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与声音不大，后排的同学也能听得清楚：“这是我们关上门说的啊，偶尔天太热的时候，有些同学跑不了步的可以找我开短假，最多能在中间站两天。”


    底下的学生瞪圆了眼睛，嘈杂声响起。


    “你们可不能一次性全来请假，到时候教官可是要来找我问话的，学会合理安排假条人数和时间。”舒与还没说完，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冲着她竖大拇指。


    “我说的是天气太热的时候，平时跑操对身体还是有好处。”说完画风突转，“你们那些躲起来逃操的也选个好点的地方躲，我一打开办公室的窗户就看见两个人在停车场鬼鬼祟祟。”说话间，左排两个女生低头，摸着脸。


    空调的凉风逐渐充盈了教室，舒与把温度调低，关闭了窗户和和后门。


    晚饭时间，向楠楠从文科楼跑来说今天逃操的事情，她们班被抓出来逃操的不仅要罚站半个月还得罚缴班费，幸亏今天自己没跑。


    许岁听着那边的惩罚和自己班相比真是相当严重了。


    “我们班的罚了一星期卫生，然后......”许岁说了短假的事情以及舒与让她们那些逃操的躲得深一点。


    向楠楠眼里的羡慕满的都要溢出来了，“还是舒大美女好，真是羡慕了，可惜我无缘理科，生而学文，我很抱歉。”


    两人从小卖部一趟回来，王川拿着一盒水果大摇大摆的从后门进来放在许岁桌上：“刚好你在，省得我跑过去一趟，你俩的水果。”


    “你怎么想起来买水果？”向楠楠打开吃了一块苹果，问着话。


    “我一下楼就被沈樾抓去排队，说给买两盒水果带回来。”他边说边伸手抢了一块向楠楠盒子里的水果。


    “给给给，看你辛苦排的份上，分你一半。”向楠楠把盒子递了一半过去，扭头对着位置上的人说：“唉，我这一盒是顺手买的吧。”


    许岁刚咽下，听到她的话愣的咳了几声。


    日头埋入山间，明月当空，许岁被叫到办公室帮忙批改测验卷子，一张张划过，办公室里的人走了大半，她伸着懒腰，对着窗外眨了眨眼睛。


    “马上就要去参赛了，别紧张。”许岁闻声下意识朝后扭头，办公桌旁的人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听老师讲话。


    “我这里放着的书，你随便看看，今晚我不值班要先回去了。”老师电话放在耳边，起身朝门外走。


    许岁加速批改完了手头的测验卷。


    “卷子批完了吗？”舒与拿着书从门口进来。


    “还剩一点。”许岁扬了扬剩下不多的卷子。


    “辛苦你再批一会，实在批不完放那就行，我得去班上坐一会。”舒与从屉子里拿了名册，顺手丢了两包小零食在桌上。


    空旷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人，“这些都是还没改完的吗？”男声在耳边响起，许岁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沈樾捞过凳子在桌子另一边坐下，两人对着一份答案开始批改测验卷。


    他批改的速度很快，改完几份后就不再看答案，拿起红笔，对错立判。


    “水果王川拿给我了，谢谢。”许岁想了半天措辞，还是蹦出来了最原始的话。


    “那支钢笔很好用。”沈樾低头边批着卷子边说话。


    心跳扑通扑通的跳着，桃色不自觉染上耳尖，许岁改完了手头一张，把笔放在一边，用手背贴着脸颊。


    “我过几天要去竞赛了，那段时间不在学校。”沈樾主动开口说着，伸手从她那里又分了一半卷子。


    “刚刚听李老师说了。”许岁拿起笔继续批改，眼睛时不时偷偷瞟向面前的人，“加油，别紧张，一定能考出你想要的成绩。”她把先前鼓励的话又学了一遍。


    沈樾拿笔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瞬间灰暗转而复明：“嗯。”


    许岁听出少年的语气跟之前有所不同：“是太紧张了吗？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开心？”


    最后一个红叉在卷子上落下，沈樾合了笔盖，广播里响起通知，班主任要坐在教室里分管纪律直到下课。


    “没事，相信自己，尽全力让自己满意就好。”许岁说完望向沉默良久的人。


    “其实这个竞赛是我继父安排的。”沈樾起身坐回原来靠窗的位置，窗外月色很亮，照的人眼璀璨。“包括选课，选老师，分班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少年的话很轻，飘飘的进了她的耳中。


    “没有一点商量吗？”许岁问出口时，沈樾无奈的摇了摇头。


    难怪面对竞赛，提起成绩他向来没有太大的波澜。被强制安排好了每一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真让人窒息。


    “竞赛结果不好说不定对他的打击更大。”沈樾垂头看着膝上张合的手掌。


    听到这话，许岁立马起身坐近了些：“哎哎哎，竞赛结果对你更有用。”


    沈樾扭头看向她，眼神有些空洞，许岁接着话头说：“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才能挣脱他的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他一直强行安排你的生活，但有些安排是助力你变强的，就比如这个竞赛，我网上查过，有些竞赛可以......”


