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欢急得忍不住想破门时，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她回头看清来人，凤眼登时亮了。


    “你来啦。”


    来人正是一身公安制服的祁江明，他帽檐上的红色五角星仿佛在黑夜中发着光，苏见欢头次面临这种情况的紧张无措蓦然一松。


    看来他看到自己一路留下的记号了。


    当下情况紧急，她顾不得许多，踮着脚尖凑到他耳边低语……


    一阵轻又暖的热气吹着耳朵，祁江明险些想后退，他屏着气听完，神色一肃，轻声叮嘱：“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见欢点头，便见他站在院子门前，不轻不重地叩门。


    “咚咚咚”的声音仿佛黎明破晓前的鸡鸣，打破这一方小天地的黑暗结界。


    “谁啊！”


    不爽的公鸭嗓响起，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吱嘎作响的木门被拉开，痘痘脸对上冰山脸。


    院中嘻嘻哈哈的众人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忽地静下来。


    “公安？”


    从中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方脸青年，他穿着一套橄榄绿军装，胳膊上别着红袖章。


    见到公安，他脸上没有害怕心虚，走到比自己高一个头还多的祁江明面前，上下打量片刻，嬉笑：“公安同志光临寒舍，有什么事呀？”


    祁江明走进院子，不回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脸青年昂首挺胸，特意露出红袖章表明身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革委会赵跃进！”


    院子外，苏见欢透过缝隙看去，这就是那个“跃进哥”吧？


    祁江明神情淡漠地盯着人，莫名地给赵跃进一种无言的压力，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半晌，祁江明收回视线，公事公办道：“有群众举报这里有人聚众赌博，本着负责的态度，我局派人前来查看，麻烦配合调查。”


    听到这话，赵跃进夸张地干笑几声，双臂打开转一圈：“赌博？公安同志，你可睁大眼好好看了，我们这儿就朋友一起吃吃喝喝，不信你自己看咯。”


    痘痘脸狗腿地附和：“就是，千万别冤枉我们赵哥，你得罪不起！”


    祁江明根本不理会他，进屋大致看一圈，出来视线又环顾一圈，最后目光停在战战兢兢缩在角落的杨淑慧，似乎才发现她，露出回忆的神色，忽然说：“子弟中学的杨淑慧同学？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玩？赶紧回去，不知道最近年轻女学生不安全？”


    杨淑慧身体一震，下意识抬头看赵跃进，见对方玩味中带着阴鸷，僵住不敢动。


    她不动，祁江明锐利的视线看一眼嬉皮笑脸的青年们，厉声呵斥：“跟我走。天快黑了，一群未婚青年男女聚在一起，想耍流氓？”


    “是，好，好的……”


    杨淑慧缩着肩膀，头低得好像鸵鸟，颤抖着走到祁江明身后。


    赵跃进盯着祁江明，猛吸一口烟，抖着腿：“公安同志，这不好吧？杨淑慧是我们的朋友，大家一起吃完饭，自然会送她回去。”


    祁江明不搭茬，直接对杨淑慧说：“走。”


    随着二人走出院子，赵跃进脸色阴沉下去，吩咐爪牙：“去，打听这人是谁，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


    “哼，敢跟我赵哥作对，他不想活了！”痘痘脸跳出来狐假虎威地放狠话。


    夜幕四合，幽长漆黑的小巷子走出三个人，一高两矮。


    “杨同学，你家怎么走？我们送你回去。”苏见欢放柔声音，以免吓到犹如惊弓之鸟的杨淑慧。


    “不……”


    杨淑慧流着眼泪，拒绝的话说出一个字，又惊恐地回头看一眼，紧紧抓着苏见欢的胳膊，像抓一根救命稻草，“幸福巷89号，谢谢你们……”


    祁江明走在前面，苏见欢陪着杨淑慧走在后面，等走到幸福巷时，她情绪已然平静许多。


    “杨同学，今天……”苏见欢的话还未说完，杨淑慧飞快看一眼家的方向，哀求她：“求你们，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苏见欢微微蹙眉，见她实在怕，叹气：“杨同学，今天如果没有祁公安，你会遭遇什么？不把他们这种犯罪团伙铲除了，我想你知道以他们的德性，你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对吗？”


    敢于向命运抗争，命运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


    杨淑慧神经质地咬着手，低头不说话。


    苏见欢无奈，但也怜惜她，不想再勉强这个可怜的女孩，只是留下一句话：“杨淑慧，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①


    如果不愿意，他们只能从宋筱筱和赵跃进入手调查，线索获取可能会曲折一些。


    离开幸福巷后，苏见欢歉意道：“祁公安，不好意思，我擅自做主没继续问。”


    祁江明微微摇头，“你做得对，杨淑慧这个状态，我一个男同志更加问不出什么来。”


