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的店开始重装，隔壁那家鸭脖卤味店被他租下，连着墙打通是个不可多得的在学校附近的大店面。


    池夕朝还是一如既往过来帮忙搬工，陆清给他每个月都开着工资，池夕朝不好意思要，但陆清强行给，他只能利他所能为陆清多做一些，这点陆清拗不过只得默许。


    店里装修陆清没来监工，被周小玲劝退的。


    周小玲不敢想如果让陆清来监工，师傅们会怎么敷衍，咖啡店里经常下水不灵的设备，看似精致实际上很容易掉皮的墙面等……周小玲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出现，于是来监工的是周小玲。


    周小玲身高一米八，是个体育生，身上训练痕迹明显，就算是北方的高大汉子见她都得怵三分，于是在周小玲的一番“和蔼可亲”下，装修进行的相当顺利。


    午饭，陆清的预算里是包中饭的，里面自然包有周小玲和池夕朝的，两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坐着吃起盒饭，盒饭是周小玲订的，隔壁的隔壁的刘大婶手艺堪比高中食堂，量大实惠，最重要的是离得近，池夕朝中午去拿不会大夏天中暑。


    中午吃的鸡腿盖饭，配菜是麻婆豆腐和青椒肉丝，周小玲吃不惯辣，但这是统一订的，她问池夕朝：“能吃辣吗？我这还没动过。”


    池夕朝正是长身高的年纪，尽管他已经很高了，但能再长长也挺好。


    池夕朝不在意，把周小玲的菜盒拿过来，将里面的青椒挑走，然后麻婆豆腐留下：“辣的是青椒，肉丝你吃。”


    闻言，周小玲欣慰一笑：“行。”


    池夕朝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她没问过也没继续深入了解，反正世界上失意的人总归就那么几种，不过多了解有时候也是一种善良，毕竟她也不能普渡众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施工一天天，池夕朝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陆清，他估计在店面装修完成之前都见不到对方了，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外面太阳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一大袋冰淇淋过来了。


    装修粉尘多，没有空调，这在夏天里何尝不是一种挑战呢？尽管周小玲很负责一定能做好监工，但陆清还是好奇，店里装修得怎么样了，他一个近三十的大叔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冲在前头不是。


    但来到施工现场的那刻陆清就后悔了，他忘了，他不擅长交际，尤其是对陌生人，那些工人一见他就打量他，他拿着一袋冰淇淋就像是误入此地来郊游的小学生，还是没眼色木讷讷的那种。


    周小玲在二楼，陆清看不到熟悉的身影有点忐忑，他往里面张望，人在门口要进不进，有个工人看到他，问：“你是来找人的吗？”


    陆清拿着冰淇淋，手想往前递，嘴巴想说话，却因为脚定在原地让这两件事都做不到。


    池夕朝看到陆清，他往这边走过来，工人看陆清没说话，手正要往陆清面前凑，被池夕朝一把抓住。


    站在不熟悉的环境，看到熟悉的人，陆清又可以了，他恢复的嗓子开始说话：“我买了些冰淇淋，夕朝你把东西分一分，不够我再去买。”


    池夕朝接过陆清手里的袋子，看里面满满一袋，都是盒装的，他用眼睛扫着，两个，四个，六个，八个……十八个，是够的，还多出两个。


    池夕朝：“够的，哥，我去给你叫小玲姐。”


    “嗯。”


    池夕朝给刚刚问话的大哥递了一盒，往楼上走去，从上面开始分，不久周小玲就风风火火地往楼下赶。


    见到陆清，周小玲笑了：“果然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一只手带着手套拿着冰淇淋，一只手没带手套，拿着木瓢羹，口味是香草的，是她最爱的。


    池夕朝在她后面走过来，工人全分完，他从里面拿了一个巧克力，看到陆清还站着，他才想起来他刚刚第一个应该给老板的。


    袋子里还剩下两个，一个香草一个香芋，池夕朝把袋子还给陆清，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么冒失。


    陆清没看出池夕朝的羞囧，他惊喜于自己没少买，还多两个，买冰淇淋时，陆清就买的都是他爱吃的口味，这两个他可以全包。


    老板来了，周小玲没拦住陆清想请工人吃一顿说是体恤工人，周小玲扶着额：“我就知道。”


    池夕朝在旁边听到了周小玲的嘟囔，他好像模糊懂得周小玲为什么不让陆清来监工了。


    请客是在咖啡店隔壁街的烤肉店，来了浩浩荡荡十六个人，烤肉店安排了一个包间，因为店里周年活动给的是折扣价，十六个人被分成两桌，周小玲，陆清和池夕朝在一桌。


    肉、菜、酒水一叠叠上着，周小玲作为店里唯一的会计飞快在心里打着算盘，池夕朝看着周小玲面如死灰的样子，将烤好的肉夹到她盘子里。


    两人目光对视，周小玲只从池夕朝眼里读出“好歹肉要吃够本，不能让人都吃了去”。


    至于池夕朝是不是这个意思已经不重要了，周小玲开启了战斗模式，她们这桌还真没几个人能抢得过周小玲，汉子们净喝酒去了。


    陆清没几回这种一群人一起吃饭的相处经验，他吃着池夕朝夹给他的肉，喝着自己即将要买单的酒，心里挺美滋滋的，感觉这趟来对了。


    一群人酒足饭饱，各回各家，都知道陆清是东家，只往他那里灌酒，陆清哪降得住这阵仗，周小玲特意没去管，只想着让陆清记住这教训，别头脑一热随便请客。


    哪知陆清被灌得晕乎乎，思维也不复平时清醒，只想着真开心，之后还要这么喝。


    工人走了，只剩下咖啡店三人，周小玲吃够本了，今晚大部分肉都在她肚子里，肚子涨得难受，烤肉店员在帮她找健胃消食片，陆清被池夕朝扶着。


    周小玲：“陆哥就拜托你了，你要记得……嗝……把他安顿好……嗝……”


