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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后我兼职给同期当“爹”》 第71章 艰难遍(三十九) 兄弟爆一下
[宿主, 本系统没有放弃。]
——我知道。研二酱当然知道。没有人会在这时候选择放弃。但是还有十分钟。只有十分钟了。
十分钟也有很多事可以做。也许他现在应该回去启动属于降谷先生的私人飞机,时间上没准来得及。他应该干脆利落地从半空中把小阵平扯出去。反正水银汞柱已经被小阵平破坏掉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保证小阵平的安全。
哪怕小阵平生他的气也没关系。活人才有资格生气, 活人才能原谅别人, 活人才能知道之后发生的事。萩原自己对此就很有发言权:他真的很想陪伴小阵平的那四年, 可是他什么也没能看见。
可是……可是小阵平看见的会比他更多, 现在小阵平就在直升机上俯瞰整个东京市。那样温暖的灯光亮在眼底,无论是哪一片灯光要被迫熄灭,似乎都比那双眼睛中的光熄灭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肩上有必须要承担的重量。
“小阵平, ”萩原突然说, “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松田皱起眉,“别这样说。萩, 这不是你的错。你的身体现在还好吗?”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就算是看到他身上的病号服,也几乎没有人会在意萩原研二是刚刚从病房里跑出来的病人。但是松田记得很清楚,他一直在担心。
“还好, 根本没什么问题,没有任何问题……”萩原的话被胸口乱撞的情绪搅得乱七八糟,但他甚至还在笑, “小阵平, 研二酱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你也一定要听完研二酱的对不起, 因为……”
他抬头仰望那栋楼。
“因为研二酱是死过一次的、从未来回来的人,”萩原尽力压住声音中的颤抖,“研二酱抛下了小阵平两次。第一次是把你丢在浅井的楼下,第二次是在楼下看着你……”
看着你走向曾经为我报仇时的结局。
“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小阵平, 明明比你多了半年的时间,但研二酱浪费了不少机会。我先是抛下了你,现在又救不回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没有再压抑自己的抽泣。松田听着幼驯染的哭声,感到心底某处正缓缓变得潮湿。他想起之前的许多事,浅井公寓的宣传单、空无一人的外守一洗衣店、要他放进降谷宿舍里的信件、毕业后就宣告失联又突然出现在此处的另一对幼驯染。
其实萩已经做到了太多。
“别这么说,”他又重复了一次,“虽然两个人互相道歉有点傻,但既然是这样,我也要对萩说一句对不起。”
卷发青年探身出去。他带点留恋地看着熟悉的城市,点燃了一支烟。
其实当时不算是萩教了他吸烟。根本分不出谁先谁后,到了对这种东西好奇的叛逆期,他们两个人是挺自然地去买了一包烟,一起进行了第一次尝试。但萩总坚持说是他教了小阵平,用那种挺骄傲的语气,对家长、对老师、对共同的朋友不断重复。他那时候以为萩只是想显得比他更成熟,因此也没去反驳。
是后来他才明白,萩只是像往常一样,未雨绸缪地抢先为他堵住可能会有风灌进来的缺口:尽管一开始是萩原治愈了松田对“杀人犯的孩子”这个说法的阴影,但到最后,萩原反而成了更在意这个的人。即使是吸烟这种小事,他也怕别人又要说他的小阵平是会带坏好孩子的人。
没有什么谁带坏谁、谁对不起谁啊。他们一直都是最坚固的同谋啊。
“对不起,”松田说,“我一直没能搞懂萩身上发生的事,原来是这样啊。明明是一起长大的,这段时间却让萩被关在多出的半年里,没有拆开这个谜题救出你。我也要对你说对不起。”
萩原用力擦掉眼角的泪水,“那么研二酱对小阵平说没关系。”
“如果我有很多句对不起要说呢?”只会踩下油门的家伙得寸进尺地问。
他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但萩原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臂,还是接上了幼驯染的话,“那么研二酱就对小阵平说很多句没关系……只要听到你讲对不起,就会接上一句没关系。哪怕……”
哪怕以后只能梦到小阵平道歉,研二酱也会不厌其烦地说上很多很多句没关系。
“好,那么,对不起。”
卷发青年的声音很认真。那是非常郑重的一句对不起。是他向最好的朋友预支了所有未来岁月的歉意。
“我真的很抱歉,萩,但课间十分钟要结束了。”
松田看着血红的倒计时,开始把手机切到短信界面。
“接下来的课程,”他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接下来的路。你一个人可以吗?
