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巨龙睡着了。在卡尔加的声音里，他做了一场很温暖很舒适的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龙的记忆。


    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当时它还很小，有一个主人，主人很大，大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大。


    他们在南边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南边的沙漠对它这样的冰龙而言还是太难受了，于是主人决定带它前往北方。


    巨龙记得主人托着他往北方走，它还很开心，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趴在主人的肩膀上看，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主人说那里有一位很温柔的女王，在她的统治下，整个领地全是冰雪，很适合它这样的龙生存。女王一定会收留它的。


    可是主人突然累了。某一天，主人躺在地上，巨龙还记得主人让它藏进主人的身躯中，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玩。可是主人这次好像很累很累。


    巨龙还记得主人跟自己说，接下来它会等很久很久，最好一直留在这里，这样等主人醒来，主人一眼就能看见它。不然等主人醒来了，龙自己跑出去玩，那主人就会自己走掉。


    等主人醒来，就再带它去北方，去见一见那位温柔的女王。


    好吧。从那天开始，龙就一直在这里睡觉。它睡了很久很久，上一次醒来是很早之前，总之，当时的龙完全感觉不到主人的气息，它就到处飞，找啊找，怎么都找不到主人。


    它就趴在山顶上，大声的哀嚎，主人曾经说过，如果迷路了，就飞到很高的地方，飞得越高看得越远，如果没看到主人，就大声的叫，主人的耳朵很好，主人一定能听见的。


    可是主人没有来。有一个人类来了。


    那个人告诉它，它的主人还在继续睡觉，他可以帮忙封印巨龙，这样等它主人醒来，就可以第一时间看见巨龙，龙的主人也可以解开封印，在封印里面龙可以一直陪主人睡觉，不用自己独自等待。


    巨龙同意了。这一次它睡了更久。


    直到有一天，一个红发的人类男孩走到它面前，说，“不好意思，我迷路了，请问这是哪里？”，它才再次睁开双眼。


    那时的卡尔加跟现在的卡尔加似乎有些不同。巨龙分不出来，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其实它一点都不困，卡尔加应该还没有走远吧？要不要再去跟卡尔加说话？


    这个故事还没有说完，能不能说完再走？它知道卡尔加好忙，但是如果它睡着就会过去很久很久。虽然卡尔加一直在安慰它，但它其实有点害怕醒来就再也看不见卡尔加了。


    不远处，卡尔加对大家说再见。卡尔加没有回头。


    其实主人在骗它吧。主人早就死掉了，所以睡了这么久都没有醒来。龙一直在骗自己。卡尔加这次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上次的感觉其实没错。


    卡尔加真的死了。


    巨龙抖动翅膀，抬起头，发出悲痛的哀嚎。它早就失去了主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现在连朋友都没有了。


    巨龙直接飞到高空，吴乐乐要被这带着寒霜的狂风带倒。


    林恩扶住她，当林恩握住她的手之后，吴乐乐就觉得没有那么冷。吴乐乐抽回手，脑袋一直看向巨龙飞走的方向，“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她没有问林恩，她只是在问自己，但是林恩说，“先引开它吧，如果它再次袭击赫洛维亚，我就必须出手了。”


    对，她还答应了卡尔加，要保护巨龙的，让巨龙不被杀死！


    之前有卡尔加在，安抚巨龙很容易，但是就是这么不幸，让巨龙亲眼见到卡尔加的离去。


    如果它真的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吴乐乐可以找出一万个借口来安慰它，可它不是。


    论魔力的强大，这条龙甚至比在场的人加起来还要强，上次被菲尼克斯打了几下就跑，吴乐乐很怀疑是因为它没挨过打。


    来不及思考，吴乐乐掏出法杖，喊出漂浮的魔咒，想要先飞到巨龙身边，却被林恩拽下来。


    “奥萝拉，不行。对你来说这太危险了。”林恩握的很紧，吴乐乐却只想赶紧挣开他。


    “你先放开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吴乐乐其实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激烈的情绪。


    林恩楞了一下，他似乎有点受伤，却还是放开了奥萝拉的手。“奥萝拉……我是想说，这条龙的身上也有碎片。”


    林恩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你总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太相信我。”


    吴乐乐往上看，它已经飞到很高很高的天空中。


    “……为什么。”吴乐乐耸起肩膀，似乎想要环抱住双臂，“为什么它的身上会有碎片呢？！”


    林恩看了菲尼克斯一眼，菲尼克斯啧了一下，先行离开。


    “闭上眼睛。”林恩甚至收回剑，他用手虚环住奥萝拉，安慰她，“别想太多，听我的声音就好——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行。吴乐乐想，她看了阿百川一眼，阿百川正尴尬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吴乐乐深吸一口气，随后，她消失了。


