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再见


    周珉一听，眉头紧皱，紧紧握起拳头，“可恶！”


    “哦？”木兮也是心头一紧。


    “说起来也是巧！他就是我们学校人工智能系的教授，他叫周珉。”


    “是吗？”木兮还以为这位教授也叫江晚枝呢。可是为何他叫周珉。没听过，不认识！还好还好，刚刚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还以为黎晶老师要说出“江晚枝”这个名字。哪知事情猝然回寰了，她认识的人不叫江晚枝。


    “不过，一看他俩就知道不是一个人。你的机器人会笑。而我认识的那位周珉教授反而像古早机器人，不会笑，一副面无表情。我刚刚看他捧着你的头，笑得好灿烂。”黎晶老师饶有兴趣地介绍到。


    “啊，啊！哦！周珉对吗？什么‘min’？”木兮赶紧岔开话题。


    “一个王字旁加一个民。”


    “哦哦！”


    话毕，木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过身去。她身边的周珉亦转过身去。


    黎晶老师讪然无趣，也只好转身走了。


    “我也要走啦。我先回去了，守家。”木兮听见机器人江晚枝如是说，也不挽留，只给他最大的自由。


    “好吧，走夜路，一路当心。”


    凌晨四点多，周珉终于回到自己榕城家中。想着黎晶老师的话，久久不得安宁。本来已躺下，又爬起来记日记。


    我趁着夜色悄悄上山，就是不想让人知晓，不想碰见人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看见你远远离群，身影孑孓，正低首许愿，喜不自胜。我避开众人走过去，悄悄同你比肩而立，一同许愿。


    哪知突然冒出来个黎晶老师。


    直到前几天诬陷事件发生，我才知晓这个人，此前从未见过，她又是如何知晓我的呢。她又是在哪里见过我呢。这一下一定会引起你的疑窦，还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风波呢。


    可恶！横生枝节！哪知会碰到她！


    哎。


    不过，能陪你一起看流星雨，够让我欢喜好几个月了。


    希望你许下的愿望能成真，希望我许下的愿望能成真。


    这次没能拥抱你，没能吻到你，真的是太遗憾了。期待下次吧！


    这夜，流星雨一直落到凌晨四点才息，天幕还是如繁花般璀璨，木兮毫无睡意，一个人只站在星空下遐想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


    其实是东想西想地在瞎想。一边想一边啃她的薯片。


    那个周珉教授是什么来头呢，为什么他会和我的江晚枝长得很像。


    我要去看看吗？如果我的机器人江晚枝是他设计的呢！


    可是我去找他总得有个事由吧。


    对了，我的机器人江晚枝能够自动开机，他还需要被维修。不如就以此为借口找他。木兮下定决心星期一就去探探人工智能系的那个周珉教授。


    又胡乱想到很多高中往事，又回想了一番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下个星期要努力的几点方向。


    又点亮了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看了一会子书。


    不知不觉中，夜幕渐渐褪了色。


    篝火熄了。早晨待大家都醒来已是9点。接着就是一场烧烤，大家飨宴。直到午间一点，大家才重又收拾好，回到了市区内。各自回家。


    周一，木兮起了个大早，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办公室，打开光脑就办起工来，一直忙到十一点半。她提前半个小时下了班，悄悄溜到工学楼。工学楼不远，其实在地理位置上和她所在星语楼比肩而立，双子楼吧。


    楼内出来两个抱着书的学生。


    木兮赶紧上前。


    “请问周珉教授的实验室怎么走？”


    “506。”


    “谢谢！”


    巧了，木兮自己的办公室也在五楼，也是506。


    如果是双子楼，如果室内建筑格局亦是一样，那么他的实验室还挺大。


    因她的506就是一间大办公室。许多老师们集体办公的那种。


    电梯上到五楼，木兮心里敲起鼓来。脚步亦是迟疑。如果不是他还好，如果真是故人可怎么办。


    可是万一再晚一点，他去吃午饭了，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她哪里知道周珉根本不会怎么早时间吃午饭。


    “三二一。”木兮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敲响了506的门。


    她又贴耳于门上，却什么也没听到。


    周珉沉浸在自己的实验数据中，没听到敲门声。


    木兮轻轻一摇门把手，门没锁，开了。她推开门，就看到了黎晶老师嘴里的周珉教授。


    门咿呀一声，终于将周珉教授唤回到现实世界。


    二人四目相对，周珉教授立马移开了自己的眼睛。木兮目光炽烈，此刻却大胆到怎么也挪不开。


    这，这不就是江晚枝么。光脑桌前的那人眉清目朗，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又是谁。虽然时隔十七年，可是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和自己的机器人江晚枝不能说长得相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周珉突然站起身来，站起来却不知道干嘛，只能翻开手边的资料，装作看资料掩饰自己的不安。


