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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最后一公里[火葬场]

    小镇没有夜生活,路灯绰绰,拉长了应溪的影子。


    擦了下眼角,一片干涩。


    她哭不出来了。


    应溪应该早知道装乖不会得到任何的喜爱,或者说她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在意。


    长久记忆具有模糊性,人们可能会根据现在的经历而美化记忆,可应溪清晰记得曹月雯和应昌平离开的那天。


    五岁,四十斤。


    那天和今天一样,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风轻轻吹着,在繁重行李上沾染不舍的气味。


    从体重秤上下来,应溪跑出门口,看到了比她还高的行李和镇西头的姑姑。


    “妈妈,我今天四十斤啦。”小小的她像预料到什么,抓住了曹月雯的手。


    当时的曹月雯不过二十五岁,姣好的脸在看到应溪的一刻划过一滴泪,砸在了她们交叠的手上。


    “小溪好棒,以后也要多多吃饭好不好?”


    应溪点头,转头看见应昌平把行李搬上了那辆面包车。


    “小溪。”曹月雯蹲下,与她平视,母亲独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肌肤传入心脏,一下又一下赋予力量。


    她擦了下眼泪,眼里有当时的应溪看不懂的情绪:“爸爸妈妈要出去一段时间,回来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你就在姑姑家乖乖待着,和楼里好好相处好吗?”


    情感告诉应溪这种时刻她应该撒娇,然后哭泣抱住曹月雯说自己舍不得。


    可看到她们眼里的晶莹后应溪咽下原本的台词,扬起笑容:“那你回来给我带贴纸,灰姑娘哒!”


    那是应溪第一次装乖,从此她走向了一去不复返的道路。


    面包车在午后暖阳下闪着银白色的光泽,应溪站在应秀梅的身边,笑的很甜,与车里哭成泪人的父母摆手。


    没有人知道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地手心已经青紫。


    曹月雯说她会回来,可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她没再回过老湖镇。


    从来都是这样,从曹月雯开始,到楼里到孙最,他们都是这样。


    需要你的时候说你真好,我好喜欢你,不需要的时候撇到一边说你算什么东西。


    应溪知道她不是别人的唯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可她却连第一顺位都没有。


    其实后来她也放低了要求,只要重视她一点就好了,也不一定要唯一,要第一,只要在烟花满天时告诉她一句很漂亮想分享给你就好了。


    可依旧没有人。


    在孙最手机丢了的那三天,他可以借手机拍下来自己吃的什么,却没有选择转发给她一份。


    她连重要都算不上。


    广场的音乐散去,整个老湖镇陷入夜晚的寂静,小卖部旁的户外椅上,应溪静静的坐着。


    “应溪。”


    在她发呆时,应秀梅走过来,轻轻坐在她身边。


    揽过她的肩,抱入怀里。


    干涸的眼泪又一次汇入了水源。


    “姑姑……”应溪回抱,放声大哭:“我好后悔啊。”


    “我好后悔没有撒娇让我妈带我走,我好后悔相信楼里那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好后悔误入富家庄园,我也好后悔信了那个王八蛋的喜欢!”


    她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点一点细数人生的错误,眼泪汇聚成河,在炎热的夏夜里局部降温。


    应秀梅抱着她,慢慢为她舒气,这姑娘算她养大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难过自己也跟着难受。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不哭不哭。”其实应溪所说的许多“后悔”应秀梅并不知晓,可看她的反应也知道这是她内心深处的创伤。


    月色静谧,夏夜交响曲随之而来,姑侄俩并排坐着,享受片刻安静。


    见应溪的情绪稳定下来,应秀梅开始循序渐进的开导:


    “其实我也不知道楼里谈了恋爱,只以为他工作遇到了问题。”


    应秀梅笑笑,岁月的沉淀让她温柔慈爱,抓住侄女发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人与人的关系是世界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她说:“血缘、友情、爱情都没有用。人生是自己的,其余都是路过。”


    应秀梅在告诉她,别把那些伤害你的人看的太重要,及时止损,见好就收。


    关系是双方的,但选择权是自己的,不舒服就结束,喜欢就继续。


    “我支持你和楼里绝交,我再和他绝交,你当我女儿。”


    这话说的有意思,应溪没忍住破涕而笑。


    姑侄俩手牵着手,看着一盏盏灯火暗灭,老湖镇走向深夜。


    目光触及旁边垃圾桶的试卷,应溪想起来:“姑姑,应友来说你想让他来家里住,他怎么没在?”


    “呃……这个……”刚才还开玩笑的应秀梅变得支支吾吾。


    应溪注意到异常,担心他出了问题:“怎么了吗?”


    应秀梅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身后的小卖店到了下班时间,聚在里面打牌的镇民相继从门口出来,好巧不巧,应溪回头,正好与出来的应昌平对上视线。


    -


    应溪从没见过凌晨的老湖镇。


    熬夜伤身体这句话她秉持着相信,一直以来早睡早起。


    这是她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看见凌晨的天空。


    路灯是太阳能的,白天吸收能量晚上发光。


    小镇里的设备储存的能源少,这个点儿路灯已经没有多少的光,零零散散堪堪照在直线下方的水泥板路上。


    身后的小卖部早就关了门,牌子上的LED灯条为了省电也相继关闭,整个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应溪还坐在户外椅上。


    夜里寂静,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得注意。


    她感受到了有脚步停在自己面前。


    是消毒水混着柑橘的味道。


    “应溪。”孙最站在她面前,路灯自头顶斜下来,扣在紧绷又心疼的侧脸上。


    他蹲下,去看应溪已经无力挣扎的神情,心疼自眼底划过,传到心脏里,按到了绞肉机的按钮。


    “回家好吗?”