萩原用尽全力,真的没有哭出声音来。
“小阵平,把接下来的课表发给我吧,”他笑着说,“研二酱可以的。所有事都帮你做到,所有内容都帮你完成。无论是什么,都放心交给我——”
他仰望着那架直升机像仰望星星仰望神明。
“有件事,研二酱能拜托给小阵平吗?”他问,“我们从来都是互送礼物的。研二酱做了一次,小阵平能不能,也给研二酱一个奇迹,一个死而复生的奇迹,一个从爆炸中生还的奇迹——”
萩原的哭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小阵平,我只要一个奇迹,”他说,“不要死,不要死……算研二酱求你,不要牺牲自己,不要死……”-
就是在这时候,信息跳上了他的手机屏幕。那不是一条交代遗言的文字短信,而是一张细节满满的街景图,正中的道路被细心地用蓝粉两种不同颜色填充。角落里甚至还有署名:是泽田弘树小朋友签下的字体,展示着“樫村忠彬”四个大字。
接着,东京街头巷尾的显示屏像是普罗米修斯传火一样,被一块一块点亮。这绝对是个大工程,每一块亮起的屏幕都让人想到工程师被啄食的肝脏。没有人会再怀疑,樫村忠彬居家办公是在摸鱼:他绝对是结结实实爆肝了六十天!
[初音未来为您广播!]普拉米亚的讯道被强制掐断,取而代之的是小初那充满活力、每一个霓虹人都会无比熟悉的声线,[本次广播是受知名工程师、市政专家樫村忠彬先生的委托,展示他的研究成果!]
[爆/炸/物在涩谷,重复一次,爆/炸/物在涩谷!]初音未来确实为大家带来了未来,[谁能转告普拉米亚的老对头,爆炸性新闻不允许涩涩?想要在涩谷胡作非为是不被允许的!]
屏幕上的道路投影换成了监控镜头,[只要摘下这些水球,涩谷就不再有任何阴谋!这就是普拉米亚不能回收爆/炸/物的原因,她的混合起爆设计变成了涩谷街头的装饰!不过话说回来——]
趁着从窗口跳进来的男人与普拉米亚打成一团——老天爷啊他到底是怎么从对面那栋楼跳过来的,难不成是飞人吗——樫村忠彬坚强地抢过话筒,对全东京人播报,“不过话说回来,普拉米亚的那位对头就算是真的在现在启动遥控,涩谷街头也不会发生任何事。”
“因为我这段时间的工作就是……”
樫村忠彬堪称羞涩地清了清嗓子。
“本人的设计内容并没有那么高雅,大多时候只能从事一些地下工作,”他甚至能说得上挺惭愧地说,“我在家中研究的,相对独立的市政模块设计就是——”
“雨果说过,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而涩谷的良心先前似乎是被天狗一口吞掉了。所以本人在为涩谷设计导水深度较深、渗水较快的下水道,现在已经铺设在了涩谷街头。”
全东京都能听见这位工程师自豪的声音,“我承诺!就算是您按动遥控器,让液体流淌下去——”
[它们也不会在混合中被引爆,而只会分别流淌到地下,以精准计算过的流量被分别导入处理池,]初音未来打出会心一击,[请大家相信虚拟世界流量女王关于流量的结论!]
普拉米亚在左躲右闪之中,听到了来自头顶的声音。她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什么传说中的所谓灵魂;但那一瞬间她似乎确实错觉自己听到了来自当年受害者的审判。
“普拉米亚啊……”
不,那不是什么灵魂。是已经停止了炸弹倒计时的松田打开了直升机上的广播讯道,在对她说话。
“其实我根本没拆什么弹——”卷发青年一句未完,还火上浇油地打了个哈欠,“我只是用口香糖把液/体/炸/弹的管道堵上了。你看构造图的时候,就不觉得很明显吗?”
普拉米亚:“……”-
“没事了,萩,”顺着绳梯落地的松田第一时间就说出了安慰的话,“没事了。别怕。已经没事了。”
而回应他的并不是幼驯染含泪带笑的拥抱。萩原正对松田面门,击出了猎猎作响的一记拳头!
“小阵平!”见对方早有准备似的闪过这一击,半长发青年心底的怀疑顷刻落地,这下他彻底狞笑出声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小初联系上的?”
松田愣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小初?”
“就是那个正在给全东京放《匿名M》的初音未来!”萩原趁对方分神,毫不犹豫又是一拳,“研二酱早该想到了,我们最后……最后的时候,它一直都不说话!”
