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严苛这段日子过的有点惨。


    被教主连番吊打就算了，还被滚石等唱片公司嫌弃，觉得他是废物，断了“狗粮”。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找点东西写写，能够制造热度、制造噱头的那种东西。


    他本来是想写扶苏教主被孤立之事的，但转念一想：之前滚石等公司给他钱，让他抹黑扶苏教主，他等于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但是现在滚石等公司不给钱了，他还继续抹黑扶苏教主，那他不就成了打白工、义务劳动？


    那可不行！


    他什么都能接受，就是接受不了义务俩字！


    所以他打消了这个想法，顺手戴上耳机，准备先干点老本行——写一篇乐评。


    只是耳机才戴上没多久，严苛就忍不住砰的一声将耳机摘下，摔在了桌上。


    他揉了揉被劣质电音摧残的太阳穴，没好气的破口大骂：“这踏马也叫音乐？！”


    最近两天，滚石华纳等几个唱片公司就跟中邪了似的，民族风混搭土嗨DJ，歌词不是“天作穹庐地作被”，就是“草原月光照亮你的心”，千篇一律，毫无灵魂。


    听得严苛脑壳生疼。


    “段忠义这个煞笔，没有劳资给你当军师，你踏马生产出来的都是什么垃圾玩意儿？”


    “笑死个人，就你们这种水平还想着孤立人家扶苏教主，怕是你们先被听众孤立了！”


    严苛嗤笑道。


    没有了“狗粮”之后的严苛，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再也不藏着掖着，对于段忠义的称呼也从段总，变成了煞笔。


    对于滚石等公司的歌曲点评，也直抒胸臆，不虚与委蛇。


    “就这种垃圾歌曲，我就不说是周结伦等创作才子的歌曲了，我就从新人新歌榜里随便挑一首，都比你们有前途！”


    严苛自言自语着。


    顺手点开了千千静听的新人新歌榜。


    在推荐新人新歌方面，千千静听做的比其他音乐软件好很多。


    严苛自然而然也就习惯来这上面找新歌了。


    只是，让严苛忍不住皱眉的是——就连千千静听，也被民族风攻占了！


    排在最前面的，全都是各大唱片公司推出的民族风新歌！


    “简直日了狗！”严苛心里忿忿吐槽。


    要不是没得选，他真想去一个没有民族风的世界！


    这踏马还是乐坛吗？


    这踏马快成复制黏贴了！


    全都是模仿凤皇传奇的曲风，全都是模仿凤皇传奇的唱腔！


    既然如此，大家为什么不去听凤皇传奇，而非要听你们这些“凤皇传奇山寨2.0”？


    “咦？”


    忽然，严苛在排行榜的末尾发现了一首新歌。


    这首新歌的名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俗气。


    放在以前，严苛肯定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但不知为什么夹在一堆民族风歌名之中，这首新歌顿显鹤立鸡群！


    让严苛不由自主的就点开了这首歌，听了起来！


    起初严苛脸上还带着丝丝不屑。


    毕竟这首歌最高的上限，也就是口水歌罢了。


    但当前奏响起时候，严苛却一下愣住。


    简单的吉他扫弦，干净的钢琴点缀，没有时下流行的电子混音，更没有刻意堆砌的民族元素。


    歌手的嗓音带着市井的烟火气，平淡而简单的歌词从其嗓子深处徐徐而出：“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严苛手指无意识的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同时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这太荒谬了，作为学院派出身的他，本该痛批这种歌词的直白浅显。


    但此刻，在听了一整天粗制滥造、千篇一律的民族风之后，这首歌竟然让他有一种寒冬里喝下一杯温开水，平淡得让人莫名安心的感觉！


    “这首歌……似乎值得细听两遍。”


    严苛不确定的说道。


    接着又重新点下播放。


    这次他注意到了更多细节。


    间奏里若隐若现的口琴，第二段主歌加入的弦乐，还有歌手演唱时那种笨拙的真诚。


    相比当下乐坛那些过度包装的民族风潮，这首歌朴实得近乎奢侈。


    他想起滚石、华纳的那些作品：某摇滚乐队强行加入马头琴的《草原之上》，某偶像歌手用电子混音糟蹋的《茉莉花》……


    那些刻意嵌入民族风元素的歌曲，反而最缺乏对传统的敬畏。


    “就是它了！”


    严苛摘下耳机。


    打开文档，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起来。


    片刻之后，一篇乐评崭新出炉。


    严苛迫不及待的将其发布到了自己的博客专栏。


    严苛的粉丝绝大部分都是黑粉。


    严苛本以为自己这篇乐评发布之后，一定会像是往常一样招来谩骂。


    出奇的是，乐评发布出去足足半个小时，竟然一个谩骂的评论都没有！


    反而有不少人大加赞赏！


    其中就有几个严苛认识的著名黑粉！


    严苛忍不住看向自己这篇乐评——写的真有那么好吗？都把小黑子们感化了！


    《在喧嚣中听见蝴蝶振翅——兼论当代民族风的审美困境》


    这是严苛的标题。


    中规中矩，似乎也没什么出奇之处。


    自己之前的乐评标题，至少有几十个比这个标题要好。


    严苛不解的摇摇头，看向正文。


    “当《两只蝴蝶》的旋律第一次从劣质音响里流淌出来时，我竟下意识放下了准备划差评的钢笔。这太荒谬了——作为从业十五年的乐评人，我本该对这样直白的歌词、这样简单的旋律嗤之以鼻。”


    “但此刻，在2004年这个被民族风浪潮淹没的寒冬，这个叫做庞龙的歌手用他质朴到近乎笨拙的嗓音，给了我们一记响亮的耳光：所谓好音乐，从来不需要用唢呐来证明自己。”


    “这首歌最珍贵之处，恰在于它的‘不聪明’。没有堆砌草原、雪莲、马鞭这类民族意象，没有刻意追求所谓高级感。它就像菜市场里沾着露水的芹菜，带着生猛而又熟悉的市井气息：‘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这种近乎笨拙的表达，反而让当下那些标榜民族精神的歌曲显的无比虚伪。”


    “请问那些作品里动辄出现的马头琴，有几个演奏者真正去过呼伦贝尔？那些歌词里泛滥的雄鹰、骏马，又有几句不是生搬硬套的辞藻堆砌？”


    “这种集体无意识的跟风，使华语乐坛倒退了二十年不止！至于始作俑者，我就不点名是谁了。我只想模仿老夫子问他一句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两只蝴蝶》或许永远进不了音乐学院教材，但它至少教会我们：当整个行业都在忙着给音乐穿金戴银时，有时候光着脚唱歌，反而更能走进人心。”


    “我们反对的从来不是通俗，而是伪装高雅的媚俗；我们警惕的从来不是民族风，而是打着民族风幌子的投机！”


    啪！


    看完整篇乐评，严苛猛然拍案而起。


    却是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击节赞叹！


    他一下明白为什么那些黑粉们这次不骂他了，因为——他这篇乐评写进了黑粉们的心里！


    写出了大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