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欢微微挺胸抬头，朝孙国定点头，“你好。”


    孙国定虽然觉得她问的奇怪，但他以为是好兄弟带来的帮手，本着对兄弟的信任，他认真做出回答：“我家只有妹妹爱吃麦芽糖，所以她从来没给家里人带过，只偶尔带回来吃。一般情况下，她应该是只买一份的，我妈是医生，怕她蛀牙，不让多吃。”


    “苏同志，为什么这样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祁江明接过话：“苏同志的意思是，如果一个平常只买一份麦芽糖的人，突然买两份的话，是不是事出有因？如果确实有‘因’，那么这个‘因’就会成为新的侦查方向，寻找到新线索。”


    苏见欢点头，祁江明简直是她肚里的蛔虫！


    “对，所以要再问一问经常和你妹妹一起买麦芽糖的宋筱筱，问她你妹妹是否只买一份？然后再向卖糖的老太太确认一下，你妹妹经常光顾她，她应该印象深刻。”


    孙国定眼含希望：“走，去学校找人！”


    三人来到钢铁红星子弟中学。


    校门口两侧写着红色的大字：学文化学科学，实现四个现代化。


    透过墙体中间镂空的菱形格，能看到学生们在操场上打闹，正是下自习课时间，门卫认得孙国定，毕竟最近失踪女学生案在校园里闹得沸沸扬扬，校园巡逻都加强了。


    “小孙同志又来啦，这次是？”门卫的目光打量他身后的祁江明和苏见欢。


    “大爷，这位是祁公安，有关案子的事，我们过来找宋筱筱同学问话。”


    有孙国定的背书，三人登记好，顺利进入学校。


    孙国定熟门熟路来到办公室，他妹妹的班主任是一个姓刘的年轻男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得知他们的来意，面有不悦。


    “我知道你当哥哥的心急妹妹，但宋筱筱也还是个孩子，你这样频繁来学校找她问话，别的同学怎么看她？她顶着压力，恐怕会影响学习。你可以等她放学回家，再去问她话，你说呢？”


    如此言论，话里话外都是为学生好，以及不算隐晦的指责。


    孙国定闹个大红脸，心里又急又气，却不得不道歉：“刘老师，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苏见欢从祁江明身后探出头，瞧对方模样普通斯文，她不禁奇怪道：“对着受害者家属，老师你37°的嘴是怎么说得出这么冷冰冰的话的？孙同志妹妹失踪，他伤心难过你不体谅，还要他反过来体谅安安全全的人有心理压力？我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年轻人，恨不得赶紧协助公安破案，好救回无辜的花季少女。”


    “老师倒好，还责怪起受害者家属了？我倒要去问问贵校校长，你这样的人能胜任老师，培育祖国的未来花朵吗？”


    这一次，换年轻的男老师面红耳赤了。


    气的。


    苏见欢面嫩，他便指着她气急败坏：“你！哪个班的？怎么跟老师说话的？你什么态度？叫你家长来！”


    孙国定顿时通体舒畅了，说：“刘老师，她不是学生，她还小不懂事，你是老师别跟小姑娘计较。麻烦你，赶紧把宋筱筱叫来一下，不好让公安同志久等。”


    刘老师阴着脸，不说话。


    同办公室的老师见情况不对劲，怕事态扩大，影响不好。一个拉走斗鸡一样的刘老师，一个去喊宋筱筱。


    走廊上，宋筱筱怯生生看着孙国定，“国定哥，你们要问什么？”


    孙国定显然没把妹妹失踪的事迁怒到她身上，还出声安抚：“你别紧张，这位祁公安有话要问你，你知道什么回答就是了。”


    宋筱筱腼腆地“嗯”了一声，飞快看了一眼祁江明，红着脸：“您问吧。”


    祁江明眼眸冷淡深沉，例行公事般问她：“你和孙庆铃经常一起去巷子买麦芽糖？”


    “是，我们总是一起去。”


    “孙庆铃每次都只买一份麦芽糖吗？”


    苏见欢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上次是她被问，这一次以旁观者看祁江明询问别人，觉得很有意思。


    他问的不是“你记不记得？”，而是直接问“每次只买一份？”。


    她想了会儿就想明白其中关窍，看似区别不大，其实第一种问法会给人留有余地，也许被问的人会说不记得，而第二种问法，被问之人反应不及，会顺着既定的范围，回“是或不是”，极少有人会跳过AB两种选项，直接回“记不得”。


    宋筱筱下意识回道：“是的……”


    见祁江明公事公办地在记录谈话内容，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垂下睫毛，“其实，我不太记得了。”


