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秋狝之日

作品:《锦堂春慢

    锦岁睡到了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睡醒之后,强撑着起身,乌发如瀑般垂落。脑袋发涨,宿醉后的不适感顺着太阳穴蔓延至四肢。


    她揉了揉眼睛,朝着门外唤道:“春雨、秋月。”


    两个丫头听见声音后连忙进来。


    秋月手里捧着温热酸梅汤,“昨夜少夫人醉酒了,少爷吩咐了待少夫人醒后先喝些酸梅汤,以免宿醉后不适。”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稳,却在“少爷”二字上轻轻扬起


    秋月说完后对着身旁的春雨说道:“你快些去备些热水,一会伺候少夫人梳洗。”


    待春雨应声出门后,锦岁才撇见秋月眼底的促狭笑意。


    锦岁接过酸梅汤小口小口地喝起来,一边喝一边问道:“什么事这般高兴。”


    秋月连忙摇头:“没、没有。”刚说完,她又不禁歪头问道:“少夫人,昨夜的事情…你难不成都不记得了?”


    锦岁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


    昨夜?


    她记得是夫君陪她去赴宴,随后她和江锦书发生了些口角,后面她因为赌气喝了杯酒,再后来她头昏脑胀地……


    昨夜的记忆如碎镜般拼贴——她攥着裴霁明的衣领索吻,他身上檀木香混着酒气,还有自己那句带着哭腔的“我已经很努力做你的妻子了”。


    锦岁的脑袋宕机了,血意在瞬间涌上脸颊,她慌忙低头喝汤,却被酸梅汤呛到,咳得耳尖都红透了。


    “欸,少夫人小心些。”秋月连忙拍拍锦岁的后背。


    锦岁涨红了脸。


    自幼时起就被赞“闺阁典范”的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怎么办怎么办?


    完蛋了。


    这几个字在她脑海里疯狂循环,像战鼓般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昨夜攥着裴霁明衣领的模样,想起自己主动贴上他嘴唇时,每帧画面都化作滚烫的针尖,扎得她浑身发烫。


    从小熟读《女戒》,连笑时都要掩帕的她,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违礼教的事?夫君又要如何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十分轻佻?


    就在锦岁头脑风暴的时候,春雨已经端了盆干净地热水进来。


    “少夫人,这热水兑了花瓣和薄荷,提神又醒脑。”春雨将铜盆轻轻搁在矮几上。


    然后春雨走到锦岁的身边说道:“老夫人身边的如意姑姑说让您去老夫人那边用午膳,表小姐和少爷也在。”


    她话音未落,锦岁原本就泛红的脸颊瞬间涨成胭脂色,仿佛被人当众掀开了最隐秘的心事。


    此刻的锦岁,满心都是昨夜醉酒时的失态,哪还有心思去用膳?况且裴霁明也在那,这简直是要将她架在火上烤。


    “我不去。”锦岁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握着瓷碗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碗中残余的酸梅汤轻轻晃出涟漪。


    她随即将手中的瓷碗递给秋月,动作急得险些洒出汤汁:“我不去,你同如意说我身体不舒服,想要休息。”


    说罢又像是想起什么,慌忙抓过枕边的锦被裹住自己,只露出双通红的眼睛,“就说我头疼得厉害,起不了床。”


    秋月望着自家主子慌乱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接过瓷碗,用帕子轻轻擦去锦岁唇角的汤汁:“少夫人放心,奴婢定把话说得周全。”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春雨使了个眼色。春雨立刻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将热水挪到妆台前,又从檀木匣里取出锦岁平素最爱的玉兰香胰子。


    另一边的漱玉厅内——


    秋月已经按照锦岁的意思传话过来了,沈氏看着秋月垂下头的模样也并未说什么。


    听见“身子不舒服”几个字后,裴霁明不由得一怔。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心堤。


    锦岁仰起脸时,睫毛上凝着的泪珠,她攥着他衣领时的力道,还有那个带着酒气与委屈的吻,想到这后,他难得的耳根微红。


    昨夜在锦岁昏睡过去之后,他心乱如麻,对着那张睡颜心跳不止。他坐在床边不敢触碰她,伸手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平复乱了节奏的心跳。


    待平复好后,他起身离开,离开时还嘱咐了在门口守夜的春雨和秋月好生照料他。


    后来他去泡了半宿的冷水浴。


    “罢了罢了,既然岁岁身子不舒服,我们就先行用膳罢。”


    沈氏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说着,她亲自夹起一筷芙蓉鸡片,却没放进自己碗里,而是搁在了薛沉璧的碟中,“尝尝这个可还合胃口。”


    薛沉璧点点头:“多谢祖母。”


    薛沉璧盯着那个空位发呆。


    嫂嫂怎得就身子不舒服了,一会用完膳要不要过去看看锦岁嫂嫂。


    “薛泽的处罚出来了,他被革了官职,并且流放至岭南。”


    饭桌上,裴霁明的话如同一粒石子投入静水,打破了薛沉璧的怔忡。


    薛沉璧回过神,她望着青瓷碗里浮沉的莲子,直到听见自己干涩的回应从喉间溢出:“嗯。”


    见到薛沉璧有些闷闷不乐,沈氏握住薛沉璧有些冰凉的手道:“我已经托人将沉璧你的户籍从沧州薛氏的名下迁至燕京裴氏,不仅如此,我也命人打听到你母亲所葬的地方,也迁了过来….”


