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到了农家小院，背篓落地的声音沉闷而满足。


    “噗通。”


    就像是卸下了一整天的疲惫。


    摄像王哥第一个撑着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哟……我的老腰……真不行了，老了老了。”


    小李却把背篓往地上一放，献宝似的扒拉开给众人看。


    “王哥你快看我的！满满一篓！”


    “怎么样，服不服？”


    柳清月也放下了自己的背，揉着酸痛的肩膀，小脸红扑扑的。


    “总算回来了。”


    “我的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苏晴默默地将背篓靠在墙边，动作依旧干练。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林风从水井里打上一桶清冽的井水。


    少年用木瓢舀起一瓢，仰头灌下。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没入衣领。


    整个院子，安静了一瞬。


    只有风吹过院墙上爬山虎的沙沙声。


    王哥直起腰，环顾了一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洗脸的林风身上。


    “你们……”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有没有觉得……”


    “这气氛，跟早上那会儿，好像不太一样了？”


    小李愣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


    “有吗？好像……是有点。”


    “早上感觉挺……挺严肃的。”


    柳清月也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


    “对哦，早上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


    “现在感觉，好放松啊。”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汇聚到了苏晴和林风身上。


    早上的紧张气氛，源头在何处，大家心知肚明。


    苏晴端起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上斑驳的树影。


    林风则像是没听到一样，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水。


    他转过身，神色平静。


    “山里空气好，活动开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一句话将微妙的尴尬，轻轻揭过。


    就在这时，一直捧着手机，关注着直播后台的柳清月，忽然惊呼起来。


    “哇！”


    “直播间炸了！你们快看这些弹幕！”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众人。


    密密麻麻的弹幕，像是瀑布一样飞速滚动着。


    【主播是神仙吗？怎么什么菌子都认识？我一个在菜市场卖了十年菜的都认不全！】


    【前面的别吹了，菜市场的能跟野生的比吗？这叫专业！】


    【我一个云南人都没他认得全！那个扫把菌我们那叫珊瑚菌！可以吃的，超鲜！】


    【跪求林神开个山货科普频道！我第一个上舰长！】


    小李凑过去看着，眼睛越瞪越大。


    “我靠……林哥，你现在可是咱们直播间的神了！”


    “你看看这人气，都快赶上清月姐了！”


    柳清月骄傲地挺了挺胸。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同学。”


    她笑嘻嘻地看向林风。


    “林风同学，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


    林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屏幕，没什么表情。


    “无聊。”


    苏晴看着滚动的弹幕，握着水杯的手，有些泛白。


    神仙？专家？


    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审讯室里，少年面对测谎仪时平静到可怕的眼神。


    巨大的反差，让她心里的疑云，愈发浓厚。


    这个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还是说……


    每一面，都是他精心伪装出来的表演？


    “行了行了。”


    王哥拍了拍手，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都别看了，收拾收拾，咱们也该撤了。”


    “今天辛苦大家了，尤其是林风小兄弟。”


    小李也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林哥，清月姐，苏警官，今天多谢了啊！”


    “这趟采蘑菇，够我吹一年了！”


    他说着，就准备去扛沉重的摄影机。


    “等等。”


    林风的声音，忽然响起。


    院子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他。


    林风走到院子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天都快黑了。”


    “大家今天也辛苦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对几人说道。


    “背着那么重的机器，跟着我钻了一下午山林子。”


    “饿了吧？”


    王哥和小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柳清月也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林风看着他们，嘴角微微抬了抬，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山里没什么好招待的。”


    他指了指堆在墙角的几只背篓。


    “就是这些刚采回来的菌子。”


    “尝尝鲜。”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寂静。


    王哥和小李张大了嘴。


    柳清月眼睛里也闪着光。


    苏晴也抬起了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风。


    几秒钟后。


    “哈哈哈哈！”


    王哥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宁静。


    他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林风的肩膀。


    “你小子！你要是不开口，我们还真不好意思留！”


    “说实话，这肚子早就叫唤了！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小李也激动地附和。


    “就是就是！林哥，你太够意思了！”


    “我早就想尝尝这自己亲手采的蘑菇是什么味儿了！”


    柳清月更是直接欢呼起来。


    “太好啦！”


    “正好尝尝我们的战利品！”


    “我跟你们说，我采的鸡枞菌，肯定最好吃！”


    看着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苏晴明白。


    他们是真的想留下。


    也是真的，在这一刻，彻底放下了对林风的所有戒备。


    林风点了点头，是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那就别愣着了。”


    他的声音让整个院子瞬间布满了活力。


    “王哥，搭把手，把屋檐下的大桌子搬出来。”


    “好嘞！”


    “小李，去劈点柴，把灶火生起来。”


    “没问题林哥！”


    “清月，苏警官。”


    他看向两个女孩。


    “麻烦你们，把菌子分拣清洗一下。”


    “能吃的放一边，有土的用清水冲干净。”


    柳清月立刻应声。


    “交给我吧！”


    她兴致勃勃地拉起苏晴的手。


    “苏晴姐，我们来比赛，看谁洗得又快又干净！”


    苏晴被她拉着，踉跄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


    王哥和林风合力搬着沉重的八仙桌。


    小李挥舞着斧头，干劲十足地劈着木柴。


    柳清月正蹲在水井边，哼着歌，熟练地处理着五颜六色的菌子。


    直播的镜头，正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


    弹幕上，已经是一片向往的生活和这才是神仙日子的感叹。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谐和理所当然。


    苏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情绪全部雅了下去。


    “好。”


    然后，她蹲下身，拿起一朵沾着泥土的松茸，放在了清冽的井水下。


    暮色四合，农家小院里，炊烟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