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然是殷月月。


    一秒内的得出这个结论，陆明朔感觉自己小脑都要萎缩了。


    他不太肯定的开脱道：“月月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霍景琰不耐烦继续听他犯蠢，直接把电话挂断，将手机扔还给舒意。


    “谢谢霍总。”


    舒意弯着眼睛笑，像是只讨好主人的猫儿。


    因为舒意不肯老老实实回景园，霍景琰现在看她不太顺眼。


    任由她讨好，不给任何回应。


    冷淡得像是块只会散发冷气的冰。


    舒意不在意这个，因为霍景琰已经实实在在的帮了她。


    关于怀疑殷月月的那些话，如果由她来说出口，陆明朔肯定一个字都不信。


    霍景琰这个身份地位，又和殷月月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陆明朔现在估计已经信了五成。


    至于剩下的五成，这次有没有都无所谓。


    信任不是一天消失的。


    就陆明朔那多疑敏-感，殷月月不可能停止搞事。


    那五成迟早都会被补齐。


    在警察局做完笔录，舒意提出想要和钱乐乐见一面。


    “关于钱伟案的内容，目前媒体报道还有缺失。我想以新闻人的身份，跟钱乐乐进行一次交流。”


    警察不想答应：“舒小姐，你是受害人，不太合适做这个采访。”


    舒意抿唇，被拒绝是早就料到的。


    她神色恳切。


    “钱伟案的关注度很高，警方逮捕钱家人是全国直播画面。”


    “普通人并不会考虑，警方只会羁押有明确嫌疑的人，他们更多会疑惑，为什么钱乐乐还能被放出来持刀伤人。”


    “目前网上已经有这件事的视频、照片在传播。”


    舒意看到警察皱起眉头，显然是想到后续可能的言论发展，心情不太美妙。


    她目光坚定，充满自信道：“报道必须尽快、尽实做出来，新闻媒体人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案子。”


    “我去跟领导请示一下，你在这等我。”


    警察话音刚落，就有他的同事推门进来。


    “带舒小姐去见钱乐乐吧，领导那边批下来了。”    警察一愣，旋即明白舒意身后有人。


    能帮着自己做这件事的人，舒意只能想到霍景琰。


    他今天……格外好说话。


    在审讯室见到钱乐乐，舒意暂且放下关于霍景琰的思绪。


    钱乐乐被扣在审讯椅上，因为攻击性太强，双手双脚都用上束缚带，避免她做出过激行为。


    一看到舒意，她眼睛都要瞪到脱窗，脏话诅咒张口就来。


    “贱人！表子！你怎么还没死！”


    疯狂的叫骂在狭窄的审讯室里震荡着。


    舒意跟着警察一起泰然坐下，拿出录音笔放在桌上。


    起初，她并不开口。


    只听着警察一次次呵斥钱乐乐冷静，回答问题，不要吵闹。


    例行公事的审讯问题过后，她并没有说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但舒意捕捉到钱乐乐说过两次的同一句话——要是我哥有工作，我就不会被甩了。


    所有的迷雾在一瞬间被大风吹散。


    露出隐藏在“为亲人复仇”这个名义之下，荒谬又痛苦的真相。


    “你恨我，更恨你哥哥钱伟。”


    舒意的声音并不大，却让情绪狂躁的钱乐乐安静下来。


    她继续道：“你认为，你恋情不顺是因为哥哥不够体面。你恨我，是因为我没有劝钱伟出去找工作。”


    手铐哗啦一响，钱乐乐拍着审讯椅的小桌面，愤怒咆哮。


    “这有什么不对吗？！”


    “就因为他考上好大学，我初中毕业就要去厂里打工！”


    “我拼死拼活赚钱，被男工人骚扰，被年纪大的人欺负……”


    她翻过手掌给舒意看她掌心狰狞的贯穿伤口。


    “这手本来有得治，但他当时要参加什么交换生，我的存款都给他了。”


    钱乐乐浑身都在颤抖，秀丽的五官在愤恨中变得扭曲可怖。


    “可他呢？”


    “他拿着钱读完大学，居然在家里玩游戏！”


    说到后面几个字，钱乐乐吼到嗓子破音。


    她吸吸鼻子，咬着牙细数钱伟的错误。


    “他说过要给我出嫁妆，给我买车，供我再去念书。”    “最后屁都没有！”


    “还有我爸妈，说好我供哥哥读书，家里老房子就给我。”


    钱乐乐笑到肩膀发抖，神经兮兮的望着舒意。


    “可哥哥要在家打游戏，他们就让我赶紧结婚搬出去！”


    她笑着笑着，眼泪决堤似的滚落。


    “初中毕业，没有存款，没房没车，没有工作能力。”


    “呵！”钱乐乐望着光鲜亮丽，容貌出众的舒意，满眼都是嫉妒，“你未婚夫是豪门少爷，你知道我这样的人，最后要找什么样的男人吗？”


    舒意知道。


    她做《市井》这个节目两年多，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底层生存者。


    按照钱乐乐的自身条件，她能找到的是择偶市场上最差的一批人。


    年纪大、残疾、二婚、贫穷、文化程度低。


    而这样的人生，极有可能在她的孩子身上发生“代际传递”。


    舒意心里压着一块扎人的石头，她闭了闭眼，才能继续和钱乐乐对话。


    “做节目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钱乐乐的眼神黯淡下去，连疯狂的色彩都在消失。


    “因为丢人，我爸妈求着所有邻居不要说，还警告我，说出去就要赶走我。”


    半年前，一个巨大的伤口流着血在舒意面前行走。


    无数双手盖上去，在舒意面前把她伪装成，一个大龄未婚、没有工作、被父母和哥哥养着的妹妹。


    那期节目播出，还有人在网上说。


    羡慕钱乐乐有这样的家庭，甚至抨击她比哥哥更加不事生产。


    那时候，眼前这个女孩子又崩溃过多少次呢？


    舒意眼眶发酸，起身对钱乐乐弯腰鞠躬。


    “对不起，是我们的采访调查没有做到位。”


    一会哭一会笑的钱乐乐，突然面上一片空白，唯一的表情就是惊愕。


    “你，你……”


    舒意深呼吸平复心情，重新坐下来。


    “作为新闻工作者，我的确出现了很大的失误。”


    “你持刀伤人的事情，警方会依法-办案。”


    钱乐乐眼神呆滞，被抽空所有的精气神，瘫软在审讯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