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作品:《委身阴湿皇兄后》 宫中钦天监果真不是浪得虚名,等到太子殿下真的启程时,天色一瞬转了晴。
翌日一早,映入罗帐的阳光唤醒了萧棠,她懒懒起身,便见香几上的花又多开了一朵。
那是吴年不知哪日送来的奇花,说是开花后花瓣可展五色,谓之五色斓。
此物脆弱无用,却似乎十分珍贵,她没办法压箱底收着,只得一直好好地养护,等着哪日结了新种还给东宫,也算完璧归赵。
五色斓旁置着一壶酒,正是晏何修昨日答应送她的桃花酿。
打开壶口,醇厚馥郁的酒香味便和着淡淡花香气扑鼻而来,闻着并不浓烈,却转眼盈满整座内殿。
酒是好酒,萧棠一闻便知。
“这是今晨晏大人托人带到的,”瑞雪凑上来道,“大人还说,希望公主殿下喜欢。”
萧棠没有说话,手指静静地在壶上打圈。
瑞雪知晓她在想什么,又道:“奴婢今晨亲眼瞧着太子殿下的仪仗离宫了,还有如吴年公公这些太子的心腹,也都一同随行。”
魏珣离开后顾不得她,她便能自在许多。
只是净光宫远不像涿州那么远,他也不会像治理沙灾那样一走就走上两月。若想先斩后奏,必须尽快,一日都耽误不得。
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那些事,萧棠的心跳便一下子变得极快。她瞒过魏珣很多事,却唯独这回称得上铤而走险。
但魏珣最近频频一时兴起,瞧着对她并未腻味,且一日比一日过分,她实在不能再等下去。
在魏珣离开时订下婚约,等他回来,一切都已经一锤定音,以后天高皇帝远,只要她做得不过分,魏珣就算不喜她,应当也不至于专门派人南下找她算账。
想到这,萧棠深吸了一口气。
“你也捎一句口信回去,就说,我很喜欢,不知今日宫宴上,能否亲自向大人道声谢。”
天气一晴,宫中日日都有各样由头的宴会。她不能出宫,只能借着这样的机会与朝臣相见。
但午后萧棠前去赴宴,宴上高朋满座,她等了许久,却并未瞧见晏何修的身影。
她正狐疑,蓦地听见旁边响起窃窃私语:“你说那晏大人今日怎么不来?”
萧棠不着痕迹地瞥去,便见长宁公主撑着脸,骄矜的脸上就差写上不满二字。
从小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公主,要什么有什么,若是瞧上了哪个男子,自也丝毫不会扭捏。
围在她身边的女眷自然也都笑眯眯地捧着她的话:“公主瞧上的人,肯定不像那些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想必是晏大人马球赛后得了陛下青眼,如今正忙着朝堂上的事情呢。”
长宁公主笑了下,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低哼了声:“那日马球赛后,我可瞧着林家、许家那两家的女儿还想托侍女给他带话,一个两个的,还当真是不害臊。”
“那些人怎么能跟公主比呢,公主想要的,向贤妃娘娘跟陛下说一声便是,从来都没有给旁人的份。”
这句话也算实话,但此时却似乎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长宁公主忽地放下茶杯,咬牙道:
“别说这个了!我派人去找晏何修,他还不愿意见我呢,真是不知好歹,以为得了父皇赏赐便了不起,这燕京城中想娶我的人有多少,那么多人可求着我去见他们!”
“哎呀,若他见了旁人,不见公主,公主自然该生气。可现下看,这位晏大人对旁的女子一视同仁,坐怀不乱,受宠不骄,公主瞧上的人有这般品行,应当高兴才是。”
“……好吧,”长宁公主依着这话想了想,语调也跟着软了下来,“你说得也是。”
萧棠听着,心下轻轻一跳。
她侧眸去看长宁公主,长宁公主也在此时转过头来,大喇喇地望着她。
视线交汇,她柔声道:“妹妹有什么事?”
长宁公主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打量:“只是忽然想起姐姐至今还云英未嫁,也不知姐姐那日在马球赛上可看中了什么心仪的郎君。”
萧棠面不改色:“我不会马球,不大记得那日比赛的事。”
长宁公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好像也不是在撒谎,才收回了视线。
一场宫宴,不知有几人食不知味。
宴后,萧棠独自回殿,一路心不在焉,直到身后有人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我方才在宴上捡了张帕子,瞧着上面有淳和公主的名谓,可是公主的贴身之物?”
