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作品:《闺中女儿执横刀

    月夜之下,黑衣人慢慢从背后抽出一把唐横刀。


    此刻,刀与主人执行着律法之外的正义。


    刀身铸着精美的“忍冬纹”,如藤蔓,如云卷。


    刀刃闪着如凛冬般的寒光,风从刃口吹过被“削”成两半,在刀口处发出凄凉的“哀鸣”。


    黑衣人挥刀之间,如同利刃划破了银河,又如同青龙撕裂了夜空。


    好钢!  好刀!


    十几年前,映着黎明的光,厚重的铜钉朱漆城门慢慢打开,“吞吐”着八方的尘埃和繁华;也“吸纳”着世间的“贪嗔痴”和因果。


    一位云游四方的道长随着人群来到京城,身穿深青色交领宽袍,腰系黑色布带,脚穿黑色十方鞋,走路健步如风,不失道门风骨。


    他那双目清澈有神,似深潭之水;周身超然挺拔,若山崖之松。


    他的道号“清鸿子”。


    他此次进京只想把京城内所有允许云游道人进入的宫观都礼敬一次。


    城门口的兵丁说:“皇上明日要去大高玄殿斋醮呢,朝廷有规定,这几天进京的出家人都要严查身份,你要想去参拜各处道观就要让兵马司指挥使核查身份。”


    按照兵丁说的,清鸿子去了兵马司,今日指挥使晚了点,此时还未到。


    清鸿子不得不去高府拜见高指挥使。


    走至高府门前,看到在门口和兄弟们玩耍的高灵均。道长看着这个七岁的小女孩,骨骼清奇,倒是练武的好材料,听她说话颇有狡黠善辩之意。


    清鸿子找上门来,一说自己是来让指挥使验明身份的,二说想收高小姐为徒。


    官宦人家的女孩子顶多能让读读书,认几个字罢了,怎么能让她舞刀弄枪呢,即使她的祖父、父亲先后做过兵马司指挥使,那也得养成个淑女,尤其是她深受祖父母疼爱,更不能让她打打杀杀。


    高偃夫妇自然不同意。


    清鸿子也不恼,笑着说:“这样吧,贫道就把这身本事教给两位公子吧。”


    高偃说:“道长有什么本事要教我的儿子?”


    清鸿子说:“贫道也没什么本事,除了打卦,就剩一身拳脚功夫了。”


    “道长姓什么?”


    “贫道俗家姓关,道号清鸿子”


    “道长在那座仙山修行?”


    “贫道小的时候在少林寺做了八年俗家弟子,后来入了道门,一直在太清宫修行。这两年贫道一直云游四方,参拜各处宫观。直到见到府上的公子小姐,觉得有缘,就想把这一身的本事传给他们,等他们学的差不多了,贫道就离了这地方。”


    高偃想了想,兵马司还有个刺儿头呢,然后就问:“这兵马司倒是有人身手不错,道长愿意跟他比试比试吗?”


    清鸿子捋了捋胡子说:“贫道愿意跟他切磋切磋。”


    “人家可是淑妃的兄弟,道长可要手下留情。”


    “指挥使不必担心,只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贫道若输了自然就走。”


    高偃将清鸿子带到兵马司,里面的人看到来了一位道长感到很好奇。高偃喊了一声:“苏文禄。”


    苏文禄晃悠悠走了过来,一脸不情愿地问道:“指挥使今儿有什么吩咐?”


    作为皇帝宠妃的兄弟,苏文禄得了一个兵马司副指挥使的闲职,每月领俸禄就行,不需要按部就班的来处理公务。只有其他几个副指挥才是指挥使的臂膀。苏文禄呢,平时要么不来,要么来了谁都不看在眼里。


    对于高偃,他也不怎么给脸,仗着自己学过几年拳脚功夫,他姐又是宠妃,在这兵马司里谁都不怕。


    高偃说:“都知道你拳脚厉害,今儿来了一位道长,你俩比划比划试试,让我们开开眼。”


    苏文禄看了看清鸿子,抱拳问道:“道长,您师承哪门哪派?”


