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巨龙的尸体要如何处理，这还轮不到吴乐乐操心。


    巨龙已经死亡，讨伐也已结束，三人回到旅店休息，林恩前往神殿。


    洗过澡的夜晚，吴乐乐趴在窗前，街道上比之前热闹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巨龙已经死亡，压在人们心头的大石就这样被轻松的解决。


    就在不久之前，巨龙在天空飞行，而她在这里跟赫洛维亚王子讲话。


    在这个夜晚，吴乐乐实在不想看见林恩。其实林恩没错吧，这是为了所有人好，虽然赫洛维亚王子坚持冰霜巨龙没有被扭曲，但是他因为担心自己被扭曲而自杀了。


    不久后，冰霜巨龙开始袭击赫洛维亚。直到冰霜巨龙逝去，吴乐乐才发现说什么都没用，哪怕赫洛维亚王子本人说都没用。这条龙固执又天真，哪怕他只是表达自己的痛苦，也会给人类造成巨大的伤害。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人类伤害了他的主人，巨人已经化作山脉。


    大家都很坚持，碎片会吸引碎片，既然赫洛维亚王子的心脏中有碎片，那么身为他的朋友，这条龙的心脏中也会有碎片。


    而林恩也确实从它的心脏中发现了碎片。


    说什么都没用，做什么都没用，只要拥有碎片就足以被判处死刑。


    “卡尔加……”吴乐乐有点理解卡尔加的决定了，哪怕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很突然，但是对于卡尔加来说，那是能够保护赫洛维亚的方式。


    回来了之后她找了一下，在赫洛维亚的语言中，“卡尔加”是鸟儿的意思。赫洛维亚也确实曾经信仰过冰雪女王，但是随着其他神明的离去，哪怕雪季会按时到来，冰雪女王也不会再回应信徒的祈祷。


    于是信仰开始慢慢消失，或者说转移。


    轻柔的夜风吹来，吴乐乐闭上眼睛。你必须重新复盘，重新思考。要从哪里开始？


    可是大脑却忍不住转移注意力：人在什么时候会离别？她的生活圈很小，但应该也是有朋友的吧？就算没有朋友应该也会有网友，可是她完全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好像根本没有这些人。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不断创造联系，有同学，朋友，同伴，可是她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印象。吴乐乐是这种没有任何朋友的人吗？而且只说离别，幼儿园毕业，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这种系统的离别也算离别，可是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印象？


    其实吴乐乐关于朋友的印象，就是妈妈。她最好的朋友就是妈妈，她会跟妈妈一起聊天，一起打游戏，一起逛街。可是连妈妈的脸都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乐乐，你还能将这当成一场游戏吗？游戏是有退出机制的，但是陷阱没有。


    比如，也许你不是吴乐乐。也许吴乐乐根本就不存在。你只是奥萝拉捏出来的一个，嗯，傀儡。为了让奥萝拉达成某个目标而捏造出来的傀儡。


    所以你很多东西完全记不清楚，如果只是奥萝拉捏出来的，那记不清楚就很正常。根本没有的东西要如何记忆？


    可是吴乐乐觉得这好像不对。如果她是被奥萝拉捏出来的，那这个工作量有点太庞大了。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奥萝拉要如何想象出一个手机来？现代科技发展的比人类想象的要快得多，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很低，换句话来说，一个古代人要如何把一个现代人捏造的这么清楚？


