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打，我有事先走了。”说完，放在一旁的外套被一把掀起，人没了踪影。


    图书馆二楼，向楠楠站在机器前刷卡还书。


    “两本都还吗？”图书管理员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书。


    “嗯。”向楠楠把手里一本也递了过去，拿回学生卡，她朝着图书馆外面走，一楼阶梯上，两人打了个照面。


    “沈樾，你也来图书馆啊。”向楠楠冲着面前的人打招呼，“嗯，我来借书。”简单打了招呼，就火急火燎跑上了楼。


    “管理员，我想借《人间草木》。”沈樾站在台子前问。


    “要借书去楼上找，我这里一般负责登记。”管理员用机器扫着手边一堆放着的书本。


    “好像都被借完了，我刚在三楼找了一圈，最近有来还这本书的吗？”他边说眼睛扫视着那一堆被还来的书本，最上面就放着那本草木，应该是向楠楠刚刚还回来的。


    “是有一本，刚刚一个女生还回来的，我这边登记完了，你再刷卡借书。”管理员扫了最上面两本，电脑上确定录入后才递给他。


    从图书馆下楼，沈樾步子走得很快，赶在铃声之前拿着书到了教室。


    平时上课，老师少有朝这边望，书本没有被光明正大的摊在桌子上，反而放在课桌下面。


    书本里夹着纸，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许岁有借书留笔记的习惯，他本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一下子撞上了。


    黑板上布置了几道题目，沈樾解完后开始着手书里留下的笔记。


    自从知道图书馆里有漫画书和言情小说之后，向楠楠比许岁去图书馆的次数更勤，连带着许岁的阅读速度都提升不少。


    在一排排书架上看过去，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翻到第二本，里面夹着笔记，“我找到了。”她小声对着一边怀里抱着三四本的向楠楠说着，“一个人最多一周借四本。”


    听到许岁的提醒，向楠楠收回了刚刚伸向书架的手，“才四本，怎么够看啊。”


    许岁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平时没事的时候看看，可不准上课看啊。”被说中心思，向楠楠抿着嘴弱弱的回应：“好嘛好嘛，最近是有点沉迷了，我尽量忍住。”说着把手里的两本递了过去：“这两本先放你那里，只能在宿舍给我，就算我死皮赖脸问你要，你也别给。”


    许岁接了过来，“千万别给我啊。”向楠楠眼巴巴的眼神还停留在她怀里的两本书上。


    ——


    宿舍晚间的灯延迟关闭了二十分钟，手边的作业写完，许岁翻开包里带回来的书。


    压着书签，一翻便续上了之前的部分。纸跟着书签被一道抽出，她继续往后看着，也许是书里的故事很让人沉迷，直到宿管阿姨来查寝，她都没有察觉。


    手电筒的大光透过门板，晃了许岁的眼，桌上的书被迅速塞进了被窝，试卷被盖在桌上，阿姨进门，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原本就在写试卷一样。


    “吓死我了。”宿管阿姨走后，许岁拍着胸口，小口喘着，“已经熄灯了这么久了吗？”


    邻床的舍友点头：“我看你一动不动，以为你知道熄灯了呢，听到脚步声，刚要提醒你，宿管阿姨就进来了。”


    宿管阿姨二次抽查结束，许岁才从被子里把书重新拿了出来，纸张和书签散乱在一边，她弯着腰伸向床尾。


    “这张好像不是我写的。”书签旁掉着一张米黄色的小方纸，许岁捡起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是匿名的回信。


    上次的巧合有了续集，每周五的还书日期成了许岁的一个盼头，像是有了一个树洞，她对着另一头偶尔吐露自己的烦心事和日常，像是网络上的网友见面，只不过是在书本里，用回信的方式。


    书页翻到穷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在纸条的末尾她留下了自己小小的请求：


    你有企鹅吗，我们俩可以加个好友。


    沈樾看着字条，写下一串数字，随后撕掉又重新换了张新的便签纸，上面的数字也跟着换成了新的。


    周末。


    手机放在掌心，查询好友的页面上躺着一个账号，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发什么样的验证消息才不会突兀，申请页面反复退出，点了又退。