    清鸿子笑了笑:“贫道小时候在少林寺做了八年俗家弟子,后来又入了道门。”


    “原来道长师承两派,既然是切磋,那就试试吧。”


    高偃说:“哎哎,要打到外面打,外面场地大。”


    清鸿子和苏文禄来到屋外的场地上,苏文禄说:“道长,请吧。”


    清鸿子很客气地说:“你是年轻人,贫道让你先出招。”


    苏文禄见状上前摆出分筋错骨鹰爪拳,冲着道长就“杀”了过来,道长镇定自若,双臂劲柔、大开大合,使出一招“丹鹤搏鹰”,等苏文禄的两只“鹰爪”刚猛地“扣、抓”过来时,道长两手搏击过去,先将苏文禄地招式“劈”开,再用右肩将苏文禄顶住,两脚一蹬,上身一发力,将苏文禄顶出好几步远。


    苏文禄定住脚跟,又上前扑击,道长双臂大开,似揉面团,似抚水流,等苏文禄靠近他时,他一左一右挡开苏文禄地双手,一扭身用胳膊肘子击在苏文禄地胸口上,苏文禄又被打出好几步。


    见好就收!


    清鸿子收起招式,向苏文禄行了礼,口中直说:“承让了。”


    苏文禄也知自己不是对手,一脸不高兴,转身走了。


    门口看热闹的偷着乐:“这小子早就该找人收拾一顿了。”


    高偃办好了手续,清鸿子留下做了高家的习武师傅。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高家本想让高灵均的兄弟文武并修,结果习武吃不了苦,也没有天分,坚持不下来只能好好读书去了。


    而高灵均自己不仅书读得好,武功也尽得师傅真传。


    两手挥剑能斩絮劈雪,持刀能削风砍雨;


    双脚腾跃似蜻蜓点水,疾步如白鸿踏波;


    出拳柔中带刚,腿扫稳中带狠。


    这一天,清鸿子对高偃夫妇说:“贫道已经把该教的都教给公子小姐了,现在想回太清宫,不能留在高家了。”


    高偃夫妇想要挽留,毕竟这位道长也确实帮自己教育了三个孩子,怎料清鸿子执意要走,高偃夫妇也只能备上银两送给他。


    高灵均感念师傅多年来的教导,希望师傅有一天能再回来。


    清鸿子笑着说:“到那时候,若有缘也许还能再见面,我没什么可送的,只有这把唐横刀送给你了。”


    高灵均双手接过了这把唐横刀。


    “外面的天地有多大?为何师傅执意要去云游?我若能出去见识见识就好了。”