    关于吴乐乐的一部分记忆实在是太详细了，吴乐乐决定还是把自己当成真的，她只是穿越过来的比较好。这样她还有个盼头：找到回家的办法。


    她好想回家。


    她在这里干了好多错事，让阿百川被霸凌，答应了的事情又没有做到。她很难不责怪自己。


    奥萝拉是谁，奥萝拉要干嘛，其实跟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吧？


    一开始会去学校，也是因为白鸦的催促，所以吴乐乐轻易被说服，动身前往艾德莱德。现在白鸦不见了，吴乐乐也没见过奥萝拉的老师。奥萝拉的老师真的存在吗？


    她之前想归队，就是因为觉得不能放着卡尔加和巨龙不管。所以她决定回来说服林恩，这也不算很难，林恩喜欢的这么明显，说服他轻而易举。


    可是现在，卡尔加离去，巨龙死亡，答应卡尔加的事情完全没做到，讨伐巨龙的任务倒是成功了，可是她也没能找到回家的办法。


    人会在何时怀疑自己的存在？如果记忆不能证明自己，那什么能够证明自己的活着？


    吴乐乐的手中拿了一片赫洛石，不久之前巨龙还说，你好痛苦，所以我要送给你一些鳞片。卡尔加说赫洛维亚人只要获得一点点的鳞片就能够获得幸福。


    这一点点的鳞片确实足以让赫洛维亚的绝大部分人都获得幸福。如果巨龙没有来赫洛维亚，如果卡尔加没有暴露自己身上有碎片……不，只要拥有碎片，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有碎片的人和龙都死了。


    吴乐乐相信，当林恩发现奥萝拉身上有碎片，他会毫不犹豫的对奥萝拉挥剑。也许林恩确实喜欢奥萝拉，但是爱意能战胜信仰吗？吴乐乐觉得不能。


    从今以后赫洛石都归神殿管理。吴乐乐闭上眼睛，对她来说，这几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林恩推开门，他慢慢走过来，吴乐乐没有回头。


    “奥萝拉，我真的很抱歉。”林恩摩挲着剑柄，他愧疚地说道。


    没关系，你只是坚持了你需要坚持的事情，你不用对我道歉。。吴乐乐很想这样说，但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摇摇头。


    林恩的身份归属感其实很强。对他来说，神明选择的勇者，杰弗里家的次子，都是他的社会身份。在此之外呢？林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林恩的温柔之下，你为什么会觉得林恩还有另外一面？吴乐乐忍不住问自己。也许是因为林恩对你的爱是建立在林恩的社会身份之下。他先是勇者，再是公爵次子。在这个基础上他才能，才会选择喜欢奥萝拉。


    眼见林恩还想再说些什么，吴乐乐不得不转移话题，她不想再听林恩的道歉，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想起来一个故事。”在温柔的夜风中，吴乐乐开口。


    “什么故事？”林恩走到吴乐乐身边，一同欣赏这月色。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快乐王子。”吴乐乐按照自己的记忆复述出来。


    在她的世界，这个故事家喻户晓，可是在这个世界林恩好像完全不知道。


    林恩的反应再一次提醒她：这不是吴乐乐的世界，这是奥萝拉的世界。


    “……快乐王子先后献出眼睛、黄金、红宝石，他最后只剩下一颗铅做的心脏，人们说那是废铁，却忘记了那是唯一一颗愿意为别人痛苦的心。”吴乐乐说，“对我而言，巨龙也是这样的，它跟我说，我可以送给你碎片，不用任何回报。”


    仅仅是因为吴乐乐看起来好痛苦。鳞片可以让赫洛维亚人不再痛苦，那鳞片也可以让吴乐乐不再痛苦。


    这个快乐王子的故事，是在说王子，也是在说巨龙。巨龙也为赫洛维亚人献出了自己鳞片，毛发，和鲜血。可他的心脏中有碎片，因此所有一切荣誉都被消除，而它也变成了多次袭击人类的恶龙。


    哪怕林恩其实很清楚的知道，它不会这样做，袭击人类绝非它本意。可是碎片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哪怕原来的这个人不会这样做，当他被扭曲之后，一切就会改变。善良会变得邪恶，获得碎片之人会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没有人能够违抗碎片，这是能够扭曲一切之物。


    对于拥有碎片之人来说，死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奥萝拉……”林恩微微皱眉，他伸出手，想触碰奥萝拉，每当奥萝拉说这种，他完全没听过的故事的时候，他总觉得奥萝拉离自己很远很远。


