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作品:《信鸽观察守则》 夏松萝准备离开。
“等下,加个微信。”金栈解锁手机,放到桌面上,“你回去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出现在你周围的男性里,符合年纪的,姓江的,名航的,全都列出来。”
夏松萝扫码:“你确定江航是我的男朋友?信筒外面真写清楚了?”
金栈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备注为“麻烦精”:“我猜的。”
如果有个女人拿着三根羽毛邮票来找他寄信,他只会同意对方将信寄给她本人、父母、丈夫、儿女。
必须出示证明。
这样一来,影响范围可控,时间范围可控,出错的几率最小。
“不然,你拿着网上搜来的大致出生年月,说要寄一封信给秦始皇、汉武帝、拿破仑、埃及法老,那岂不是乱套了?”
“未来的你寄信时,江航可能是你的丈夫。今天的你,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他只能是你的男朋友。”
“这点推理能力我还是有的。”
“你可以怀疑我的职业精神,但请不要怀疑我卓越的智商。”
夏松萝:“……”
她也给金栈改了个备注:啰嗦怪。
……
走出律所后,夏松萝一眼看到路灯上站着的小黄鸽。
之前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她挥挥手,向它打招呼,谢谢它刚才的提醒。
小黄鸽歪着头,咕咕两声,似乎不太理解她的意图。
夏松萝想,送信是信鸽刻在骨子里的责任,并不是为了帮谁。
可惜这么敬业的信鸽,却跟了一个消极怠工的主人。
夏松萝看出来了,金栈靠不住,要想快点找到江航,她得自己努力。
不过,她必须先回家补个觉,睡醒了再开始想。
最近整天忙着研究鸽子,她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出门都不敢开车,怕打瞌睡。
夏松萝在路边打开滴滴软件,准备叫辆快车。
刚好一辆出租车经过,停下来:“小姑娘,打车吗?”
夏松萝先问:“东外环,澜山别墅区去不去?”
昨天她在路边拦车,司机一听位置直接摆摆手开走了。
位置太偏僻,载客开过去,基本都是空车回。
今天这位司机大哥,倒是给了她机会:“不打表,一百五十块,怎么样?”
不是很离谱,夏松萝懒得多等,拉门上车。
司机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觉得自己亏了,嘟囔一句:“回来不一定能拉着客人,油钱都不够。”
夏松萝说:“我看您这不是电车么?”
司机讪讪笑了下:“就那么一形容,别较真啊。”
夏松萝没接话。
等红灯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打量她好几眼:“你是住在澜山境?”
夏松萝看向窗外。
他当她默认了:“现在那里二手房什么价啊?听说降了不少。”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夏松萝说:“我不知道,我是去做家教。”
司机诧异:“做家教你打车来回?够车费吗?”
夏松萝点头:“学生家长会给报销。”
“啧,澜山境还是有钱人多。”司机又后悔自己确实要少了,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和她聊。
夏松萝挺想说,真正的有钱人,早就不住澜山境了。
二十多年的房龄了,当初投建的港商地产公司早就已经倒闭,物业管理越来越差,服务敷衍了事。
所以长三角房地产暴涨的那些年,澜山境的房价相对稳定,不然的话,十年前他们父女俩从西安过来,还真买不起这里的二手房。
出租车在小区门外停下来,司机往里面看一眼:“车能开进去吧?”
“停这儿就行。”夏松萝付过车费,下车步行走回去。
小区背山而建,绿化很好,步行和逛公园差不多。
虽说没有人车分流,一路走到家门口,只遇到一个遛娃的保姆。
澜山境的房子,每一栋都是大院子,地下室两层,地面四层带阁楼。
他们父女俩的性格都挺孤僻,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没请住家保姆,平时的维护和保洁,都是请家政上门。
回家以后,夏松萝先去二楼放洗澡水,再去一楼厨房煮速食米粉当晚饭。
一边吃,脑海里回忆“江航”这个名字,千真万确是没有印象。
她给何淇发了个信息: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江航的男人?
她和何淇是打游戏认识的,没准儿她们的游戏圈里,有谁的真名叫江航。
何淇:有啊,我一个同事叫江航,挺帅的。
夏松萝“噌”地坐直身体:你同事叫江航?电视台的同事?
何淇:财经频道的记者,还是我传媒学院的师兄。
她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一张新闻采访截图,图里的江航记者看上去估计四十多岁了。
夏松萝继续吃粉:不是这个江航。
何淇:我只认识这个,你说的是哪个?
夏松萝正要打字,金栈的微信消息跳出来:夏小姐,如果实在想不起来江航,请把你暗恋过的、追过的、谈过的男性列一个清单。
夏松萝:?