    这一刻,高灵均心中便有了梦想。


    晨光破云,清风拂山。


    泼墨山水之中,武当仙观矗立在眼前,山下溪水清清潺潺,殿前香火缭缭弥漫。


    道长们在山中攀爬登高如林上猿,跳跃奔驰如山中鹿。


    一中年女子来到一个僻静之处,进到一间屋子,简单打扫之后,点上香。


    这几年来,每到师兄祭日,她都要从京城来武当,来到师兄曾经的住处焚香祷告。


    她的这位师兄名叫袁心,进士出身,一生惟爱画山水。后因家中遭遇变故来到武当成为松泉子的弟子。


    她叫窦兰芝,武当俗家女弟子,出身军户,自小习武。后来嫁给一名姓李的京郊卫所小旗,一个从七品的低级武官。


    有一年,她丈夫协助锦衣卫抓捕“妖党”,几名锦衣卫校尉在潜伏的过程中因出现纰漏,被“妖党”头目发现并带着信徒们将他们几个活活打死。


    二十几岁的窦兰芝从此守寡,膝下只有一子,名叫李长隽。


    当时她的父亲得了病,由兄弟接替父亲在京郊一带继续在卫所当差。


    窦兰芝带着父母以军户的身份,以及丈夫因公殉职的荣誉,在高家的帮助下来东城落了户。


    窦家与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高偃一家是旧相识,来往多年。


    因为她既要养活儿子还要给父母养老,前任兵马司指挥使正好是高灵均的祖父高正,窦兰芝一家来到京城后,在他的帮助下,进了东城盔甲厂,靠着制作弓弦、缝补甲胄赚点钱。


    她兄弟刚到卫所时被人欺负,她以探望兄弟的由头来到卫所,找到了那个欺负人,当时那人正拿着牛尾刀练武,窦兰芝前去讲理,一言不合起了冲突,窦兰芝顺手拿起双刀,与那人现场“切磋”起来。那人仗着力气大,手起刀落,刀刀砍向窦兰芝。


    但窦兰芝武艺更强,左手刀招架,右手刀相劈,忽而手中双刀似蛟,一招“双蛟出海”直劈对方双肩,忽而又如双股旋风,刀刀“绞”向对方。


    那人招架不住只得说一声:“我服气了。”从此就再也不敢欺负窦兰芝的兄弟了。


    而窦兰芝自此得了一个名号——“双刀罗刹”。


    窦兰芝的儿子李长隽也是习武的好材料,六岁时由母亲传授武艺,十岁送去武当继续练武。


    袁心自己身手一般,就让李长隽跟着自己师兄的弟子一起学武。


    李长隽因身轻若絮、出手又敏捷刚猛,所以袁心赠他一个名号“云中豹”。


    袁心虽然武艺不精,但字写得好,画的也好,更多的是在文采和做人方面教导李长隽。


    对于自小失去父亲的李长隽来说,袁心亦师亦父。


    而对于师傅袁心的死李长隽一直记得,他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


    五年前,年仅十九岁的李长隽被高偃举荐给了一位朋友,锦衣卫指挥佥事覃温川,覃温川是当今皇帝的亲信,皇帝给他权力让他直接干预诏狱的管理,真正管理诏狱的镇抚刘锡正要辅助他行事。


    既然高偃想要推荐人才,覃温川表示要见见李长隽,见过之后才能做定夺。


    当李长隽出现在覃温川面前时,覃温川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肩宽颈长,后背宽厚似虎,腰窄似蜂,腿长似鹤。身高五尺九寸,脸面白净的像个读书人。


    覃温川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点点头说“不错。”


    高偃说:“他父亲曾是京郊卫所的小旗,十几年前协助锦衣卫抓捕“妖党”的过程中死在“妖党”手里,当年那件事你也知道。他舅舅现如今接替外祖父在卫所当差,他母亲也习武,他自小又拜在武当门下,身手自不必多说,长得相貌端正,字也写得工整,今年十九了,年轻力壮,家世也干净,你还有什么顾虑呢?”


    “我可以把他弄去当锦衣卫,但是要从小旗做起,以后能不能晋升,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你放心,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不会有错的。”


    覃温川又向锦衣卫指挥举荐,将李长隽选进了锦衣卫千户所,成了七品的小旗。


    覃温川告诉高偃:“如今太皇太后的侄孙李颂之被封为指挥佥事,何太后的侄子被封为千户,皇上让李颂之长期协助北镇抚司缉拿要犯。趁着这个机会我向指挥使举荐李长隽进入千户所担任小旗,指挥使同意让李长隽以后专门帮着北镇抚司拿人办案。”


    高偃连忙作揖说:“那就多谢覃兄了,改日一定请你喝酒。”


    去年,也就是高灵均的师傅离开之后,京城出现飞贼,先偷富户后偷官员府宅,最后竟猖狂到偷兵部衙门的公文。


    皇帝非常生气,在天子脚下都敢偷,不光偷到官员家中,最可恨的是竟敢潜入兵部衙门盗走公文,下一步是不是要偷官府大印了?