    这确实超出林恩的预料，奥萝拉的魔力很强，但是很少使用超出规格的魔法——比如这样瞬间传送，林恩的魔法来自于神明，但是奥萝拉……


    奥萝拉使用了魔力，根据魔力波动追踪她很容易，林恩先将阿百川送回旅店，随后直接赶过去。


    很快，他看见奥萝拉在努力得靠近巨龙，却被巨龙的冰棱击中，林恩立刻冲过去接住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白光的光芒的亮起，治愈了奥萝拉身上的伤口。


    吴乐乐紧紧握住手中的法杖，巨龙现在已经是完全丧失理智的状态，它飞到一定高度之后就直接朝着赫洛维亚飞来，吴乐乐尝试了各种办法，但是都没用。


    直到吴乐乐越过赫洛维亚的城墙，才发现巨龙的目的地是卡尔加的宫殿。她的战斗经验非常少，因此她不能像之前的菲尼克斯那样，轻松的展开巨大的魔法阵，护住主城区。


    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菲尼克斯来了。没办法，菲尼克斯的移动速度一直很慢，能现在就赶过来他已经用尽全力。


    在菲尼克斯展开魔法阵的时候，吴乐乐再一次冲了上去，如果能靠近就好了，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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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说点什么来安慰这条龙？比如，卡尔加其实没有离开，只是换另一种方式陪着你？连小孩子都不会信吧。


    然后就被巨龙毫不犹豫的击飞。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吴乐乐更感觉是，是一种她无法描述的心情。


    “不要杀掉它好不好？”吴乐乐努力压抑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她第一次主动握住林恩的手，努力让自己不要流眼泪。她好害怕。


    除了巨龙悲痛的哀嚎，吴乐乐还听到人们嘈杂的声音，这条龙又来了，可以给人们带来巨大伤害的龙又来了。


    不久之前林恩才说，如果巨龙再次袭击赫洛维亚，他必须出手。


    如果恳求了林恩，林恩也不同意怎么办？但其实林恩没错吧。卡尔加连灵魂都已经彻底离去，如果不能立刻安抚巨龙，巨龙的攻击力非常可怕，它会摧毁整个赫洛维亚。


    究竟用什么魔法，才能救下这条龙？


    林恩轻轻抚摸奥萝拉的脸，擦掉她的眼泪。他只是沉默又坚定地看着奥萝拉，“奥萝拉，拥有碎片的生物本来就更容易被扭曲，哪怕像是刚才那样，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早就被扭曲了。”


    “这样的扭曲，是不可逆转的。”林恩松开奥萝拉的手，他快步走上前，按住菲尼克斯的肩膀，修复了菲尼克斯的伤口。


    “现在这样，才是拥有碎片之人真正的模样。”


    “你慢死了！”菲尼克斯嘴上这样说，却直接挥开林恩的手，回头朝着奥萝拉的方向走去。


    吴乐乐这才抬起头，此刻她在街道上，周围的房屋都有被损坏的痕迹，甚至有些房屋已经被冻结，“……菲尼克斯。”


    “不要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菲尼克斯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如果林恩不爱你，就你这个表现，你会被直接杀死的。”


    “你最好承认，这条龙已经被碎片扭曲心智了。”


    吴乐乐没理他，直接移动到林恩身边。


    林恩早有预料，他挥出一剑，甚至就着剑招转身，刚好搂住奥萝拉。


    林恩直接打断了奥萝拉的施法。


    “奥萝拉，唯独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林恩说。


    “……也许不是碎片呢。它只是太痛苦了，难道只有获得碎片的生物才能表达自己的痛苦吗？”吴乐乐很想让自己不要再流泪了。


    可是巨龙不再哀嚎了。它的身躯足够庞大，鳞片也足够坚硬，却完全挡不住林恩看似轻松的一剑。


    于是它从空中不断往下落，吴乐乐很想冲过去接住它，神殿侍从的动作更快。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殿侍从们围绕过来，将一张巨大的，散发白色光芒的网固定在半空中，接住了这条龙。鲜血从白色的网中不断往下落，有神殿侍从开始收集龙血。


    林恩还想再安慰奥萝拉，他抱住奥萝拉，却被奥萝拉一把推开。


    “奥萝拉……对不起，是我的错。”林恩立刻跪下道歉。


    可是吴乐乐什么都听不见。她用法杖支撑住自己，她的世界里寂静无声。


    她所有的思绪汇聚成一点：不是说了，神明允许合理的复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