    试着触碰她的手,对方没反抗,是比夜晚还要冰冷的温度。


    男孩子的仇恨比较简单,打一架就好,孙最和楼里正要出去给应溪道歉,就看着应秀梅领着一个男人进来。


    头发黝黑,腰杆子也直,一举一动能看出算是个成功人士。


    可这点细节落在孙最眼里什么都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举手投足间是松弛,是与生俱来的儒雅绅士。


    和硬装的完全不同。


    没等他观察出对方是什么身份,旁边的楼里率先公布答案:


    “舅舅。”


    一瞬间孙最眼睛瞪大,配合脸上的伤口倒显得滑稽。


    楼里的舅舅不就是应溪的爸?


    可他爸不是在逃高利贷?


    看着他淡然自若与楼里叙旧,穿搭脸色都没有愁意时,没忍住笑出来。


    自己姑娘在西北孤苦伶仃躲债,罪魁祸首回到老家享福。


    他的目光太炽烈,攻击性也明显,应昌平抱着楼里的肩膀,看到卧室门口站着的混气男人,愣了一下:


    “这是……”


    他想说楼里的同学?被孙最抢答:


    “失陪。”


    然后大步流星往外走。


    钟表的时钟指向了凌晨两点。


    他不熟悉老湖镇的路线,绕了整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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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找到坐在镇东小卖部的应溪。


    她瘦小的一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抽出自己的手,应溪摇头,哭哑的嗓音没什么力气: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夏日交响曲还在演奏,小时候应溪就想说它们为什么那么有激情?明明人生没有观众,明明没有人喜欢它们的叫声。


    椅子由于重量传来吱呀,深夜的小镇上清醒的人又多了一个。


    夏天的夜晚万里无云,月亮挂在天上撒着银白色月光,照亮了整个大地。


    两个人的呼吸交错,在耳边清晰可闻。


    经过多个事件的冲击,应溪现在多了抵抗力,情绪不会再崩溃。


    孙最身上有伤,而且他好像在自己离开后又打了一架,整个人不太体面。


    他应该去处理伤口,然后回到沉京继续做他的大老板。


    几番开口,鼓足的勇气都说了嘴边又卸力,看着孙最流畅的侧脸,应溪准备再试一次。


    “吃哥俩好吗?”他扭过头,撞进应溪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里。


    “啊。”一时哑然。


    她想说小卖部已经关门,这个点买不了,没等开口就看见孙最走到窗口,撬开了纱窗。


    从里面的冰柜里掏出哥俩好,拿出手机在门上的二维码扫了五百块。


    在应溪怔愣的表情下,他回来,掰开两根雪糕,递给她一根。


    这是二人间不成文的规定,谁递来的哥俩好,谁掌握主导权。


    当然,为了尊重对方的意见,可以选择拒绝。


    应溪抿抿唇,本想说算了,却看到他身上细碎的伤口。


    皆因她而起。


    “你要问什么。”


    香甜的味道入口,应溪咬着雪糕,凉气缓解了一些哭过后的无力。


    “楼里决定去找陈妍。”


    “嗯。”


    “他们刚才打了电话,表达了自己对这段关系的看法,经过协商决定继续恋爱。”


    “哦。”


    凌晨的温度比较低,应溪跑出来的急只穿了一件单薄短袖,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感受到了寒冷。


    她摸了摸胳膊试图增加温度,下一秒肩膀披上一件外套,还带有独特的温度。


    确保她没抗拒后,孙最坐回去,看着两人吃剩的雪糕杆,表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也谈谈。”


    “谈什么?”应溪不觉得他们有可谈的话题。


    二人之间的矛盾和楼里陈妍比单纯许多,无非是孙最更爱哪个而已。


    放在以前,应溪也许会想争一争,希望孙最更喜欢自己一点。而现在,她发现人生不只爱情,有许多值得关注的东西,他爱喜欢谁喜欢谁。


    孙最不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自顾自说着,夏天的老湖镇白天早,这会儿东边渐渐出现红色晨曦。


    “从我们恋爱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所有都谈一遍。”


    他抬起头,望向应溪的眼神虔诚认真,像一只脆弱的正躲避猛兽捕猎的小鹿,祈求人类救救自己。


    应溪从没见过孙最这副表情。


    刚才光线暗她没看见,如今晨光熹微,男人狭长的眼睛肿胀,眼尾发红。


    哭过了。


    心倏地软了一瞬,身上的外套还残留他的温度,上面的血渍也因自己而起。


    谈就谈吧,反正结果都那样。


    “好啊。”应溪点头,准备把憋了七年的气全撒出来。


    “我其实听到了袁子昀和你说——”


    话未尽,一辆粉色保时捷帅气摆尾,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揺下,露出那张全中国大屏幕上都播放的脸:


    “阿最,我找到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