    皇帝下令,让北镇抚司派锦衣卫去调查抓捕,谁要是抓到了贼人不光赏银子,还要擢升官职。


    五城兵马司一直没闲着,日日提放,夜夜巡逻。


    嫌疑人倒是抓了不少,高偃从审问的口供中看出了端倪,有几个人本来互不相识,提供了一些看似没有证据的口供,但串联起来竟然直指一个人,一个跑江湖的卖艺的,根据目击人的陈述,此人似乎还有同伙。


    高偃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推测准确,但他心中有六七成确定。


    晚上他找来李长隽想询问一些事情,窦兰芝陪着一起来的。


    高偃问李长隽:“听说皇上要让锦衣卫调查这件事了?”


    李长隽说:“是,皇上的确要让北镇抚司调查这件事。”


    高偃说:“根据我们得到的线索,这贼人最近就藏身在西城,似乎已经在西城选定了目标,大概就要下手了。我们东城不能管西城的事,所以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李长隽说:“既是这样,我们得提前去西城蹲守。”


    高偃拿出一张图说:“这是线人提供的,上面画圈的部分就是贼人的藏身之处。长隽,这次若是成功了,将来说不定你要加官进爵呢。”


    “兰芝,你跟着一起去吧,你们俩一起将贼人抓到。”


    “高指挥使请放心吧,你这样帮着我们长隽,长隽一定不能让你失望的。”


    这一夜,母子俩去了西城,按照图纸上所标记的,来到一户人家的房顶,紧盯着一切动静。


    静谧的月光下整个京城都在沉睡。


    母子俩身穿黑色紧身箭袖衣,躲在暗处紧盯着一户人家。


    不到子时,门开了,两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悄悄离了家门进了胡同。


    快要走到大街上时,突然传来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这是西城兵马司的人在巡夜,俩人鬼鬼祟祟的靠墙躲在黑影里。


    等兵马司的人走远后,这俩人一阵疾跑,跑到另一条胡同,又从胡同疾跑到了另一条街上,他们盯上的那户人家是个富户,就住在这条街上。


    窦兰芝和李长隽一路跟随,如同猫儿隐匿在夜间,只为抓捕老鼠,


    那两个人跑一阵就停下四处观望一下,窦兰芝母子俩在身后也是追一阵就赶紧躲在黑影里贴着墙或蹲在地上,不能让一丝月光照到他们。


    就这样追追停停,停停追追。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人来到一户人家的墙外,交头接耳商量了一下,然后使劲儿往上一甩,一个铁爪钩直接钩住了墙沿,那人用手拉了拉铁爪钩上的绳子,确定牢固后,一跺脚弹跳起来,双手拉着绳子,两脚蹬着墙往上爬,爬上去后就直接跳进了院子。另一人拉着绳子顺势借力用脚蹬了一下墙面,等爬到最上面时两手扒住墙沿儿,就这么骑在墙上了,然后也跳进院子。


    过了一会儿,窦兰芝母子来到墙根儿下,李长隽使出锦衣卫所用的铁飞钩勾住墙沿,窦兰芝先攀爬上去,趴在墙沿上看了看院内,没见到那俩贼人,然后跳了进去,李长隽紧跟着也跳进墙内。两人的身手都很好,比那两个人轻松多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主人和下人们都睡着了。窦兰芝和李长隽蹑手蹑脚的在院子里找寻那俩贼人的去向。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间屋子细细簌簌的响动着,窦兰芝和李长隽一看,一间屋子的窗户半合着,料定他们是从窗户进去的,于是俩人一左一右守在窗户旁边。


    大概一刻钟,那俩贼人悄悄地从窗户跳了出去,还不忘轻轻地关上窗户。


    就在俩贼人背着包袱要走时,窦兰芝和李长隽突然闪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了刀,俩贼人大吃一惊,没想到今日竟然被人堵住了,对方还带家伙来的。


    两个贼人身上带的只是匕首,对面母子拿的可是刀。


    事到如今,要么死在这儿,要么逃出去,俩贼人也不多说废话,掏出匕首就上前拼命。


    月光照进院子,刀光映着月光,一阵兵器击打的金属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他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一个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一个被人喊作“双刀罗刹”。


    几个回合下来,一个被李长隽的长刀架在了脖子上,一个被窦兰芝的短刀指着脑门。


    江湖卖艺的把式也就吓唬吓唬普通人而已。


    母子俩将贼人捆了,将这户人家喊了起来,全家老小披上衣服,点上蜡烛来到院子里一看,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地上还捆住了另外两个黑衣人。


    男主人惊讶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长隽掏出金腰牌给他看:“北镇抚司锦衣卫。”


    男主人震惊地喊道:“你是锦衣卫?我家出什么事了吗?”