她真是无语了。
难道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情史很丰富的人?
夏松萝对爱情和婚姻,都没什么憧憬。
她的父母很早就分开了,当年为了抢夺她的抚养权,能闹到惊动警察。
别人客厅里挂着名画、诗词。
瞧瞧她家客厅里挂的都是些什么?
她爸爸每次应酬完,醉酒后写下的大字:
“杀死恋爱脑,余生没烦恼。”
“戒烟戒酒戒美色,防火防盗防黄毛。”
“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爱情没有好下场。”
从爸爸身上,夏松萝看到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对人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她能有什么憧憬?
夏松萝回复:金律师,我有个疑问。
金栈:什么疑问?
夏松萝:你说你对信客没有兴趣,是不是学习信客知识的时候不用心,认错字了?收件人的名字,也许不是江航?是江舟几?
……
什么?!
金栈看到这条信息,气得想笑。
对于信客而言,认字写字是基本功好吗?
金栈感觉她是故意的,不和她一般见识,关掉网页微信,握住鼠标,继续查看笔记本电脑上的资料。
原本收到信时,他就应该带着信筒,跟随小黄鸽一起去寻找江航。
但这都什么年代了,信息大爆炸的今天,获取一个人的信息简直不要太容易。
结果却被狠狠打脸。
他动用了一大堆关系网,根本找不到符合收件人全部特征的“江航”。
没办法,金栈只能回归传统,使用信鸽引路。
请了假,装好行李,开上越野车,一切准备就绪,小黄鸽却在原地盘旋,一直确认不了方向。
这种情况,江航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根据信客祖训,除非确定收信人已死,或者收信人拒收,他们是不能去找寄信人退信的。
金栈只能暗中调查夏松萝,想从她那里再试一试。
然而从她的交际圈里,也找不出符合条件的“江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叮咚。”
手机响了。
夏松萝:你说江航是警察,又在警局里找不到这个人,他现在是不是警方的卧底呢?如果是卧底,你的“关系网”能不能搜索到?
金栈想翻白眼,飞快打出一行字:夏小姐不只喜欢看奇幻剧,还喜欢看警匪片?
发送出去之后,金栈微微愣。
别说,确实有这种可能?
他皱起眉,如果真是被她说中了,事情就难办了。
自己不能知法犯法,去挖掘一些他不能挖掘的。
该怎么办?
天色已经黑透,办公室没有开灯,金栈盯着电脑屏幕柔和的背景光,陷入了反复的纠结和犹豫。
最终一咬牙,从备忘录里翻出网址,联系上某个一流黑客组织。
不说太多,只把江航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告诉他们,并且支付了高昂的费用。
身为法律从业人员,今后还想继续在这行干,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合上电脑,金栈看一眼时间,将近八点半。
他起身穿上西装外套,准备去机场亲自接一位重要客户。
夜幕低垂的时候,才是这座城市拉开沉稳面纱,充分展现魅力的时间。
商务区白天挤满了高级打工族,晚上挤满了和摩天大楼霓虹光影合照的游人。
别说游人,金栈从考上大学来到这座城市,看了这么久了也没看腻。
商务车驶出市中心,即将进入机场高速。
金栈正在闭目养神,手机传来动静。
出发前,他明明开启了静音模式,还能有动静,第一时间想到那个黑客组织。
拿出手机一看,是一封邮件,题目是“The target individual has been located”。
不会吧?
距离他下单只过去了半小时。
虽说是加急单,他查了那么多天都找不到的消息,他们半小时就找到了?
金栈纳闷着点开这封邮件。
一张触目惊心的图片倏然加载出来。
阴暗的房间,四处飞溅的暗红血液,以及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像极了恐怖电影的海报。
金栈不是刑事律师,禁不住被这血腥场景吓了一跳。
他不敢仔细看那些尸体,大致瞅一眼装修陈设,是很标准的东南亚风格。
继续下拉,跳出来一张官方表格。
金栈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查不到江航了。
那小子现在的国籍并不在国内,金栈只在国内找,怎么可能找得到?