    池夕朝：……


    池夕朝：“好的。”


    学校旁的车最好打，池夕朝把陆清扶进车里，自己也跟着钻进去，报了从周小玲那里知道的陆清家地址。


    两人都喝了酒，陆清已经睡得不省人事，池夕朝还苦撑着，明早他还有早八，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


    车开得不快，夜晚许是人流都往学校旁的网红街汇去，池夕朝还是没扛住困意在座位里睡着。


    等被司机喊醒时，池夕朝才发现陆清睡在他的大腿上，姿势十分奇怪。


    司机看他俩人的眼神也十分奇怪，池夕朝回了一点精神把钱付了。


    门口保安看两个走不稳的醉鬼靠近，打足了十二分警惕，一看陆清，熟人啊，对着池夕朝的眼神都柔和了。


    小区不大，但九曲十八弯，对于第一次进来的池夕朝实在不是很友好。


    好不容易废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等到找门禁卡的时候，搜遍了全身都没找到，找着找着池夕朝的表情有些迷茫，酒精又开始上头，差点忘记自己在找什么。


    陆清被他放在门口，靠在墙上，月光洒下的光辉映在陆清脸上，将他锋利的轮廓染上柔和的颜色。


    池夕朝困得打了盹，头靠在陆清肩膀上，他可能撑不下去了。


    两人不知道躺了多久，一楼的大门开了，一声“咔哒”传到两人耳朵，均没听进去。


    走出来的是个大叔，被老婆要求去楼下买酱油，谁知道一开门就是两醉鬼，心道还好是自己下楼买。


    大叔走了，又回来手里提着一瓶酱油，门禁卡打卡门，大叔进去又出来，他低头看着陆清的脸，好像有点熟悉，拍拍对方的肩膀，没拍醒，转头拍向那个年纪稍小的男孩。


    池夕朝又醒了，睁眼看到一双鞋，抬头一个皱眉的大叔拿着个像酒瓶的东西，池夕朝酒一下就吓醒了。


    他赶忙拍陆清，没醒，大叔看有一个醒了，就问：“这栋楼的？”


    池夕朝反应过来，本就醉得红红的脸又有烧红的趋势：“嗯。”


    大叔很酷地留下背影，示意池夕朝快点。


    喝醉酒的人都很重，好在池夕朝这两个月在店里上班，天天都在锻炼，手臂肌肉比当初更甚几分，轻而易举就将陆清抱起。


    大叔帮池夕朝按了楼层，26楼，到了大叔又帮忙按着开门键，池夕朝说着“谢谢”就往外冲。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当醉鬼，是挺丢人的。


    2603，池夕朝确认是陆清的家，打开手机看周小玲给他发的密码，“滴滴”几声门开了，池夕朝有种打游戏通关的感动。


    把人放在沙发上，池夕朝往地上一坐，长舒一口气，终于……


    还得把人放进卧室才行，池夕朝休息了半晌，又站起来，此时他的酒已经醒了差不多，毕竟他不像陆清被那些工人灌了好几瓶。


    陆清一路坐着躺着沾了一路灰，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上床，池夕朝自己也一身灰，他先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了，只留底裤，然后就是陆清的。


    陆清醉了不发酒疯，就是很乖睡着，任凭池夕朝怎么摆弄都没声响，池夕朝在中途以为陆清喝酒猝死了，把手放在对方鼻孔，还好，还出气，他放心地继续帮陆清解决脏衣服。


    脏衣服被丢在地板，池夕朝最后的力气用在将陆清抱到床上，然后困倦的疲意席卷着全身，冲上大脑，这一路的舟车劳顿，终于在凌晨两点半结束。


    隔日中午，拥有了充足睡眠的陆清睁开双眼，和平时无二的天花板，他往身侧一躺，一个白花花的身影带着窗幔略过的光影印入眼中。


    陆清不确定，闭上眼再次睁眼，还是一样，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和对方都是光溜溜的。


    脑子里的记忆只停留在工人劝酒那块，陆清使劲回想也想不起来昨天和谁一起回家。


    对方背部光洁如玉，不是单薄的身板，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刚刚好，但这也不是和陆清睡一个被窝的理由，因为陆清他是直的。


    陆清坐起身，确认身体，特别是屁股部位没有什么不舒服，放心下来，他起身偷偷将身子往前，想看看对方是谁，长什么样。


    结果他刚侧身对方就醒了，四目相接时陆清看清了对方的脸，是他资助的那个男孩——池夕朝。


    而自己白花花上的粉色标记正对着对方的脸。


    很尴尬，尴尬是今早的……中午的康桥。


    没有康桥，只有沉默，池夕朝脸红了，陆清脸也红了，他将自己的身子摆正：“醒啦。”


    池夕朝清清嗓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