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已经过了，陆清作为“长辈”和这间房子的主人，率先起身招待客人。


    “你吃花生酱吗？”


    陆清拿出放在橱柜的大麦面包，软软的口感就是味道“干瘪”，陆清喜欢在上面放喜欢的酱，今天轮到花生酱。


    “吃的。”池夕朝在洗漱，隔着门他听到陆清的问询。


    等出来时，饭桌上两杯温牛奶，四片面包，中间的大盘子放着烤肠、煎蛋还有几片洗干净的生菜。


    池夕朝拉开餐椅坐下，陆清已经在吃了，对方吃饭很斯文，但一口就是四分之一块面包，池夕朝拿起被刮完酱的面包咬了一口。


    第一次吃，不讨厌。


    池夕朝吃着午餐，小心翼翼地往对面看去，对方好像已经不在意早上的尴尬，也是都是男人，有啥？于是他挑起话题道：“哥，你会难受吗？”


    陆清疑惑抬头：“哪里难受？”


    池夕朝往陆清被桌子遮挡的肚子看去：“胃，昨天哥不是被灌酒了吗？”


    “没事，很久才喝一次，而且我循环系统挺好的，喝完就睡，第二天神清气爽。”


    陆清夹起一块烤肠往池夕朝盘里递去：“你长身体多吃点。”


    话一来一回就说完了，池夕朝陷入沉默，老实说他也不是个外放性格，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泄气，只闷头吃面包。


    陆清吃得很快，池夕朝听到陆清进房门的脚步声，还有对方在翻找什么的声音，他吃完拿着餐盘去洗的时候，陆清才堪堪找到拿出来递到他面前。


    池夕朝“这是？”


    陆清：“解酒药，我不需要，但你还是个孩子得吃。”


    池夕朝带着清洁手套，手上沾着泡沫无法将手比到陆清头上，他目测自己比陆清高的几厘米。


    还是小孩？


    长这么大除了陆清就没有人再把他当小孩，父母从小除了会说“男孩就应该有男孩的样子”，“你这样怎么撑起一个企业”，“不优秀不配当我儿子”，不是贬低就是让他再往前，需要他更优异。


    池夕朝眼眶泛起酸涩，他背过身不让陆清看出自己的失态：“好，你放桌上，我洗完就吃。”


    盘子也就三个，几分钟的事情，陆清也就没自己做，看对方利落的样子，陆清颇感欣慰，同样的年纪，陆清难免开始做对比。


    表弟在家的时候，几乎都是他在干，现在想想当时自己就是太逞强，觉得对方年纪小，又是后辈，自己一个长辈应该多照顾。


    小的时候照顾，大了表弟就习惯被照顾，除非陆清生病扛不住才会让对方帮忙。


    还真是傻的可以。


    陆清从回忆里抽离，池夕朝将药吞服，又把杯子洗了。


    吃完饭池夕朝也该走了，这么久终于打开手机，在零点结束时周小玲就在群里发了今天休息一天的消息，回去时他穿着陆清干净的衣服，自己那身混着酒气还有灰尘的衣服被陆清拿去洗衣机一起洗了。


    反正开店后就会再见，池夕朝也没有在意。


    人走了，房间又变回只剩他一人的空间，陆清靠在窗边，看着池夕朝在楼下慢慢往小区门口走去。


    洗衣机发出“滴滴”的声响，是衣物洗好了，陆清转身往另一边阳台走去。


    陆清的小区距离池夕朝学校不远，几条马路的事情，虽然衣服换了陆清的，但身上其实还残留着一丝丝酒气，池夕朝没有坐公交，几条马路他走着很快就到。


    路过学校保安室，大爷正在喝茶，夏日里也就保安大爷最悠闲，池夕朝今天休息，早八也错过，所以难得享受了一回保安大爷的悠闲，不紧不慢往宿舍赶。


    他们学校是K城顶尖的大学，网络上有北K南Z的流行语，作为成绩优异的三好生，池夕朝进入这所大学对于他自己并不意外。


    K大本科宿舍是四人间，下午没课，灰墨和石力岩在宿舍苟着，两人躺在床上各自玩着手机，池夕朝进宿舍时，两人齐齐看去，互相对视，眼中发出诡异的八卦的神色。


    “哎呀，谁回来啦？”灰墨一唱。


    “哎呀，是夕朝啊，怎么昨晚没回来呀？”石力岩一和。


    池夕朝没理他俩，拿着干净衣服就往浴室走。


    背后两人八卦的声音还在叽叽喳喳，池夕朝回眸一个眼神，两人立即噤声。


    池夕朝：“兼职的地方喝酒，你俩的语气收一收。”