萧棠转身,便见一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在不远处,朝她伸出一只手。
手中便是她妃色的丝帕。
丝帕是闺阁女子贴身之物,不可轻易许人。萧棠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掉的。她颔首,谨慎应道:“正是,多谢蒲公子。”
她记得此人唤蒲盛,是惠安郡主与刑部尚书的嫡长子,吊儿郎当,恶名在外,是燕京城那批纨绔子弟中的佼佼者。她并不想与其有太多交集。
然而她不想,蒲盛瞧着却不是这个心思。
他忽地一笑,上下扫过她,又拎起那丝帕晃了晃:“公主怎么不自己过来拿?”
男子流连在她身上的视线明目张胆,语气跟动作也轻慢极了。
萧棠见状,神色不由一冷。
蒲盛看在眼底,脸上的笑容却反倒更加明显:“我方才在宴上瞧着公主,只觉惊为天人,宴后远远闻着香气捡到这只帕子,竟真这么巧,正好是公主日日随身带在身边的东西。”
“这么说来,我与淳和公主还挺有缘分的,公主觉得呢?”
大庭广众拿着她的丝帕说这些,已然算是非礼之举。
萧棠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留给他,冷声道:“宫中人多眼杂,蒲公子还是莫要妄言,免得遭人听见,以为公子行事狂悖,无法无礼。”
蒲盛却不怕她所说。萧棠虽是公主,却不得宠爱,如今连唯一愿意可怜她几分的东宫都不在了,她难道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不可冒犯的千金之躯吗?
“我帮了公主这么大一个忙,公主却不假辞色,可真是恩将仇报。”
他看着少女那张楚楚的桃花面,直言不讳,“方才我在席上听人说起公主至今云英未嫁,还在寻觅佳婿,我爹娘正好也催我娶一正妻,我若拿这张丝帕去求人——”
“蒲公子!”
蒲盛收起手,欣赏着她脸上的愠怒,不但不打算将帕子还给她,反倒将手反别到了身后:“我都让公主自己来拿了,公主怎的还不……啊!”
未尽的轻薄之语戛然而止,手腕蓦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牢牢攥住,蒲盛整张脸瞬间痛得扭曲起来。
他转头看向少年冷峻的脸庞,劈头盖脸地骂了几句脏话:“……还不快放开本少爷!”
晏何修半分不怵,攥着他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蒲盛痛得手指发抖,哪里还拿得住丝帕,帕子从他手中落下,并未掉在地上,晏何修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拿过帕子,他便放开了蒲盛。
蒲盛捂着差一点就骨折的手腕,痛得几乎跳脚,倒吸着冷气,还不忘叫嚣要他好看。
晏何修扬起下颌:“鲜廉寡耻,还不快滚。”
蒲盛怎会不认得才在马球赛上出尽风头的指挥使。这人瞧着就是愣头青,压根不知道他爹娘在燕京城是什么地位,根本就不怕他!
真刀真剑摸爬滚打出来的少年自带股压人的威势,蒲盛一咬牙,虽心头不甘,却不敢在惹他,只能阴沉着脸放狠话:
“一个指挥使而已,还真当自己能在燕京城作威作福了,你给本公子等着!”
语毕后,他还看向萧棠,原本也想留句话,却见晏何修上前了一步。蒲盛心头一颤,当即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像极了落荒而逃。
少年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那人离去的背影,晏何修侧过身来,伸手将丝帕还给萧棠。
萧棠接过丝帕,先是道了声谢,又分外抱歉道:“今日是我连累了大人。”
“无妨,这种纨绔子弟不过外强中干,能找我什么麻烦。”
晏何修说着,又微微拧起眉:“倒是公主要小心些。”
在皇宫中光明正大调戏公主,可见此人行事之放浪。
就算这回没得逞,难保不齐之后还不甘心。
萧棠从前虽遇见过不少浪荡子,却没遇见过这般大胆的,她想起蒲盛走时那一眼,低低应了声。
晏何修望着她低垂的脸蛋,那一句“遇到麻烦了也可以同我说”到了嘴边,迟迟没有说出口。
好像实在有些冒昧。
况且,他是朝臣,她是公主,如都不可能常常见到,更不要说……他不久后就要离京。
燕京同扬州隔着一月水路,就连快马加鞭传信都要上十几日。
意识到这一点,晏何修默了默。
两人并肩走着,他转移了话题:“今日是我失约,本想赴宴,不料忽被陛下召去御书房,刚刚才得空闲。”
萧棠一笑,柔声道:“宫宴常有,朝事为重。”
少年顿了顿,手指收拢了又放开,没再开口。直到静静地同行了一段路,他才装作不经意地问:“刚刚我听那人说……公主如今在寻觅夫婿?”