    “有时候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环境，但是让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给你再次选择的机会。这话我妈妈以前经常跟我说，我的意思就是......”话还没说完，沈樾起身抱了她一下，很轻很轻。


    剩下的像是卡在喉咙里，自动滑落一般，许岁的大脑瞬间宕机，她好像感觉到沈樾抱了自己。一道阴影覆上来了几秒后就消失了，只剩下猛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在向她证明刚才不是错觉。


    “你......我......”许岁说话像是卡壳，半天只蹦出来这两个字，等回过神来，她四下环顾着办公室，确定没有摄像头之后，松了一大口气。


    “许岁你可以先回教室收拾东西，快要下课了。”她刚要开口说话，舒与迈着步子进了办公室。


    “哦，好的老师。”许岁下意识扭头回应班主任，再转过来头时，沈樾已经坐回了原位，低着头看桌上的题目。


    “老师再见。”对舒与挥了挥手，许岁快步跑回了教室。班里已经是蓄势待发，桌面干干净净，不少人都把书包背在身后，随时准备冲出前后两个门，她这靠近的脚步声，吓了他们一跳。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孙月在一旁关心的问着，“办公室开的暖风？”


    许岁摇着脑袋，不断用桌上的冷水杯反复贴脸，“应该是吧，办公室里一直开着空调。”


    下课铃声一打，许岁直冲冲的跑回了宿舍，迅速洗漱过后躺上了床。


    “你今天怎么这么迅速，这才几点就上床了。”床下的舍友刚坐下撕开一包饼干，抬头看见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许岁抬手指着小书桌上的作业本，看着上面的题目，反复读了几遍硬是没有一点思路，脑子里全是办公室里那几秒。


    看着钟表的时间，她收起了作业本，下床出宿舍。


    “向楠楠回来了吗？”许岁探头进宿舍问着。水池边敷脸的女生带着面膜对着她摇了摇脑袋，算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许岁索性站在寝室外等。


    没一会，嘴里手里拿着虾条的向楠楠就晃悠悠的朝宿舍走来：“你不冷吗？就穿个长袖睡衣睡裤。”宿舍门被推开，她被拉了进去。


    向楠楠在衣柜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零食和书包放在一边。


    “我有事想问你。”许岁把人拉出宿舍，两人站在走廊的拐角，面前是厚厚的墙。


    “什么事，你这么急，前几次逃操被舒大美女抓住了？”向楠楠不紧不慢的说着。


    许岁摇头，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两人等了好一会，她才开口：“晚上在办公室，沈樾抱了我一下。”


    “抱了你一下，我还说什么事呢。”向楠楠刚要拍许岁的肩膀，手悬停在半空：“你说谁？沈樾，他抱你了，还是在办公室！被老师抓住没？”


    许岁又摇头：“办公室当时就我们两个人，也没有监控之类的，应该是只有我和他。”


    向楠楠听完松了一口气，话头又转会到了沈樾身上：“你们两个说什么了？”


    许岁简略地说了两人的对话：“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站起来了，然后就，嗯，对。”她口讲手画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忽。


    “哦哟哟，脸红咯脸红咯。”向楠楠夸张的勾起唇角，手指戳着她的脸蛋，“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想过怎么回应他没？”


    许岁愣了一会，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如何回应才算完美，十七八岁随意一句话总有一方会放在心上，徐枝这一放就是一辈子，她不想和妈妈一样难过。


    “你又不喜欢人家了？”向楠楠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我让你多了解了解，这怎么就处成兄弟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暂时没想过这件事。”许岁扭头趴向围栏，“妈妈还在医院，也快高考了。”


    今晚的月亮总是闪着她的眼睛，像是阻挠她看着什么。


    “也对，反正高考完了有大把时间，咱们先专心高考。”向楠楠从宿舍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牛奶，“一人一瓶，温的，赶快喝了吧。”


    “嗯，我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许岁撕开牛奶瓶分封口纸，咕咚咕咚几口下肚。


    “要是沈樾跟你想法不一样怎么办？”向楠楠有些不太确定，但还是提前问出口，“年级里面好多小情侣表白就是冲着在一起才开口的。”


    月亮越来越近，照的她眼眸亮晶晶的。向楠楠伸手拉进她身上的外套，板着一张严肃脸：“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不重要，我们才十几岁还有无限选择。”


    “二楼站在外面打电话的，快回宿舍，要熄灯了。”宿管阿姨站在楼下大平台拿着喇叭喊，“还有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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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在栏杆上那两个。”