    木兮激动得浑身轻微颤抖。日思夜想与他再见，没想到实现了，还以为会是什么隆重的场合，一个华丽的转身，一眼万年的镌刻，没想到是这样一场推开门的漫不经心。


    世界竟然这么小，他们居然都在为治大学任教。


    木兮尝试着说什么，才不尴尬。


    “我，我来找……”一时不知道是说周珉还是江晚枝好。“我，我是木兮啊！”


    周珉脸上无波无澜，面庞淡然。木兮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她哪里知道周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


    因为这是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以江晚枝的真实身份站在她的面前。


    他知道此刻木兮紧张到浑身微颤，就好像是他那一次时隔十七年再见到木兮浑身微颤时一样。


    “周？周教授对吗？我来是，是一个机器人是。来是有求于您。听说您是人工智能的教授。我家有一个机器人，会自动开机。能帮我、帮我看看么？”木兮平时嘴那样伶俐的一个人，此刻话都说不清楚了。她还是恭恭敬敬称呼他为“您”。


    “我没空。”简洁明了的拒绝，冷冰冰的语气。他还是当初那个他。


    “我出钱的！”木兮被拒绝，慌忙补充道。


    却再没有回音。他冷冰冰的。不知道忆起她没有，她是木兮啊！虽然他不喜欢她，但到底他们高中三年同窗，同窗情谊还是在的吧。


    拒绝，又是拒绝。木兮只觉得自己的肝肠一寸寸断了，又被呼啸而驰的他的冰冷狠狠碾过，碎成了灰！“我，我也来为治大学工作了！”捧起自己碎成灰的肝肠，重塑成她的厚脸皮。真的是鼓足了勇气才又半晌嗫嚅出这句话。


    木兮叹，其实他们俩的工作相差太远，他是搞科研的A岗教授，她只是个搞行政的卑微的B岗教师。可是她现在只想与他沾一点点边。任教为治大学至少是他们共边的唯一一样事务了。


    他不回答，只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把左手垂了下来。很显然，周珉完全心不在焉，也不想搭理她。


    果然是他，连冷漠都是一模一样。不不，要说冷漠，现在更冷。从前的他，到底还是搭理她的。


    再待下去也是无趣，有时候，他的拒绝和冰冷真的能挫骨扬灰。


    木兮准备转身，却尴尬得不知如何转身，她好像浑身被冰封住了。


    这时，隔壁门开了，进来一位跟他一般年岁的老师。


    “周珉，吃饭去！”


    “好！”周珉教授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拿起桌上的饭盒跟着那位老师一起走了。


    “哟，平时都是吃食堂晚晚场的人，今天怎么一约就应。”


    周珉不答话，只留给木兮一个潇洒的背影，只听见周珉教授头也不回地说：“自便，走时关门。”


    木兮是怎么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她已经不记得了。等她想起来要吃饭时，食堂的饭菜都已经撤了。


    最后是她的机器人江晚枝给她打来电话，关切问她吃了没有，听她说没吃，心急火燎地做了让无人机送了来。


    晚间，木兮出了学校，机器人江晚枝如往常一般在校门口等她。


    木兮捉着他的胳膊，兴奋地蹦跳着。“我今天见到江晚枝了，我的高中同学江晚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改名周珉了。”


    木兮又喃喃道：“名字能改，可为何姓也改了呢？”


    “木兮见到他这么高兴的吗？”


    “是啊！”这么多年来唯一喜欢的一人，满足她对男性所有的幻想。再见面自然是欣喜，如痴如醉。就算他不搭理自己也是如痴如醉。


    “看见他好我就心满意足了，他果然厉害，35岁便跻身教授了。我却还是个毫不起眼的B刚老师。”


    “对了！”木兮突然一拍大腿，他结婚了没？“我只顾着紧张，忘了看他的左手无名指了。”


    回到家，洗漱之后，木兮坐在床上记日记。


    今日见到了江晚枝。十七年后再见面，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


    你越发冷漠了。


    忘了看你左手无名指戴没戴婚戒。只记得你穿着亚麻裤子白衬衣，外套一件蓝色毛绒背心，衬衣上两颗扣子未扣。


    你应该结婚了，孩子应当都会打酱油了。


    你应该过得很好。


    你还是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只是为何你现在叫周珉呢？


    我对着流行许下的愿望可真灵。我刚许愿想知道他在哪里，这便知道了，上天垂爱啊！啊啊啊！


    另一边，周珉也在记日记。


    傻孩子，对不起你。我不能搭理你。我跟老爷子签了对赌协议！若被安寄予看见告到老爷子那里，所有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还好今天是你主动来找我。你找我不算坏了协议。