    两人走在冷幽寂静的街道上，低瓦数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咕噜噜……


    苏见欢的脸“歘”地红了，今天用了异能，饿得好快。


    祁江明星眸含笑，“走吧，回去吃饭，钱阿奶肯定做好等着了。”


    钱阿奶果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茴香土豆泥，薄荷炸排骨，火腿炖小南瓜，油炸酥红豆……


    好吃，太好吃了！


    钱阿奶厨艺确实了得，这顿美味让苏见欢沉重的心情为之一轻，满身的疲惫一扫而光，简直灵魂都升华了。


    她吃得满面红光，钱阿奶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吃你就多吃点，不要客气啊！”


    钱阿奶说着，白没什么表情的祁江明一眼，“吃饭就要像小苏小姐这样，不要像阿祁似的，好不好吃都一个样儿！”


    “小小年纪就年纪一大把了！”


    听钱阿奶吐槽，苏见欢眼眸弯弯，想笑又忍住了，可笑意终究从眼眸里流淌了出来。


    确实哦，祁江明这人也就比她的身体年龄大五岁左右，大学刚毕业的年纪，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像个小老头一样。


    “钱阿奶……”


    祁江明无奈地放下碗筷，他看向苏见欢：“苏同志，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人一走，钱阿奶才叹了一口气，“阿祁小时候才不是这样年少老成，他小时候不知道多调皮呢，自从被他妈带回去养，就越来越沉闷话少。”


    苏见欢起身收碗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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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钱阿奶的话不作评价，只笑笑：“人都会长大。”


    “是啊，可他……”


    钱阿奶怅然长叹，不再说话了。


    夜色越浓，钱阿奶坐了会儿，把钥匙给她，“小苏小姐，早餐给你准备好放在厨房里了，午饭明天中午我买菜过来做，你可要回来尝尝阿奶厨艺哟。”


    苏见欢笑着答应了。


    等钱阿奶走远，她关灯锁门，无视黑黢黢的夜，原路返回那座小院子。


    对她来说，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


    今晚那一出，说不定能激起对方的连锁反应，只要他们动作，说不定就会暴露新线索。


    这条路，苏见欢只走过一次，却分毫不差地记住了。


    如果是前世，从未出过清河大队的她，绝对要迷路，就是那时候去部队找乔卫国，要不是心里一股执念支撑着，她都没勇气踏足陌生的地域。


    不过，成为灵魂后，不再受肉身和他人眼光的束缚，不再被自己的思想困住，她是真感受到绝对的自由是什么。


    四处飞，到处看，除了没有生理需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现在不仅不怕陌生的地方，还充满探索欲望，渴望用脚去丈量脚下的土地，用手去触摸一切，用鼻去感受气味。


    夜晚的降临，亟待拯救的少女。


    苏见欢甚至浑身躁动兴奋起来，她喜欢找线索，抓坏人！


    刺激惊险，像一场英雄的冒险之旅！


    她手握一根铁棒，在黑夜中犹如一只灵巧的黑猫，无声地一步步跨进那条幽暗的窄巷。


    夜风送来一丝令人心惊的声音。


    “不，不要，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谁来救救我……”


    绝望的求救，低低的哭泣，恶意满满地笑。


    这又是谁？


    苏见欢步步靠近，不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眼神微沉，轻巧翻墙而入，贴着窗望进去——


    只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光着身丨子，被绑成难以启齿的羞耻姿势，赵跃进正伏在其身上起起伏伏，那个痘痘脸裤子脱了一半，用那丑陋的玩意儿扇女孩满是泪痕的脸，还有另外两人一坐一卧，俱是衣衫不整。


    痘痘脸嘟嘟喃喃抱怨：“妈的，看她肚子那么大，老子都玩腻了，今天那妞儿运气倒是好，让她给跑了，明天让宋姐把人带回来玩一玩呗。”


    “怎么玩？让你宋姐陪我们一起玩吗？哈哈哈。”


    “说啥呢，宋姐是赵哥的人，凭你们也敢惦记？”


    “呵，还不是被那老东西给睡了？要不是给那老东西生下个野种，你以为她算个啥？”


    赵跃进气喘吁吁，阴狠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闭嘴！”


    轻松的氛围一滞，痘痘脸招呼尴尬的青年，“来来来，你前我后，我们一起玩。”


    “嘭！”


    忽然，屋外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几人顿住，面面相觑。


    赵跃进示意痘痘男去查看，痘痘男不情不愿地提上裤子，一把拉开门，提着手电筒到处看。


    “妈的，原来是木桶被猫踢倒了！”


    他冷得直缩脖子，骂骂咧咧地要折回屋里，却后脑勺一疼，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