    两人迅速撤退到墙边，“现在只能被迫选择回宿舍睡觉了。”许岁笑眼弯弯，猫腰贴着墙，快步下了楼。


    ——


    “妈，今晚食堂的菜看着不错，我还打包了汤。”许岁提着饭盒进病房，徐枝盘腿坐在床边，邻床不知从哪拿来一张长木桌横在两人中间。


    “对K。”邻床扔下两张扑克在木桌上。


    “哎哎哎，刚好打我手里了，一对二，大你。”木桌中间坐着的年轻人狠狠扔下两张然后得意洋洋的扫了一圈，“要不起吧。”


    徐枝摇了摇头。邻床也跟着一起。


    三个人打的起劲儿，丝毫没察觉房间进了人，年轻人手里最后两张落桌，“你俩输了，该领惩罚了，先一人吃几块水果，然后徐阿姨嘛，明天出门晒会太阳。妈的话，没收你手机俩小时，今晚不准偷着玩手机。”


    许岁抿唇笑着把饭盒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妈，来吃饭了，那明早点我陪你出去晒会太阳。”


    年轻人起身将横在两床中间的木桌收了起来。


    “岁岁，这是汪阿姨的女儿。”徐枝抬手介绍着，许岁微笑着打了招呼。


    “你是徐阿姨的女儿吧，经常听我妈提你。可惜每次我来医院的时候你都在上课，来一起吃块水果。”女人递来瓷碗，里面的水果已经削好皮，切成了块。


    她接了一块咬在嘴里，手边解着饭盒，整整齐齐的摆上柜子，“阿姨，你们吃饭了吗？我还打了汤。”


    汪阿姨的女儿指了指床尾的垃圾袋，里面放着饭盒：“我们刚吃完，你跟徐阿姨快吃吧。”她边说边把脚边的凳子推过去。


    不知是菜的味道一般还是徐枝没有胃口，一盒米饭吃到最后还剩下大半，，其他盒子里面的菜也没动几口，她的脸色也没有上周看着气色。


    太阳完全睡进了山里，查房时，许岁被单独叫出了病房，尽管医生的话已经非常委婉，徐枝的情况让她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隔着门缝的光亮，屋子里的三个人又架起了长木桌，开始打扑克，嬉闹的欢声时不时从里面溢出。


    许岁靠在墙边不断做深呼吸，反复数次，眼里不再含水光才重新推门。


    “许岁，快来，她俩都不是我的对手。”汪阿姨的女儿抬手招呼着，顺便挪了凳子，在木桌边又腾出一个位置。


    许岁搬着凳子坐到她身边，桌上的扑克被重新打乱洗净，“医生说什么了？”徐枝歪了身子，小声问着。“医生说挺好的，让你注意心情和休息，还有啊，不能不吃饭，想吃什么发信息给我，我给你带。”许岁吸了吸鼻子，顺着手牌，“你多配合点，很快就能出院了。”


    汪阿姨的女儿也附和的说着，桌上除了扑克还多了很多长纸条，“这次输了的惩罚就是把这个贴在脸上，看谁最后被贴成大花脸。”她边说还边用手指比划。


    方才门外的不安被一点点抹平，许岁的脸上接连被贴上好几条，轮到徐枝发牌时，对上她总是露出笑容，不一会，张阿姨的下巴就被贴满了，像是新长出的白胡子。房间内活跃的气氛还在一点一点升高。


    ......


    指针偏转过半。


    “汪女士还笑别人，之前不知道是谁半夜偷偷吃棉花糖，被我发现的时候还着急忙慌的想藏呢。”女人瞥了一眼床上坐着的人。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一会护士就要来催了。”汪阿姨急着挥了挥手，制止女人接下来的脱口而出。


    房间刚好空出两个床位，晚上俩人不用跟妈妈挤在一起。问查房的护士要了一床被子，洗漱过，摸着黑，四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


    许岁还是习惯性坐在徐枝的床尾，接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摸了过去。


    房间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停，邻床的母女也进了梦乡，徐枝没有困意，小声和许岁继续说话。


    从最近的学习情况到校园生活，徐枝不厌其烦地听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她睡眼开始朦胧，“这边有医生和护士在，高三了，你就安心学习，妈妈希望你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身旁的人逐渐没了动静，徐枝低头，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了眼睛。她起身往一旁腾出位置又帮忙脱了外套。


    女孩睡得格外沉，徐枝把她挪到床尾，又盖好了被子。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梦里许岁依稀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越发微弱，过了一会，又传来汪阿姨女儿的声音。


    “妈。”猛的睁开眼睛，许岁一头坐起身，自己没睡在空出的床位上，床头的人也不见踪迹。


    汪阿姨的女儿站在床头，神色有些凝重：“可算醒了，你妈妈刚刚被送去急救室了......”


    她一边说话，许岁一边胡乱的套上衣服，鞋跟还没拔起就冲出了房间。


    几乎是一口气，她出现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