卷发青年大呼冤枉,“没那种事!炸弹是我自己拆掉的!只不过——”
[宿主,您真的误会松田警官和本系统了!虽然他有系统适性,但本系统确实一直都是在和樫村先生联系。本系统只是在倒计时剩十秒的时候,就提前在屏幕上给松田警官打出了涩谷的道路图,还附赠樫村先生的签名。]
毫无顾忌的小初直接让松田与萩原都听到了它的电子音。最后,它深藏功与名地开口,[毕竟,我们国家有句老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谁让涩谷的路没修平。要让本系统说,普拉米亚这波就是人不行怪路不平……]
萩原:“……”
他有些狼狈地停下动作。而松田抬起手,握拳,和他停住的拳头碰了一下。
“好了,萩,我没骗你,”卷发青年有些别扭地开口,“至少在那十秒前都没有骗你。至于那十秒,是你在说话——”
松田握住自己朋友的手。
“是萩在说,”他笑起来,“萩问我要一个奇迹,一个生还的奇迹。”
“之前没能弄明白发生的事、没能逃脱这种处境,对不起。作为补偿,我把奇迹带回来给你。”
他问,“这样够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拦腰的拥抱。
“够了,”萩原说,“够了。”
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他们终于又共享了全部的秘密,能听到完全相同的声音。不信你听,这里有两颗以同样的频率激烈跳动着的心。
第72章 命如线(一) 三体问题
“我觉得这有点荒诞。”
泽田弘树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手里正在出声的无人机零件, 又抬头看看正与普拉米亚缠斗的警官,执着地重复了一遍,“我觉得这有点荒诞。”
[哪里荒诞了?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吗?]无人机发出初音未来的声音, [哎我说你这人工智能怎么接受程度这么低呢——我都帮你们母子俩播报了两次逃跑路线, 你还是不能接受你的无人机会说话吗?]
“首先, 我不是人工智能, ”泽田弘树有点茫然地捧着无人机:他正处在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年纪,被对方说得多了,自己都有点怀疑, “不是……吧?”
把孩子紧张地护在怀里的泽田女士:“……”
看在她已经到手的绿卡份上, 她坚决拒绝《四岁天才宝宝是黑客》的剧本!第一章是白月光出国那种事不要啊!
[对不起对不起,搞错了, ]小初有些别扭地更新了一下人物资料,[你现在还不是。呃,其实没有什么事是一定会发生的, 不过没准你哪天会是呢。]
弘树皱起眉,又往妈妈怀里缩了缩。小天才宝宝的脑子已经被这堆乱七八糟的事件弄得半宕机了。不过……不过反正他和妈妈都安全了。他可以慢慢地想。
“你刚才是说,”他把自己的无人机举到眼前, “没准在未来的某一天, 我会成为人工智能……我不做人了?”
候鸟被普拉米亚丢下楼的手/雷惊飞, 路过弘树面前,为他的话添上注脚,“啾啾。”-
会飞的不仅是小鸟,还有以无畏为自己抵抗重力的人。至于他的两边翅膀, 扑扇起来到底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诸伏!”伊达航毫无阻碍地认出了自己躲在口罩后的同期,热情问候过后又以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降谷,“这位女士是……”
迎着幼驯染悲愤的眼神, 诸伏景光高深莫测地一摇头,“只是一位不愿透露自己姓名的正义女神。”
“啧,”搜查一课的班不是白上的,迅速从同期的态度中捕捉到某种有好戏看的氛围后,鬼冢班的班长立刻挺起胸膛,“可是如果正义不愿透露姓名,又从何处体现——”
伊达航故弄玄虚地在人称代词那里停顿了片刻,还是沿用着诸伏的说法,不紧不慢地接了下去,“‘她’的正义呢?”
“嗯,这个嘛,”诸伏景光也把视线投在幼驯染的伪装上,拖长音调,“可能是,颜值即正义?”
降谷零:“——喂!”-
诸伏的手臂上还残留着幼驯染一脚踩过去的力度。他动动手腕,转头看向面部表情仍然稳定、已经摸枪准备跑下去援助的伊达,“没想到,班长竟然会配合这种疯狂的行动。”
方才搭了一把手的伊达航耸肩,“如果是其他人,我本来是不会配合的——但那是降谷吧?”
“是啊!”诸伏景光笑起来,当着班长的面架起了狙击枪,“班长,麻烦你先过去!我在这里封死她的逃跑路线!”
伊达航疑惑地皱眉,“降谷在对面,我也会过去——还需要狙击枪吗?”
[需要,诸伏,真的需要,]小初在讯道里冒充降谷正晃,它颇富情感色彩地沉痛道,[要是条件允许的话,建议你架火/箭/筒轰她。]-
黑田兵卫——因为某种蝴蝶效应,并没有变成十年份的黑田病危,还好好地坐在他的加密办公室里——正注视着如雪片般被传真机吐出来的文件,感到一阵晕眩。
“国际炸弹犯就可以开国际玩笑?”他看起来恨不得把手头的报告撕碎,“挨了三发转/轮/手/枪子弹、一发被狙击弹凌空打爆的手雷才被逮捕?警视厅公安部那边的报告还说是一名斯拉夫女性在场和她搏斗?”