    锦衣卫的名声是很让人胆战心惊的。


    李长隽说:“我们抓到了两个偷东西的贼人,还请你们一起作个证。”


    窦兰芝说:“你们查看一下,他们偷走地是不是你们地东西?”


    男主人和女主人赶紧打开两个包袱,一清点,果然是他家的东西。


    李长隽说:“现在巡夜的兵马司的人也不知道走到哪了?”


    窦兰芝说:“先把他们捆着,咱们直接把他们交给兵马司”


    押着贼人带着赃物,趁着夜色窦兰芝和李长隽离开富户一家往西城兵马司去了。


    第二日,兵马司的人直接将两个贼人押到刑部,李长隽作为缉捕人员被刑部叫了去,把昨夜的抓捕过程陈述清楚,那富户人家也被叫去指认失窃之物。


    经审查,俩贼人确系跑江湖的,白天借着卖艺的名头四处踩点,看到谁家有钱就做好标记,官宦人家也不放过,等时机一到就来偷窃。


    而偷公文是受别人指使,一个有把柄在兵部的官员。


    本想着干完这一票就离开京城的,没想到昨晚上栽了。


    有了锦衣卫的亲自抓捕,又有失窃人家的指认,这案子很快了结。


    两个贼人和背后指使之人都被处死


    皇帝下旨,李长隽擒贼有功,从小旗升为正六品百户,不仅赏赐了银两,还分了官舍给他住,就离高府一里半地。


    窦兰芝也不用再去做事赚钱了,有皇帝的赏银,还有儿子每月的俸禄,足够她过日子的,她现在只要照顾好父母就行了,还有就是操心儿子的婚事。


    今年高偃过寿,李长隽和母亲备上礼品来到高家。


    见了高偃夫妇,窦兰芝抱拳行礼,说:“今日特来为指挥使祝寿。”


    李长隽身穿松绿直裰,头戴网巾,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跟在身后。


    高偃的妻子薛夫人笑着说:“怎么拿那么多东西,人来了就行了。”


    窦兰芝说:“那怎么行,今天是他高叔父过寿,这孩子能有今天全靠他高叔父提携,礼节万万不能少。”


    放下东西,李长隽向高偃行了礼。


    高偃不仅是长辈,更是李长隽的贵人,就像窦兰芝说的,礼节不能少。


    正说着,只闻得一阵清香,高灵均走了进来。


    窦兰芝和李长隽转身看去,只见高家小姐上身穿着桃红缎子对襟短袄,领口缀着一颗金花小扣,下身穿着石青色缠枝花马  面裙,头梳簪花云髻,用白珍珠和粉红色绒花点缀。


    高家小姐身材高挑,面若芙蕖  肤若玉脂。


    眼波一转,灵动似夜狸猫;丹唇微启,婉转如黄鹂鸣。


    高灵均向窦兰芝行礼:“窦伯母。”


    窦兰芝大赞:“灵均越来越标志了。”


    高灵均向李长隽看了一眼,向那个剑眉高鼻丹凤眼,白净瓜子脸的公子轻轻行了礼。


    李长隽收敛了热烈的目光,低下了头。


    她是订了婚的人。


    窦兰芝问:“灵均什么时候出嫁?”


    薛夫人说:“本来年底就该嫁。她姨妈给张罗的这门婚事我们都不满意。”


    窦兰芝忙问:“不满意为何还要订下婚事?”


    高偃很不满的说:“都让她姨妈给骗了,把那个小子夸的天花乱坠,后来我们才打听到,那小子不仅长得不怎么样,当初跟别人快定婚了突然悔婚,被人家好一顿骂。”


    窦兰芝忙道贺:“灵均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也许会峰回路转出现转机。”


    薛夫人笑着说:“借你吉言,希望如此。你家长隽可有中意的了?”


