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她沾着血污和烟灰的脸上，映出她眼中一抹深思。


    刚才那些海匪确实凶悍，但打法却有点怪。


    他们撤退时，虽然慌乱，却并不像真正的亡命海匪那样毫无章法。


    尤其在最后一条船调头逃窜的瞬间，借着对方船上摇曳的火光，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一个挥刀指挥撤退的头目，在抬臂格挡飞箭时，袖子滑落了一截。


    那粗壮的手臂上，赫然刺着一个青黑色的刺青图案。


    一条狰狞的海蛇，扭曲缠绕着一柄断裂的铁锚。


    这图案，绝非普通海盗所有！


    绿竹的心沉了沉。


    伪装海匪？这刺青……会是哪方势力的标记？


    是冲着这批货来的？还是……冲着姑娘来的？


    这趟浑水，看来比想象中更深。


    她得赶紧把这个发现，告诉姑娘。


    慕绾绾得知了此事后，眉心一蹙，不过片刻，就放平姿态。


    “你把此事总结一下，告诉给殿下，让他注意一下。我回来之后，没有出过大楚城，更是不认识什么海匪，所以这群人对付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殿下和他们有过矛盾。”


    “如此，就解释得通了。”


    绿竹看着慕绾绾逻辑分明地分析着，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


    次日午时。


    梅香园里。


    青梅正对着账册拨算盘。


    窗外日头正好，暖融融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户洒进来，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好似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母性光辉。


    或许是执掌侯府中馈久了，她的性子，不再是以前那种怯生生的柔顺，反倒像一潭水，眼睛底下沉着叫人看不透的东西。


    “姨娘。”


    玉竹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


    “芊华院那边，刚把新到的秋茶和江南来的几匹软烟罗领回去了。按您吩咐的，只给了往年三成的量。翠芬那丫头，脸都气绿了！”


    青梅指尖一顿，算珠清脆地响了一声。


    她抬起眼，唇角弯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还是柔柔的：“知道了。份例是老夫人定的规矩，咱们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三姑娘那边……若有什么不满，让她来寻我就是。”


    规矩？


    玉竹心里嘀咕，这“规矩”现在可是紧着芊华院呢！


    从冰例到点心份例，再到如今这些风雅玩意儿，哪一样不是被姨娘用“府中俭省”、“老夫人有令”的由头削得厉害？


    偏生还叫人挑不出大错处，只道是新姨娘当家，手紧些罢了。


    玉竹应声退下。


    青梅的目光却重新落回账册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掠过她温婉的眉梢。


    而在玉竹和青梅口中的芊华院，此时不如平日里，众心捧月的景象。


    “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慕芊芊指着桌上那少得可怜的两小包茶叶和几匹颜色老气的布料，气得浑身发抖。


    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没有平日里听起来的好听，而是带着尖锐的口吻，质问着。


    翠芬被吓得连连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慕芊芊则嘀咕着：“这些，连我平日泡澡泡脚都不够！还有这料子，粗得硌手，给下人做衣裳都嫌糙！那贱人就是故意的！她算什么东西，也敢克扣我的份例！”


    翠云更是脸色煞白，自从厨房那次差点被抓包，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看什么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小姐息怒！”


    翠芬硬着头皮劝道，“青姨娘如今掌着中馈，又有侯爷和老夫人撑腰……咱们，咱们暂且忍忍？”


    “忍？我凭什么忍！”


    慕芊芊猛地抓起一匹布狠狠甩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她就是慕绾绾的一条狗！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以为就能骑到我头上来了？做梦！走，找爹去！”


    慕芊芊带着满身怒气，直冲慕父平常疲乏时，午后小憩的书房暖阁。


    她算准了时间，慕父刚用了些点心，心情正该不错。


    “爹！”


    门帘一掀，慕芊芊带着哭腔就扑了进去，眼圈在先前的酝酿中，瞬间红了，那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您可得给女儿做主啊！”


    慕父刚喝了口热茶，被她这一嗓子惊得差点呛着，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悦：“又怎么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爹！”


    慕芊芊抽抽噎噎，指着外面，“青姨娘她，她太过分了！女儿知道如今府里是她当家，可……可也不能如此苛待女儿啊！”


    “您看看送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女儿并非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只是……只是她这般行事，分明是没把女儿放在眼里，更是不敬爹爹您和母亲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话里话外却把苛待和不敬的帽子扣得死死的。


    不过是一个下人出身的，有什么得意的？


    慕父眉头锁得更紧，还没来得及细问，门外传来一道柔婉却带着点不安的声音：“侯爷，妾身……有事禀报。”


    是青梅。


    “进来。”


    慕父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不少。


    青梅扶着腰，高隆着肚子，由玉竹虚扶着走进来，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屋里情景，似乎吓了一跳，随即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对着慕父和慕芊芊盈盈一俯：“不知三姑娘也在……妾身失礼了。”


    慕父见她脸色不好，又挺着肚子，语气不由得缓了三分：“这日头正盛，怎么进来了？”


    青梅怯怯地抬眼看了眼还在抽泣的慕芊芊，欲言又止，一副为难至极的样子。


    “说，有什么事情，我为你撑腰。”


    见青梅还是有些不敢说话，慕父困惑地看了一眼青梅，又看向了面前的青梅。


    青梅这才像是鼓起勇气，声音细细软软的，却字字清晰：“回侯爷，是关于芊华院份例的事。”


    “妾身方才听底下管事婆子回禀，说……说三姑娘院里的翠云姑娘，今早去领份例时，不仅嫌东西少，还，还当众摔了库房新到的绸缎，斥责管事婆子们是老虔婆、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狗东西，还，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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