    浴室门关上，躺床上的两人才小声偷摸地聊天。


    灰墨：“嗯？咋回事？怎么感觉这小子哪里不一样了？”


    石力岩拿着手机作思考状，灰墨已经继续玩了，他才想起来：“老灰老灰，还是不对劲，老池他穿的不是昨天的衣服，这件衣服没见过啊！”


    灰墨一听立刻精神，两人又默契地对视各自溜到床铺里私聊上了。


    这边池夕朝被水流冲刷着身上的酒气，被凉水一洗，思绪都精神几分，早上的一幕幕像走马灯在脑中回荡，最后定格在那个粉色标记。


    那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另一个人的，粉的，他看看自己的，还是陆清的好看。


    他不敢往下想，只任凭冷水打在皮肤上，好久才将肥皂抹在身上。


    店里的装修仍在继续，用时两个月，快完工，周小玲每天都监督着，装修自然是比原来的咖啡店好上太多，还有池夕朝每天都尽职尽责的确认材料不偷工减料。


    终于在过年前完工，圣诞那天陆清和一众店员们在门口剪彩，两个月没喝的老顾客在店门口充当气氛组。


    鞭炮一响，场面顿时热闹起来，从夏日到冬时，店里最畅销的冰美式从排行榜往下滑两个位阶，被卡布奇诺和焦糖玛奇朵追上。


    咖啡店如今不能称之为店了，扩大成两个店面，商铺主人和陆清又签了三年约，把楼上的两间也打通，楼顶的小花园被当作续约礼物，不用租金借给咖啡厅使用，于是原本一个半月能完工的工期，又为了布置楼顶小花园多了半个月。


    K大附近本就是网红一条街，咖啡厅在街里独有两个店面，三层可供食客挑选，在网络上的反响可谓是好评如潮，来来往往相比之前都是附近学生，更多了一些打卡的游客。


    池夕朝已经从搬工小哥升级为见习咖啡师，主要工作就是帮段薇和林婉婉做准备工作，在周小玲确认他将所有咖啡的流程背熟才打算让池夕朝正式练习。


    周小玲之前既管账又兼咖啡师，现在咖啡厅扩大了，陆清又招了三个员工，两个搬工，一个咖啡师，毕竟三个小姑娘还是大学生，店里扩大工作日白天只陆清一个实在忙不过来。


    招到人手，陆清只在工作日白天工作，偶尔顶一下休息的员工，相比之前时间空闲许多，陆清一时间还无法习惯，没想到一下子就过上了不用上班也有钱拿的日子。


    陆清坐在二楼拿着一杯冰美式，就算是冬天陆清也喜欢冰的，尽管店里排行榜每天都会更新，冰美式在冬天一直没有重回第一，但陆清还是一如既往喝着冰美式。


    今年冬天很奇怪，都到圣诞，还没下初雪，气温已经变低，陆清穿着两件厚棉衣窝在角落，桌上是他的平板，手上拿着笔在画些什么。


    画一会喝一口，陆清往楼下看去，街上店铺都是圣诞装饰，就连他自己的店里也是，冰美式的杯子是圣诞限定，一个月前订的，圣诞前后用效果不错。


    陆清看到很多小姑娘都将杯子拍照留念，主流社交平台上店铺也有被推荐，配图就是他订的这批杯子。


    上面的画是陆清画的，厂商在跟他确认订单时，除了杯子订单还拿出另一份合同，是打样商用合同，他们想把陆清设计的这个杯子版权买断。


    陆清不太懂这些，但也知道估计是有利可图，对方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拟出一份合同，合同陆清签了，不是买断，是分成，陆清不懂市场，但他懂生意人，来和他谈的是老板，老板都来了估计是很有市场了。


    结果也正如陆清猜想，确实赚了，每个月都有小万盈利，社交软件上仿冒的杯子图案千奇百怪，无一都被厂商告了，然后才大面积消失，只留刚开始陆清设计的，还有后续双方再签的几个版型。