江航出生于香港,父母是做地产生意的,那些年的地产属于暴利行业,妥妥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
五岁那年,父母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危机,忽然变卖大部分资产,带着他移民去了马来西亚,定居吉隆坡,从事酒店业。
虽不如从前风光,但家底丰厚,日子依然过得滋润。
金栈从邮件的附件里,看到一些江航十岁时,作为年级代表在学校演讲的照片,以及参加华人商会书法比赛的一段短片。
能够瞧得出来,少年时代的江航有被父母悉心培养,性格开朗,笑容自信,未来可期。
但只过去一年,江航十一岁那年,他亲手使用一柄尖刀,残忍杀害了他的父母、亲叔叔,以及家中两个佣人。
被警方抓住时,江航拒不承认。
他指认凶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那男人想杀他时,被他夺刀反捅了十几刀。
可凶手还是逃走了。
他情绪激动,要求警方立刻去排查。
警方的确在现场,找到了第三人存在的迹象。
但本案唯一的凶器,那柄尖刀,血液检测的结果,除了死者的DNA外,没有其他人的DNA。
凶案现场周围,也没有找到第三人的血迹。
刀柄部分,却只有江航的指纹。
警方合理怀疑,江航可能是重度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
他脑海里那些捅杀凶手的画面,实则全都捅在了受害者的身上。
因为江航当时只有十一岁,根据法令,他被送到了庇护所羁押。警方向法庭申请了精神鉴定。
他又从庇护所,被移送至精神病院。
但在鉴定出结果之前,江航逃走了。
警局的官方文件上,没有写明他是怎么逃走的。
只说他思维缜密,计划周详,行动迅速,且具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
因此断定,那场屠杀属于蓄意谋杀,江航不存在精神问题。
根据当地法律,十岁至十二岁之间的儿童,只要评估他理解杀人的性质后果,就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警方将他列为危险系数极高的通缉犯。
十五年过去了,至今在逃。
金栈看完资料,脸色阴沉,嘴唇越绷越紧。
他现在怀疑夏松萝寄出的这封信,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是不是在未来得罪了夏松萝?
这女人故意写了封信,寄给一个杀人魔,通缉犯,还说是警察。
就算他送信时没被江航给杀了,一个律师,和杀人通缉犯见面聊天,还送信?
一旦被拍到,他有十张嘴也讲不清楚。
他的前途将毁于一旦。
“停车!”
开车的陈助理被吓了一跳,忙靠边停车打双闪:“老大,怎么了?”
金栈关掉邮件,拨打夏松萝的微信电话。
响了好几声,夏松萝才接电话,听着声音迷迷糊糊,刚睡醒的模样:“金律师,有什么新消息?你找到他了?”
金栈一句“你是不是在做局整我?”卡在喉咙里,忍了下来:“你在哪里?”
夏松萝说:“家里。”
金栈说:“方不方便我现在过去?”顿了一下,“不方便我也得过去,我必须和你聊聊。”
夏松萝说:“方便,你过来吧,我住在澜山境第三十二栋,你应该知道吧?”
金栈挂断电话,交代陈助理:“我临时有件急事要去处理,你自己去接郑先生。”
陈助理听见他通话了:“这、这行吗?郑先生是你耗费不少心思,才搭上的线……”
金栈根本不听:“现在没什么比见夏小姐更重要。”
陈助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老大?你不会是动凡心了吧?”
不久前老大让他调查夏松萝,他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金栈根本没空管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此时的当务之急,必须和夏松萝讲清楚,将那份信退回去。
今后有关信客的事情,他必须坚决拒绝,那只臭鸟再多事,他就把它炖了!
下了车,金栈在路边打了辆出租:“去澜山境。”
……
夏松萝挂断电话,先打了个哈欠。
她太困,泡澡竟然睡着了,要不是金栈打电话,估计还能睡会儿。
从浴缸里爬起来,她走到淋浴喷头下面,冲掉泡沫。
关阀门时,不知怎么,“砰”的一声,浴室水管接口竟然爆裂,流水喷射而出。
夏松萝赶紧裹上浴巾跑出浴室,把水闸关了,然后通知物业,让物业通知工程部。
值班的物业是名女性,听出她一个人在家,问一句:“咱们工程部都是男人,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上一个对夏松萝动手动脚的醉汉,已经被她踹断了腿,结果却为此赔偿了一笔钱,把她气了好久。
她说:“那让工程部半个小时后过来吧,我刚好有个律师朋友很快到。”
物业说:“好。”
夏松萝换上家居服,吹好头发,扎起来,等着金栈和工程部的维修工上门。
说是工程部,其实就只有五个人,三个年纪大的上白班,两个年轻人上夜班,其中还有一个哑巴。
她都见过。
半小时后,门铃终于响了。
可视屏幕上,院落大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戴着一个旧旧的棒球帽子,头微微低垂着,摄像头只能看到下巴。
身穿工程部的蓝色工装,单肩背着一个绿色工具箱。
他不说话,只朝摄像头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证。
是那个哑巴,夏松萝按下开门键。
大门开启,他走进院子里,夏松萝已经把房门打开了,拿了双酒店拖鞋给他:“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
[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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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