    “叮咚——”手机提示音响起，沈樾打开手机，联系人的图标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水水：你好，我是图书馆简讯！】


    看着发来的消息，他忍不住弯了嘴角，账号空的像一个刚注册的小号。


    两人都拿着小号添加的对方。


    【，：你好，收到！】


    隔着屏幕，两人聊了起来，许岁提到了学校里的朋友，虽然没有直说名字，但听着形容，沈樾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水水：你名字跟我另一个朋友很像，都是一个标点符号。】


    沈樾看着发来的信息，表情有些微微不自然。


    【，：朋友？也是新海的吗？】


    【水水：嗯，就在我隔壁班，就是我之前说经常给我讲题目的那个。】


    【，：那他人还挺好的，高三时间这么紧张，还能抽空给你讲题。】


    【水水：我也觉得他人很好。】


    消息发出，许岁的手停在屏幕上方，没再继续敲打，过了很久，沈樾都没等到下一句，自己堪堪接上：


    【，：那得珍惜珍惜。】


    短暂的网络会面之后，许岁放了手机，外出在校门口随意买份晚饭带回宿舍，高三周末的宿舍楼比以往更空，一层楼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天气不冷也不热，许岁咳嗽的频率增加不少，偶尔还有些胸痛。徐枝隔着电话线让她注意身体，少熬夜，周末放假到医院时，柜子上摆着雪梨汤。


    徐枝问她要不要问问医生，做个检查，她只当是换季不适应，除了那次熬夜胸痛之外，就只是偶尔咳几声，没什么大不了的影响。


    一模的成绩出分后，许岁在医院里和妈妈一起翻着市排名，还没看多少，屏幕上就弹来一个陌生来电，只有号码，所在地还是外地。


    “妈，我接个电话。”她拿过手机坐在床前摁了接听键。


    “是许岁吗？”熟悉的男声从那头传来，许岁捏着电话的手指下意识攥紧，眸中的瞳也像被电击了一般。


    她没出声，电话还保持着通畅接听的状态，对方见人不说话，以为是打错了，又着急的补了几句：


    “是许岁吗，我是爸爸。”男人说完，许岁咽了咽喉，给徐枝比了一个出去接电话的手势，起身朝病房外走。


    走出病房，拐角到了楼梯间，许岁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着冷淡：“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男人对她的冷淡像是意料之中，回话的热情依旧不减：“岁岁啊，爸爸可算是联系上你了，你们搬走之后，我到处联系你妈妈，这些年都怪爸爸不好。”


    听着男人的道歉，许岁眼里泛着光，但语气依旧冷淡：“你找我事吗？”


    “你阿姨总觉得亏欠你，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你接到身边来照顾，你阿姨也同意，也很支持，刚好家里还有个妹妹，你俩做个伴儿，你看......”男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先一步夺了过去。


    “亏欠我？你们两个最对不起的人不应该是我妈吗？你出轨，抛下我和我妈的时候怎么没有思来想去？”用着近乎忍耐的语气，许岁冲着电话那头尽情的发泄着。


    男人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和温和，不断的劝她先冷静：“当初都是我的错，你阿姨不知情，你阿姨真的一直觉得亏欠你，一直关心你，这不成绩刚出来，她就通知我来了，说你考的很好，在市里面都能排的上名次，还让你妹妹跟着你好好学呢。”


    像是图穷匕见，许岁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刚才的愤怒，怨恨和悲伤顷刻消散，只剩下冰冷。


    她靠着墙，手臂无力的捶在身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从头到尾这个男人都没提及过自己的妈妈。


    “岁岁啊，妹妹也一直拿你当榜样，阿姨在家里还特意为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你随时都能搬进来......”