    说到“母亲”二字时,薛沉璧的睫毛猛地颤了颤。


    她想起沧州老宅后园那座荒草丛生的孤坟,想起每到清明时,自己偷偷用攒了半年的银钱买的香烛,被父亲发现后打得掌心红肿的模样。


    沈氏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声道:“如今你母亲的新坟就在裴家祖坟旁,四季都有香火,也有人打扫。”


    “至于那个郑氏….”


    沈氏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转瞬又化作慈蔼。


    “那郑氏知道你父亲下狱后立刻离开了沧州寻找下家,后面就不晓得如何了…..”


    她顿了顿,见薛沉璧攥紧了帕子,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种人,终究不会有好下场。”


    其实是沈氏命人处理掉了,只不过这孩子已经受了太多苦,有些血腥事,不必知晓。


    薛沉璧点点头。


    沈氏的眸子闪过一丝关切:“以后裴府就是你正儿八经的家,将沧州不愉快的过往都一并忘掉罢。不管如何,哪怕在我百年之后,你表哥和你嫂嫂也能护得住你的。”


    薛沉璧猛地抬头,眼底映着老人慈祥的面容,喉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多谢外祖母,沉璧真的感激不尽。”


    沈氏摸摸她的头,面容慈祥。


    突然,沈氏似乎想到什么了一般,扭头看向裴霁明问:“听闻这个月圣上要举办秋狝,可是真的?”


    裴霁明点点头:“是的,就在这个月底。和往年一样,圣上将邀请皇室和臣子一同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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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秋狝之仪,向来是天朝盛事。在每年十月底,皇帝携宗室贵胄、文武重臣,浩浩荡荡向皇家猎苑进发。


    秋狝的重头戏要持续十余日,每日清晨撒围,午后罢围,皇帝会根据当日猎获的多寡论功行赏。皇子们若能射中“头鹿”,便会得到黄金甲胄的赏赐。


    而裴霁明作为臣子就在去年的秋狝中拔得头筹。


    沈氏开始感慨时间流逝之快,想起三十年前随先帝秋狝时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个刚出阁的新妇,随着裴老将军一同前去。坐在马车上看皇帝射中第一只鹿,满场山呼海啸。


    薛沉璧在一旁听着,她没去过什么宴会和宫宴。便是族中祭祖,她也只能在闺房里不出去。至于秋狝,更是只在话本子里读过。


    她想起沧州老宅的小花园,每逢秋日,唯有几株残菊在风中摇曳,哪里比得上猎苑里“旌旗蔽日,万马奔腾”的盛景?


    沈氏看向裴霁明:“今年岁岁嫁你为妻,自是要同你一起的。既如此,让沉璧也过去看看,今年我就不去了,我年纪大了,没精力了。”


    说完她转而看向薛沉璧:“沉璧可愿去瞧瞧?不过是凑个热闹,若觉得累了,随时可回帐中歇着。”


    薛沉璧莞尔:“若是有嫂嫂的话,沉璧自然是愿意的。”


    裴霁明点点头,然后起身,看向二人道:“我还有事,先行离开。”


    说罢,留给二人一个背影。


    裴霁明穿过九曲回廊,腰间的玉佩随步伐轻撞,发出细碎的响。他离开后径直去了锦岁的寝居,从方才起,他的脑子里一直念着秋月说她不舒服。


    门口的春雨见到裴霁明的身影后明显楞了一下,随后她她慌忙福身:“少、少爷,您居然来了。”


    裴霁明的眉心跳了跳,抬脚便要进门,却在跨过门槛时顿住——是春雨的手拦在了他的身前。


    “少爷恕罪,少夫人身体不适……怕是、怕是不能见人。”春雨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在触及裴霁明冷凝的目光时,忽然梗在喉间。


    春雨如临大敌一般不敢看裴霁明的脸,真是要了命了,是少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不然少爷进门,她还说不管如何都不想见到少爷。


    春雨狐疑,昨天氛围不是挺好的嘛,怎得今天连见他都不想见他了。


    裴霁明低沉着声音说道:“那好罢,若是夫人身体好些了之后,告诉她我一直在书房等她,有事要同她商议。”


    春雨连忙点头:“奴婢晓得,奴婢晓得。”


    见裴霁明走后,春雨这才松了口气。


    春雨满脸幽怨地走进房内,瞧着满脸紧张的锦岁:“少夫人您到底怎么了?”


    锦岁摇摇头,她摇头时,碎发扫过泛红的脸颊。随后略带心虚地回道:“没、没事啊。”


    话音未落,指尖已将帕子绞出了麻花,像极了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思。


    春雨叹气,眼看着二人关系拉近了不少,怎么这下又像隔了层薄冰?


    “少爷说他一直在书房,您若是好些了就去书房寻他,少爷似乎有事要同你说。”


    “嗯。”锦岁淡淡点头,然后心不在焉的撇向窗外。


    思绪乱成一团,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当锦岁推开书房门时,她身上的玉兰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裴霁明闻声抬头,目光扫过她的面容,喉结猛地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