    她抬眸，担忧的模样：“祁公安，这个问题很重要吗？是不是能帮助你们找到玲玲？如果是的话，我再好好回想回想，说不定能想到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清楚，或许。”


    祁江明模棱两可地说，又问了些其他问题，什么“她有没有关系很好的校外朋友？”，什么“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要离家出走？”，什么“去买麦芽糖时有没有人跟踪你们？”……


    苏见欢看得津津有味，明明重点要问的是“买麦芽糖是不是只买一份”，却让被询问的人找不到重点，达到保密案情的目的。


    厉害啊，是公安学校教的吗？


    问话进行了半小时，赶在第一节课下前结束。


    这边结束问话，他们就马不停蹄地来到小巷子，找到那个卖麦芽糖的老太太家。


    祁江明问了同样的问题，老太太却给出了不一样的回答。


    “她每次都买两份，热情地塞给一起来的小姑娘吃，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孙国定瞬间红了眼睛，“是啊，我妹妹这么好，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等他情绪稍平复，祁江明继续问老太太：“那天，孙庆铃也是买了两份吗？”


    老太太回忆片刻，摇头：“不是，那天跟她一起来的小姑娘是自己买的，还请姓孙的小姑娘吃呢。不过，她们离开不久，姓孙的小姑娘自己又折回来买了一份。”


    “那她们之前是一起走的，还是分开走的？”


    “哎哟，这我还真没印象，我那会儿摊子又来人了。”


    “行，谢谢您配合。”


    祁江明合上笔记本，三人一起朝巷子外走，苏见欢慢悠悠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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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海中盘桓着宋筱筱和老太太二人说的话。


    “江明，你看出什么问题吗？”孙国定见他们都沉默，忍不住问道。


    “嗯，宋筱筱为什么隐瞒你妹妹买两份？以及，你妹妹为什么会折回来再买一份？后面这个问题应该是关键。”


    孙国定猜测：“我看那宋筱筱脸皮薄得很，可能是自尊心作祟，不愿意告诉我们吧。”


    祁江明不置可否，他顿了顿，问苏见欢：“苏同志，你怎么看？”


    苏见欢：“我觉得宋筱筱很奇怪，她要是真的自尊心高，又怎么会一直接受孙庆铃的馈赠？既然她接受了，如果她是个知恩的人，又为什么不在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失踪后，实话实说呢？”


    孙国定立刻激动道：“苏同志，你的意思是我妹妹的失踪是宋筱筱搞得鬼？！”


    这个苏见欢就不确定了，她实话实说：“不一定，也许她是知道点什么，但出于什么顾虑，没有说出来。”


    怕自己的推测误导案情，她忙给自己叠甲：“纯属个人推测，我不专业的！”


    孙国定又把可怜无助的目光投向好兄弟。


    祁江明拍拍他肩膀，“别急，我们先调查一下宋筱筱，不过……我不是省分局调查这个案子的组员，没法插手案件，但你先别急，我问问我师傅，看她有什么办法。”


    孙国定重重点头，哽咽道：“嗯！谢谢，谢谢你们！”


    临近中午，国营饭店。


    孙国定回去陪父母了，两人坐在大堂等菜，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祁江明出去带回两瓶橘子汽水，他把瓶盖打开放在苏见欢面前。


    汽水？


    没喝过诶！


    浅浅吸一口，苏见欢眼睛像灯泡一样亮了，好喝！


    祁江明见她好认真小口小口地喝，特别珍惜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噙着一抹笑意，等她喝掉大半瓶，才制止：“汽水胀肚子，吃完饭再喝吧。”


    “嗯。”


    苏见欢点头，视线不时落在橘色的汽水上，前世活着时就没喝过，死后飘到后世，也只是看着别人喝“快乐肥宅水”，她都馋坏了！


    真的很好喝，很快乐呢！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四道色香味俱全，颇有分量的荤菜。


    没错，全是荤菜，红烧肉炖板栗、梅菜扣肉、泡椒小炒牛肉、豆腐肉丸汤，还有一锅白白胖胖的大米饭！


    祁江明看她：“吃吧，我请客，辛苦你陪我们跑一早上，还提供了不少调查思路。”


    苏见欢拿着筷子，停在半空，狐疑地看他：“祁公安，无功不受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这一问，祁江明笑了。


    苏见欢眨眨眼，这人原来笑起来这么好看啊，难怪他办案时从来不笑，这要是笑，还有什么威慑力？


    本来是没什么事了，但听她这么问，祁江明好笑之余，逗她：“苏同志火眼金睛，那你要不要留下来几天，帮帮国定？”


    苏见欢认真考虑起来，眼下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回清河大队，从前没好好看过这个年代的省城，她想看看。


    她问：“包吃包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