“只是宴上姊妹提了一句,并无旁的。”
一听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思,晏何修的手攥起腰间玉佩,微微沉默了。心头五味杂陈,咋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明知道应该点到为止,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出了差错,鬼使神差地接着道:“公主才貌兼备,仰慕者不知凡几,自然应当好好挑一挑。”
“那大人呢?”
晏何修愣了下,微微侧过头,便见少女正望着他,睫毛轻轻扑动。
他几乎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他自然也是仰慕她的人之一。
进京之前,他时常听人说起战死的萧都督,又说起他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被陛下认作义女,同僚曾远远见过一面,两三年后仍念念不忘。
他那时便好奇极了。直到在宫道外远远见过淳和公主的身影,晏何修才知,同僚当时所描述的丝毫不夸张。
后来与萧棠说上话,又发觉美貌只是她许许多多优点中的一种。她性子也好,对谁都笑吟吟的,面对誉王的刁难也能临危不乱,叫他心悦诚服,亦心向往之。
直到萧棠又问:“我听说大人好像也至今未娶,也是因为仰慕大人的女子太多了吗?”
“…………”
萧棠不知道晏何修为什么忽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难道是她这句试探来得太唐突了?
她轻轻咬了下舌尖,有些懊恼,却不知该怎么挽救。
气氛一时陷入某种微妙的寂静之中,两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没有谁开口打破这阵沉默。
萧棠难得有些尴尬,左看右看都不自在,干脆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
石纹不断向前蜿蜒,直指宫道尽头。
行至路口,冷不丁地,她忽地听见少年说:
“我从前未娶,是未遇见心仪的姑娘。”
她感觉到有阵目光落在她脸侧,是晏何修在看着她:“如今,是在等她好好挑一挑,兴许能挑中我。”
话音落下,忽有一阵微风拂过,轻扇春寒。
萧棠攥住丝帕,忽觉四周都安静了许多。
偌大的宫道上,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她没有看晏何修,也知道晏何修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少年及时打住话头,不曾捅破最后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只是黑曜石似的眸子克制又直白地望向她,像在等她的答案。
良久过去,她平复下心头种种乱七八糟的思绪,极轻声地开了口:
“大人情深义重,却恐怕有所不知,我至今未嫁,并非图一个情字,只是女儿家身不由己,不愿待在京中,想选一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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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回乡的如意郎君。”
或许是在魏珣面前日日言不由衷练出了本事,萧棠清楚,若她愿意,能有一万种法子让晏何修以为她是全然真心相许。
然而瞧见少年灼灼的目光,她倏忽想要告诉他实话。
若晏何修听后不愿,便罢了。
瑞雪打听来的名录上也还有几人,她前几日都见过,虽远远不及他,但也——
“那不是正巧,”少年的唇角轻轻扬了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也想与公主瞧一瞧春三月的江南。”
萧棠偏过脸,对上他漆黑却明亮的眼睛。
一刹那间,无声胜过千言万语。
仅对视了片刻,唰的一下,两人又默契地将脸别到两边。
“若公主无意于我——”
“后日百花诗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又一齐顿住。
晏何修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心跳漏了一拍。
“后日百花诗会,皇后娘娘亲至,她是我义母,曾问过我的婚事。”
萧棠含蓄地点到为止,柔婉道:“不知大人会不会来。”
晏何修甚至来不及去想她暗示的意思,不假思索地一口应下:“会。”
萧棠笑道:“那我便等着大人。”
话说到此,正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晏何修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驻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望着少女的背影越来越远。
忽地,萧棠站住,回头。
四目相对,她发觉他还在,他发觉她竟然还会回头看他。
少女先是讶异,接着便朝他笑了一笑。
她有张漂亮极了的脸,一笑便衬得四下春色皆黯淡无光。
晏何修只觉耳根发烫,一时有几分手足无措,甚至都忘了回应。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他才蓦地回过神来,自顾自地勾起唇角。
他很少笑,此时扬起的唇弧却像是失了控,怎么都压不下来。
走出宫门,晏何修又遇见刚刚在御书房打过照面的同僚,那人远远就朝他打了声招呼。可走近后,他还没开口,那人瞧见他脸上带笑,一时就像是见了鬼似的,连话也没说两句变走了。
直至骑马离开皇宫,将那碧瓦朱甍抛之脑后,晏何修才总算渐渐冷静了下来。
理智慢慢回笼,他重新认真去想萧棠说的那些话。
她亲口说,对自己的婚事掺杂着许多考量。
也许淳和公主能挑中他,并非她对他有多心仪,只是因为他们是同乡人。
可莫名地,晏何修并没有多不高兴,他反倒更在意萧棠那句“女儿家身不由己”。
……她从前在燕京城中,有很多身不由己吗?