    他也曾经查询过，北部地区的故事和传说，但是都没有奥萝拉说过的故事，于是他猜测，也许是奥萝拉曾经的家人为了哄她而编出来的。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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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萝拉一看就是那种会在心里想很多的小孩，而魔力天赋很高的小孩从小就会表现的不一样，比如菲尼克斯，他从小就会想的很多。


    对这样的小孩，普通的教导方式根本没用。所以她曾经的亲人为她编出了许多故事，用故事来教导她，所以奥萝拉才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强大却又天真，对每个人都保持善意，对所有人都没有戒心。


    可是这样的奥萝拉却突然问他：“如果我也有碎片呢？你会杀掉我吗？”


    “你不会的。”林恩轻轻握住奥萝拉的手，这双手的温度要比他低很多，也许擅长水魔法的魔法师体温就是会低一点。


    林恩低下头，将奥萝拉的手背放在嘴边，“我保证，我是神明选中的勇者，神明会一直庇佑着我们，我们身上是绝对不会有碎片的。”


    奥萝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而且如果你真的有碎片，那你将会被扭曲成你最厌恶的样子……那时，我一定会帮助你。”林恩继续承诺。


    吴乐乐不再说话，她收回手，回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林恩，我还想再问一遍：你为什么喜欢奥萝拉？”吴乐乐没有回头，“我想听你说真话。”


    林恩沉默了好一会，他温柔的说道，“因为，在我的眼中，你是神明赐予我的礼物。”


    “那脱离这层含义呢？你还会喜欢奥萝拉吗？”吴乐乐问。不久之前她也问过，当时林恩回答的什么她已经忘记了，只觉得林恩不是真的喜欢奥萝拉。可是她拒绝之后林恩却好像完全无事发生。


    林恩的喜欢不受任何东西影响，但是为什么？这样喜欢可以属于奥萝拉，也可以属于吴乐乐，但是唯独不能属于在奥萝拉身体里面的吴乐乐。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都不用回头，吴乐乐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林恩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这个家伙很会利用自身优势。


    “我想要一个答案。”吴乐乐说，“这关系到以后我对你的态度。”


    也关系到我是否要留下来，还是从现在开始就彻底远离学院，自己独自寻找回家的办法。


    林恩又跪下来了。


    “对不起，奥萝拉，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有原因，因为你是跟菲尼克斯齐名的魔女，大家都很害怕你是跟菲尼克斯一样的人。”林恩抬起头，只能看见奥萝拉的背影。


    “但是我对你的爱绝对是真的。”林恩伸出手，想要再次握住奥萝拉的手。


    奥萝拉突然回过头，在月光下，那双蓝色的眼睛显得格外美丽：“原来如此。”


    “奥萝拉，你在生气吗？”林恩不知道为什么奥萝拉会突然纠结以前的事情，是因为白天杀死了那条龙？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先哄好她。


    “我没有生气。”吴乐乐平静的回答，“我只是在想，脱离了勇者，杰弗里家次子的身份，你是什么样的人？”


    林恩的脸不自觉的红了，他很想露出欣喜的表情，又害怕会吓到奥萝拉，只能先忍耐下来。


    “在你的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吴乐乐又回过头，看向窗外，哪怕已经是深夜，外面依然很热闹，人们的庆祝还未结束，一直要持续到下个月，因为巨龙的缘故，赫洛维亚人的新年都没能好好过，现在巨龙死亡，人们要全部补上。


    “你希望在我的眼中，你是什么样的人呢？”吴乐乐说。她对林恩其实没什么意见，如果林恩不喜欢她，就会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同学，队友，如果关系亲近一点说不定能变成好朋友。


    林恩低垂眼帘，“我只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林恩，你有朋友吗？”吴乐乐突然问，她记得林恩有家人，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哥哥，那林恩应该也有朋友吧。


    “当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林恩说，“等回到艾德莱德，我可以开一个茶会或者宴会，向他们介绍你。”


    “不，不用了。”吴乐乐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