勤噩梦的风暴,已在临安宫墙内悄然生成漩涡,正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向着富庶的蜀中和烽火连天的汴梁前线,无可阻挡地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