不必去想也知道答案,他亲耳听过那些公子哥在席间悄声谈论她的污言秽语,又见过蒲盛那般胆大妄为的纨绔。
她想离开燕京,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筹码,也实在无可厚非。
至于后日宫宴——
萧棠特地提了皇后娘娘,所谓婚嫁,到最后无非还要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皇后娘娘是她的义母,也是大邺朝的小君。
晏何修想得一时出了神,甚至不慎错过了家门,又绕了一圈才回到自己在京中临时歇脚所用的宅子。
宅子前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帏掀开,又有副竹帘遮挡,车中人含笑开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贤弟这般魂不守舍,可是方才在集市上对哪位姑娘一见钟情了?”
被这一打趣,晏何修不自在地咳了声,却没否认,只是说:“谢兄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请教。”
“嗯?”
“我若与燕京城中一官家千金情投意合,她打算同父母坦白,按此处的习俗,男子除了找媒人上门提亲,还能做什么有用?”
他一口气说完,车中人安静片刻,忽地道:“你说淳和公主?”
晏何修一顿,不答反问:“谢兄认得她?”
“我虽刚回京不久,却听说东宫近来常常照顾这个妹妹。”
车中人唤谢闻,是太子伴读,东宫辅臣,正是他将晏何修引荐入东宫。
两人私交甚笃,晏何修自知每回私下跟他提起淳和公主时自己都有异色。谢闻心细如发,猜到并不稀奇。
谢闻道:“听闻淳和公主并不受宠,也不知皇后娘娘对她的婚事有何打算。”
晏何修手握住腰间玉佩:“我知她不易,便想去求陛下,却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上月才想把淳和公主嫁与回屹,可见对这个义女并无多少感情。
他虽勉强算是皇帝眼前一时的红人,可若与蒲盛之类的人一同求到御书房前,皇帝当真会将萧棠许给他吗?
况且,并非他自作多情,只是宫中长宁公主屡屡让侍女拦他。那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她若说句什么,说不定远远比他,比萧棠有分量。
圣心难测,晏何修心中无底。
刚刚与萧棠走在一起时,他满脑子只剩下她,如今才想起来,这桩婚事牵扯甚多,未必能够随他们的心意。
他并不惧,也不悔,只是觉得既然如此,更不能让萧棠一人去面对。
他身为男子,应当替她承担那些风雨才对。
沉默了一会儿,车中人压低的声线悄然传出:“太子这几日虽在净光宫,却并不算闭关。”
晏何修怔住,接着便瞬间豁然开朗。
对了,宫里贵人之中,唯有太子殿下最仁厚慈悲,也唯有太子曾实打实关照过萧棠。若他与萧棠当真是情投意合,也许太子殿下会愿意成全。
有太子的金口玉言,其余的便都能顺水推舟。
净光宫就在燕京郊外,若他兼程而往,马不停蹄,来回一趟花费一日足矣。
“有劳谢兄提醒,”晏何修心头激荡,双手抱拳,“我明日一早便动身去求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