    我打饭回来远远看你呆坐在工位上发呆，忘了吃饭，又赶紧给你的机器人江晚枝打电话。叫他给你做午饭。


    木兮啊，木兮，我左手无名指上没有戴婚戒啊！我故意垂下左手让你看，你看到了吗？


    木兮写完日记，正准备取书去看，电话响了。


    “喂，妈！”


    “木木啊，你最近还好吗，工作忙吗？”


    跟妈妈寒暄了两句，妈妈就直奔主题。“木木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啊？”


    木兮将手机拿至自己面前盯着看了三秒。对面的那人还是我妈妈么。


    木兮曾经表示自己努力地去找了，但是30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虽然很遗憾，但只能一个人过一辈子了，并且把她的想法告诉过妈妈，妈妈表示理解并且同意了。


    “妈，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一个人过一辈子，你不是也同意了么？”妈妈怎么会突然转变主意呢？


    “哎，从前妈妈想得太简单了。现在转念一想，还是要找个伴好。”


    木兮转念一想，有啊，我有伴啊！隔壁房间里的江晚枝就是啊！


    “我有！我有心疼自己的人啊！我买了一个机器人。他就是我的伴。”


    “你买了一个仿生机器人啊？男的女的。”这是木兮爸爸的声音。


    “男的！”


    木兮妈妈的声音传来：“男的女的都随你，但是一个仿生人，只能算佣人，不能算家人。”


    “怎么不算呢？”


    “怎么算呢？你是不是忘记星内的法律，人与机器人是禁止结婚的。木兮！你昏了头了！要跟一个仿生机器人过一辈子！”


    “妈！我也没说要跟机器人结婚啊！我只是有人照顾，你放心，我有他照顾。”


    “放心不了，你赶紧给我相亲去。你二舅奶奶家的小景认识一个你们学校的教授，是学，学什么来着，35岁了还单着，说是要帮你们牵线……”


    从前最是理解我的妈妈，最是包容开明的妈妈今天这是怎么了？不等她说话，木兮赶紧采用计划B。“啊，什么，我这里9G信号不好，我听不见。啊！什么？什么？”


    然后趁机赶紧挂断了电话。


    挂断后还在想妈妈这是怎么了。


    哪知第二天，刚下班，木兮还在煮方便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木兮纳闷谁会敲响她家的门，趿着拖鞋围着围裙就去开门。


    惊讶地看到自己的父母站在门外。“爸、妈！”


    “木木！”妈妈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拎着几包新鲜的时令蔬菜，爸爸右手是鸡蛋、猪肉、牛肉，左手是一包水饺。


    “你昨天挂了我的电话后，我们买了光缆票，坐了光缆就来了。”


    木兮慌忙接过妈妈手中的鸡与菜。鸡是爸爸妈妈自己养的。菜是他们自己种的。他们在老家辰州有宅基地，屋前屋后养了鸡，种了菜。所以木兮才认识那么多蔬菜。


    爸爸妈妈在辰州还开了一个跑马场，跑马场里养的马膘肥体壮的。


    木爸爸陶妈妈进了房间，看见还有生人在。


    木兮放下手中东西，赶忙介绍道：“这是我机器人，他叫江晚枝！这是我父母！”


    “叔叔阿姨好！”


    “哟，还挺帅！”陶妈妈伸手捉住机器人江晚枝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


    木爸爸放下东西就进了厨房。“我看你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木兮赶紧跟着父亲跑进厨房，想拦已经拦不住了。“你看，还说他能照顾好你。你们就吃方便面？”


    “是我坚持吃泡面的，跟他没有关系！”


    “可不能天天吃这个！我来做饭吧！”陶妈妈进了厨房，一挽袖子，拿出自己带的蔬菜，洗了起来。


    “我打下手！”木兮和机器人江晚枝一同说道。


    吃饭的时候，木兮给机器人江晚枝也呈了一份饭，放在他的面前还请他入座。


    “坐吧，这是你的！”


    陶妈妈看着木兮的神操作甚是疑惑：“木兮，她可是机器人。他需要吃饭吗？”


    陶妈妈问的是反问句，自然不用回答。


    “我知道。他的那一份我会吃掉的！他是我的家人啊！”


    “家人！拿一个机器人当家人！像什么样子！小景介绍的这个教授你必须得去见见！”


    “妈！我们之前都说好了，你也同意了，我可以一个人过一辈子。”


    “这不一样啊，那之前是无可奈何，现在这个机会难得。”


    “现在我们压也要压着你去！”木爸爸也开口了。


    “他就是你们学校的！他是学人工智能的教授，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