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吃绝户

作品:《双璧引

    露宿在外,到底还是多有不便。


    除却明光是整夜值守在外,纤云和飞星也要轮值上半夜和下半夜。


    下过雨后草地湿润,即使有稻草隔在身下,谢漪却还是觉得潮湿的紧,硌得慌。


    潮润湿热双双侵袭,热的她几近要中暑。偏偏一旁的萧策还睡得沉,引得她更是烦躁。


    若是换做阿兄在,定会叫她舒坦些!


    无奈之下,谢漪只好去马车内取了衣裙,又唤来飞星陪同自己,主仆二人在驻扎之地旁的小溪寻了一幽僻处,确定四周都没人后,谢漪才褪去衣衫下水。


    飞星全程神情警惕,蹲坐在谢漪身侧岸边的石头上,紧紧握住袖口中短刃。


    “女郎,通天苑来信,让女郎只管往颍州去,待到归时,自会有人接应。”


    通天苑,是她阿兄新府邸的名字。


    “知道了。”谢漪往肩颈处浇了一捧水,虽说凉意沁骨,却令的她胸下的燥热减缓许多。


    她将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侍女,“待事成之后,你可有何打算?”。


    似乎是没想到主子会忽然问起这个,飞星赶忙垂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奴……奴只愿陪女郎生生世世。”


    谢漪对她道:“你满腹才学,心思沉稳,比之寻常男子也不遑多让,可曾想过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


    飞星抬眼,眸光一闪,“可本朝从未听过女子做官。”


    权与利,都被男子们瓜分殆尽,她这等女子,也能存这样的心思吗?


    谢漪阖上双眼,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


    在水中睡着,听起来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偏偏等谢漪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仍然置身水里。


    是何情况,飞星竟然没有叫她?


    真要回头,她忽觉肩头上搭上一只手,萧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这么贪睡?”


    未等谢漪回应,她便见到他也下了水。溪水极浅,萧策的大半个身子几乎都露在水上,他低头,呼吸声在夜色中愈发明显。


    做夫妻四年,谢漪自然知道他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不由得将手搭在他手臂处,轻轻推了推,“王爷,别这样。”


    她没有忘记他的承诺,“既已答应好聚好散,为何又要逼迫我。”


    萧策听了她的话,只觉毫无拒绝之意,更多的是勾人。


    “就算是好聚好散,可你我如今到底还是夫妻,有何不可行周公之礼?”


    “再说了,你哪次没有登上极乐,何来逼迫一说。”


    他二人,一人束发策冠,一人长发披散在肩头。萧策抬手,轻轻抚开她那碍眼的长发,视线停留在她胸口。


    那里有一道疤,她不说,他也没有问过。只是她肤如美玉,白璧无瑕,却偏偏多了这道疤,他每每一看,便觉触目惊心。


    见谢漪顿在原地动也不动,他笑道:“你父亲将你嫁与我,你在我萧家一天,就要听夫君的话一天——”


    萧策掐着她的下巴,强行令她与自己对视。


    他眸若深潭,盯着眼前名动天下的妻子,回想起那日兖州城外那百人相送的盛大场面,他喉间堵塞,手不禁随着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


    世人几若要将她捧为神女,高高在上,玉洁冰清。


    他也曾一样,端着破碗,与无数等待谢府施粥的乞儿,仰望着她与谢泫乘宝马香车,从食不果腹的他们面前如风一样驶过。


    可即便曾高贵如她,那又如何?


    如今不还是他这泥腿子的妻,他将来孩儿的娘?


    夜色如水,头顶明夜高悬。


    萧策将头埋进她白皙颈间,贪婪地嗅着她的香气。


    那劳什子休书,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怀中之人是他的妻,他为何不能物尽其用?


    谢漪背对着他,眉头紧皱。


    世人谓晋陵王为常胜将军,行军作风惯是直捣黄龙。


    可这一优点此刻被用在她身上,谢漪脑中却只余有八个字——“横冲直撞,不知轻重”。


    她就知道!就知道和这样一个牲口出来没有好事!


    ……


    马车又接连行驶了两日,这才到了颍州。


    一步入颍州地界,萧策的神情便愈发凝重。


    明明世间男人最爱带着妻儿衣锦还乡,每每回乡,便觉神清气爽。望见双亲,恨不得当即留下做个大孝子。见了人便要吹嘘一番自己在外的丰功伟绩。


    然后过不了两日,便开始与三五发小饮酒博弈狎妓,将妻儿扔在家中孝敬父母,自个儿潇洒快活。


    谢漪还当萧策也是这般。


    “王爷,咱们快到颍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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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光雀跃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萧策却只“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不多时,夜色已至,马车在一处二进老宅停下。


    马车外人头攒头,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大,听上去多是男子,说的都是谢漪听不懂的方言。


    她带着帷帽,被两名侍女搀扶着下了车。萧策带着明光走在他们前头。


    不愧是晋陵王,军中多年染上的威压不过释放三分,便令的那些吵闹声登时安静下来。


    男人们一同看向萧策,眼神中都流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这是策娃子?策娃子怎的回来了!”


    “还真是策娃子!”


    “是不是三叔写的信他收到了?”


    “不是说那信没能送到策娃子手中吗?”


    “我咋听说他在外头做生意,已经是富庶大户了……”


    “可不是!咱们这萧氏祠堂都是他捐钱盖的!这回不是回来争当族长的吧!”


    “策娃子!你竟真的回来了!”一中年男子惊呼上前,握着萧策的手便开始声泪俱下。


    “……我按照你给的地址,将信寄了出去,可谁知过了半月,那邮驿竟将这信退了回来,还说没有你这个人!你说这这这——”


    萧策漫不经心抽回手,对那中年男子道:“三叔,你填的收信人是谁?”


    他在上京手眼通天,处处布有耳目,虽说那信没能送出,他却也知晓信的内容,这才赶忙回来。


    三叔一怔,“你不是说你在上京发了财,我就填的萧百万,这……这怎的了?”


    谢漪帷帽下的眼皮抽了抽。


    上京富户多如牛毛,天上掉块馅饼能砸死几个萧百万,这信能寄出去才有鬼了。


    三叔见萧策不语,“怎么回事策娃子?你可是做生意遭了难?”


    话音刚落,他又将目光投向萧策身后的谢漪。


    这女子从下马车起,便不发一语。虽戴着帷帽,叫人看不清脸,却依稀能借着月色,望见她周身气度不凡。


    三叔心中有了定数,连忙靠近萧策半步,压低声音道:“怎回事,你先前的信中不是说你娶了那个家中无后的富户女,三叔当初教你如何吃那女子绝户,可迄今为止,你除了弄回一座钱庄外,旁的再没了!”


    “莫不是三叔教你那些,你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