    “到现在还没有呢。”


    “不急,缘分没到呢。”


    “都这么说。本来他姑妈看中一家姑娘想要撮合,他不愿意。”


    高偃在一旁插上一嘴:“别着急,急也没用,慢慢挑,我们灵均当初就没好好挑,结果就被坑了。”


    薛夫人有些生气:“你闭上嘴巴。”


    高偃翻了个白眼转身坐下。


    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李长隽向高灵均看了一眼,高灵均发觉有人在看她,轻转脸颊,与李长隽目光相对,李长隽再一次回避。


    寿宴上,高灵均的祖父,上一任兵马司指挥使高正说:“现如今的年轻人太拘束了,哪像我年轻的时候,四处野。”


    大家一阵笑,高灵均的祖母说:“你怎么好意思说哦,你年轻的时候跑去把人家的酒楼给砸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老祖父说:“说起来都几十年了,那年我十九岁,做着行侠仗义的美梦,偷偷离开家一个人跑到外地去,肚子饿了就进了杏仙楼,店小二刚倒上茶,旁边来了一个壮汉,问我‘兄弟,从哪来啊’?我一看此人来者不善啊,就说‘四处走走’。那人看了看我的剑,说‘看来兄弟是个练家子,不如交个朋友,以后有事哥几个罩着你’。”


    “然后呢?”高灵均的弟弟高易问道。


    “我哪能跟他们交朋友,就问‘怎么交朋友’?那人说‘你把这顿饭请了,以后就是兄弟’。我一头看了看前面有张桌子坐了两个人,点了一桌子菜,那两个人还扭头看我,我知道这是遇上讹钱的了,就说‘我要是不想请呢’?那人把脸一黑,说‘哥几个不想欺负年轻人’。”


    老祖父喝口茶接着说:“我哪能让他们欺负,本来就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我拿起茶碗泼到他的脸上,迅速拔出剑对准他,那人举起大刀也对准了我,他的同伙拿起家伙也围了过来,我一点儿都不怵,直接拿剑跟他们拼命,没想到那三个就是花拳绣腿而已,三个打不过我一个,被我打跑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吃饭,可偏偏找爷爷的麻烦呢?”高灵均的另一个弟弟高民问。


    “那三个是赌徒,我刚一进去就看见我腰上挂着一块儿玉佩,所以是想找茬打我一顿再抢过去,再拿去赌。后来啊我但凡出门就不敢带太值钱的玩意儿。”


    窦兰芝说:“老爷年轻的时候就身手不凡。”


    老祖父笑着说:“嗨,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做事情还得考虑考虑。倒是长隽,年纪轻轻就做了北镇抚司的百户,年轻有为啊。”


    酒足饭饱之后,祖父祖母因为年纪大了先回屋里了,高偃夫妻还和窦兰芝聊着,一会儿丫头拿着礼品过来了,这是要送给他们的。


    高兰芝说什么也不收,薛夫人说:“哪能空着手让你们走,再说了,灵均的两个弟弟也大了,万一闯了祸以后还得靠着长隽给照应着呢。”


    “这是哪里的话,灵均的兄弟也是长隽的兄弟,该帮的一定会帮。”


    高灵均站在旁边微笑着婉转地看了长隽一眼,看到那双灵动如猫的眼睛。


    李长隽此时有些脸红,也许是喝醉了。


    一路上无话,窦兰芝说:“白天你姑妈来过,说要给你说门亲事,那姑娘家也是军户出身。”


    李长隽不吭声,窦兰芝问他:“你愿不愿啊?倒是吭一声啊。”


    “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每次亲戚来了这个也问,那个也问,以前我还能说你年龄小,不急,现在你都二十四了,你姑妈家的表弟比你小一岁,都生俩了。”


    “我不愿意。”李长隽嘟囔了一句,提着礼品加快脚步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