    “我妈住院了。”许岁一句话抛向了电话那头，制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男人只是草草敷衍两句就又说回了搬家的主意，甚至没问她得的是什么病。


    “好了，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我不会同意的。”说完他便要挂断电话。


    那头突然急了起来，女声也跟着传了过来：“把你电话跟咱家地址留下，没准她会改主意。”


    男人慌慌张张道了歉，并且保证不会再她改变主意之前打来电话，在许岁挂断电话之后，用短信发送了自己的电话和住址。


    擦净了眼角的湿润，许岁反复深呼吸收拾好情绪，微笑着推开病房。


    “不是诈骗电话吧。”妈妈坐在床上望向进来的人。


    许岁摇了摇头说是向楠楠打来的，约自己下周一起去图书馆。


    像他说的那样，确实没再有外地陌生电话打来。


    ——


    跑操方阵的早读，路灯照着操场的四角，许岁拿着单词本背诵，厚厚的一本翻了大半。


    “嘿，最近嗓子不舒服？”向楠楠从身后猛地拍了她的肩膀，操场上没来多少人，突然一拍，有些吓着她了。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们班才到了两三个。”许岁说着望向操场对面路灯下一个零星几人的方阵。


    晨风还是带着微微凉意，许岁捂着嘴轻咳几下。


    宿舍楼通往操场的道路逐渐拥挤，向楠楠把许岁拉到一边：“经过我的实地考察，发现了一个非常稳定的逃操方法。”


    听见逃操两个字，许岁立马扭头看向面前的人，她信誓旦旦的微笑正挂在脸上，“学校太不人性化了，除了重大疾病，基本都不允许跑操请假，站在中间的那一堆人一天三操都不用跑，想想都觉得爽。徐阿姨可给我妈说了，你咳嗽的厉害，这早操咱们不跑也罢。放心，咱俩绝对不会被抓到的。”


    “广播响起来的......”，向楠楠伏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听完计划，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在心里燃起，与校园里循规蹈矩的日常不同，她们想尝试新奇的法子。


    许岁冲着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各自在自己的方阵里默默调换了位置。


    教官站在看台上拿着喇叭，提醒同学们收起手中的书本，晨跑即将开始。


    “一二，一二......”激情又高昂的律动在耳边响起，跑到半圈，许岁脱离了队伍，在一处阴影里蹲下系鞋带，在后面一个方阵的遮掩下，她几步冲到了教学楼旁的厕所。


    秉着呼吸，走到了角落里最后一个坑位，接下来，她只用等着向楠楠的到来即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的脚步声繁杂，时不时传来学生会检查逃操情况的汇报声。


    “去厕所看看。”这句话瞬间把许岁的心拔到了嗓子眼，一串脚步声逐渐临走，她低头，没敢抬眼的往墙里面又站了站。


    这片刻的脚程像是度日如年。


    不一会，一双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许岁悬着的心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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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砸在地上，正要抬头认错，却对上了向楠楠的眸子：“快走，快走，学生会一会该要查女厕所了。”她喘着粗气，拉上人救朝外狂奔。


    两人一路避着光，摸到了食堂后面的小道，又走到了亭子跟前。


    “就是这，我俩躲亭子后面去，里面有空位，可以站两三个人。”向楠楠说着带人绕过亭子正前方，钻进了后方的一个狭小空间。


    这里黑漆漆的，宿舍后面的大灯勉强能散进来一些光亮。


    “你在哪发现亭子后面还能藏人的。”许岁有些佩服，以前回宿舍路过很多次，对亭子的印象还始终停留在它只是个亭子。


    “有次轮到我们班打扫校园卫生，我扫完就来食堂买饭吃，路过亭子转着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发现了。”向楠楠笑容不减，偶尔伸着脖子试探外面的情况。


    操场的广播声逐渐到了结尾，外面偶尔杂乱的人声让两人心惊肉跳。


    听着教官拿喇叭喊解散的那一刻，两人如释重负，起身朝着食堂走。这条路直通食堂二楼，很好的避过了一楼提前就餐的老师和学生会。


    “怎么样，没有晨跑直接来吃早饭很爽吧。”向楠楠站在出餐口刷卡，小声撇头问。


    许岁点点头，从前跑完四圈晨跑，去食堂的路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进了食堂，看着队伍长龙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们班也有早上逃操的，我前几天踩点的时候遇见四五个。”向楠楠端着二楼的新品——阳春面。