    陆清现在画的就是预交给厂商的杯子初版图，具体成品还得看做出来效果怎么样。


    老板是位有气质的女士，叫姜全胜，四十岁的年纪将整个产品一条龙盘得很好。


    陆清不知道的是，原本姜全胜的工厂在去年就出现了亏损，在今年将入不敷出，好在陆清的圣诞限定设计得深得人心，她一下就看出商业价值，果然消费者的眼睛是雪亮的，她的产品线一条龙又被盘活了。


    手机声响，“陆先生，您设计的商品已经打样好了，请问还是寄到之前的地址吗？”


    发消息的是工厂的跟单人员，陆清拿起手机回复“嗯，是的”，就再没下文，对方几次接触下来也了解了，之后就是一串订单号。


    陆清将手机放下，又喝了一口冰美式，放的时间有点久，不是他爱的感觉，他拿起手机扫码又下了一单，很快，池夕朝拿着托盘到窗边30号。


    池夕朝上楼不确定，到近处惊喜道：“陆哥？你来啦。”


    “嗯。”陆清回答的声音不大，顺着池夕朝的动作，陆清看到对方帮忙整理了桌上他的东西。


    不过就是一月没见，池夕朝又成熟了些许，每日在施工现场扛材料将他的手臂线条锻炼得很紧致，肌肉大小刚好，不会显得油腻，就算是穿着普通的工作装，只要加上池夕朝的脸也算是冬日氛围里的一种美。


    陆清视线顺着对方手臂到刚放在桌上的冰美式，等他拿到跟前插上吸管，桌面上的垃圾已经被池夕朝收走，陆清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还是他因为冷哧溜的鼻涕。


    池夕朝带着手套，做惯了这些，丝毫不懂陆清突然低头是在干嘛，以为对方社恐又犯了，往前一步将陆清遮挡在众人视线之外，池夕朝贴心地没有过多跟陆清谈话，避免对方被过多注视。


    随着社交软件咖啡厅的好评，更多的人来到店里，于是就有人注意到他口罩下的模样，照片是偷拍的，被发到网上，一时激起千层浪，池夕朝现在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网红了。


    在咖啡厅工作时，尽管他已经努力去忽视，但还是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视线。


    收拾的很快，池夕朝没有过多停留，回到工作岗位，夜晚营业时间一直到晚上十点半，众人做了打扫各回各家。


    门口保安和宿舍大爷已经熟悉池夕朝，他有导员给的外出许可，所以宿舍大爷将宿舍大门备用钥匙给他一把，人老了可不像小年轻。


    池夕朝回到宿舍照例先拿衣服准备洗澡，同宿舍的孟东黎在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灰墨和石力岩依旧打着游戏，看到他回来，圣诞日子，宿舍就一个有女朋友，两人看池夕朝每天都打工，这张脸在圣诞怎么着也会有艳遇吧。


    等池夕朝出来后，看的就是灰墨和石力岩趴他座位上，一副“从实招来”的模样。


    “你们干嘛？”池夕朝不解。


    孟东黎还在煲电话粥，甜蜜的氛围满宿舍都是，灰墨朝孟东黎那里努努嘴：“你看人家圣诞，你嘞，这张漂亮小脸蛋有没有什么艳遇啊？”


    池夕朝无语，他向石力岩看去：“你也这么想？”


    石力岩：“嘻嘻，跟哥们说说呗！”


    这是已经认定有了，病得不轻。


    池夕朝把脏衣服都丢阳台洗衣机，两个舍友也跟到阳台，他们确实不信，这可是圣诞哎，过几天就是新年，不都是容易生成情侣的好日子吗？


    被紧巴巴跟着，池夕朝更无语，这两舍友什么都好，就是爱八卦，难怪能玩到一起去，一个在校友群风生水起，一个玩游戏都能搞相亲群。


    池夕朝：“没有，今天圣诞快忙成狗，别烦，我要睡觉了”，说完不放心再被骚扰“你们等下帮我晾衣服，就当是八卦的回报了。”


    说完池夕朝就往宿舍走，留两人在风中凌乱。


    灰墨：“我们是被耍了吗？”


    石力岩：“好像，但好像是我们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