    趁热吃了两口，味道还不错，“这边食堂的饭菜比那边的好吃，也便宜好多。”向楠楠盖了一勺辣椒，在碗里搅匀。不仅是味道，菜的种类也多出很多。


    逃操只分零次和无数次，虽然心惊胆战但提前吃饭和小腿肌肉的松弛对学生充斥着巨大的诱惑，很快两人便从晨操延申到了下午操。


    起初亭子后的暗道很快便被发现，两人又在校园里寻觅新的躲藏位置。食堂楼梯旁的小屋，四周爬满了爬山虎；食堂与后墙壁之间的狭小间隙，勉强一次能通行一人......


    天气逐渐炎热，教室外的温度高的离奇，顶着大太阳跑上四圈让许多学生接受不了。


    教官的喇叭还没结束，许岁看着方阵的人少了大半，心里预感不妙，连忙跑到向楠楠班取消了今天逃操计划。


    教学楼里的学生被彻底清空，教官站在看台上看着操场上的方阵，对即将开始的广播按了了暂停键：


    “每个班的班长清点一下到班人数，中间请假的学生也要一并算上，然后过来给我汇报那些既没请假也没到场的学生。”号令一下，每个班的领头站着一个学生，从前往后数着。


    还好听许岁的，今天没逃，数到向楠楠这一排时，她对着班长露出了一丝心虚的神情。


    很快教官身边挨个排满了一队人，教官身旁站着的高个子学生边听汇报边挥舞手里的笔杆。


    “一班，四班，五班逃操2人，......”教官念着各班缺勤人数，忽地一顿，“二班是哪个方阵，班主任在哪？”教官大声对着喇叭喊叫。


    站在一边的班长走到他身边，指了指正对面的一个方阵，“二班竟然少了12个人，马上跑完集体留下让你们班主任来领。”说完，广播迟迟响起跑操的音乐。


    周围涌来哀嚎，纷纷埋怨着不在队伍里的人。


    操场的人散去，只剩下二班一个方阵，舒与站在队伍最前面数着人数，不知道是跑操的时候混进来的还是跑完后从教学楼里浑水摸鱼站回队伍里的，总之，再查人时只少4个。


    舒与给教官在看台上说话，底下的学生炸开了锅，看着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人：


    “你来晚了，班长已经记名字了。”女生小声的对着旁边刚插进来的人说着。


    “我就逃今天这一回就被抓了，真是运气爆棚。”末尾队列的男生跟左边的人抱怨，手指着教学楼，说着自己来回躲藏的路线。


    教官拿着喇叭训斥两句就让舒与带着学生回了教学楼。一路上，队伍里没人说话，舒与走在最前面，教室里的空调已经被提前打开，下面坐着缺勤的最后四人。


    “先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刚跑完很热，不能立马吹太冷的风。”舒与调着空调的温度，教室四周的窗户也打开半扇。


    “不要立马喝冰水啊，今天逃操的12个人出来一下。”走到门口又转过头：“就是12个人，教官已经把名字报给我了，都老实点，自己出来。”


    教室里只有头顶风扇的呼呼声和书本的扇风声。


    “刺啦——”凳子后挪，后排的两个女生起身出了教室。


    接着才陆陆续续又出去了几个。


    外面整整齐齐的站了两列，舒与站在正中间，许岁再次庆幸自己今天没逃。


    外面不时传来笑声，里面的人纳了闷，孙月倾斜着身子跟她讲话：“班主任在外面说什么了，他们这么高兴。”


    许岁也不清楚，冲她摇了摇头，在额头上擦着风油精。


    没讲多久，外面的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前门进了教室，一个个都低着头抿着唇。


    舒与最后一个进了教室，上课铃已经打响，没有立马讲课，她站在讲台上：


    “今天逃操的同学已经被我批评过了，下周一周的卫生都交给他们12个人，劳动委员帮忙安排一下值日顺序。”


    “那12个人举下手，我记个名字。”劳动委员在位置上说着，刷刷举起几排。


    “趁着劳动委员记名字，我在教室里再说一次。”话头顿住，她走下讲台关了教室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