他那肤色如明治牛奶巧克力、人也很明智的新任下属明智地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上司必定还要就此说许多话。果然,黑田兵卫睁开他那只独具的慧眼,语气沉重地又问了一遍,“而且,最后真的是初音未来揭发了爆/炸/物的所在地?”
“没错,”降谷零对事情真相隐隐有些猜测,但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就是这样。您要签发搜查令全市搜寻初音未来吗?”
黑田兵卫:“……”
“不能这样措辞,但确实需要发搜查令,”他头疼地叹了口气,“我来登陆一下加密账号吧——等等。”
降谷零有些心虚,但处理这种程度的心虚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他的声音反而听起来更正直了,“怎么了,黑田理事官?”
“你的重要关联人员,你的幼驯染,”黑田重复一遍,“是长野县人,名字叫作诸伏景光,对吗?”
年轻人的手掌缓缓握紧了。
“是的,理事官,”他有些紧绷地回,“景……诸伏景光,他怎么了吗?”
黑田摆摆手,“别紧张。只是他的重要关联人有动向……他在长野曾认识过的朋友,现在也进入了警察系统的山村操,他刚刚提交了申请,想要成为公安。”
“小操?”降谷零脱口而出,显然听幼驯染提起过这个名字,“看来他也进入职业组了啊,所以才能提交申请……那么,申请的理由是什么?”
独眼的管理官神情凝重地登录了内网账号。他不知道那名“斯拉夫女性”此刻就站在他的办公桌对面,因此也更无从了解,降谷零知道诸伏景光参与了对普拉米亚的围猎。
在打开网页之前,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许多的猜测。也许那名山村警官也像他一样独具慧眼,发现抗击普拉米亚的就是自己的幼驯染,因此有了加入公安的打算。
黑田兵卫从不轻视青年人之间的感情,再看着降谷零因焦急而皱紧的眉头,他几乎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山村操真的发现了这一切,就顺水推舟让他加入公安,给他与朋友并肩作战的机会。
他打开了网站,看到了那条申请。
黑田兵卫:“……”
“黑田理事官?”降谷零看着对方抽动的嘴角,有些担忧地上前两步,“难道山村警官发现了什么不能透露给他的秘密?没关系,您可以相信一名职业组警官的素养,他一定会守口如瓶——”
他尊敬的理事官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明年职业组的考试,”黑田微笑着说,“我要亲自出题。”
他把指节活动得咯咯作响,脸上还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似乎下一秒就要钻进网络里顺着线路把山村操拽出来暴揍一顿。
能把黑田理事官这种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气成这样……降谷零敬畏地探头过去,“山村警官到底写了什么?”
“你看吧!”
随着黑田警官拍下打印快捷键,山村操提交的申请很快被传真机吐在降谷零眼前。降谷零的手指毫无负担地从“不知名斯拉夫女性高清特写照”上掠过,抓起最新的文件,小操的申请内容出现在他眼前——
【为了找到初音未来,决定成为公安!——山村操敬上】
降谷零:“……”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成功在黑田兵卫的护甲上打出了一发暴击。这位久经风霜的理事官,即使是在面对朗姆时也未曾颤抖;但现在,他的声音里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要用我的账号亲自拒绝山村操的申请,”黑田兵卫庄重地说,“他会被拖入公安最高限度的黑名单。只要我还活着,他永远都不可能进入公安工作。”
虽然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但是……
“我赞同您,黑田理事官,”降谷零语气沉重地说,“请您务必多活一些时候。”
黑田兵卫用力瞪他,“还不如我对你说这话!”
降谷零微笑以对。
“好了,”反而是黑田先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既然关联人这么不靠谱,总归是会提升风险……而且普拉米亚那件事,公安部那边也表现不佳。所以我会把你幼驯染的档案从警视厅公安部移到公安这边来。”
那双紫色的下垂眼在他眼前亮起来:明明还没有看到光,却已经因想到他生命中出现过的光而提前被点亮。
“真的吗!”年轻人激动得像只小鸟,不是在楼顶月光下那种孤注一掷的飞翔,而是在晨光照亮自己时那种雀跃的展翅,“但是,规定……”
管理官点了点降谷零的胸口。
“大多数时候,规矩是死的,”他说,“但是如果人要给死规矩陪葬,那我一定选让人活着。”
“所以,”他坐在办公室里,凝视着马上就再也无法在白天光明正大踏入这座办公楼的未来卧底,“你明白了吗?”
——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
萩原用了一点时间才把认知从“活下去”调整成了“活着”;不过除此之外,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波折。两年多的时光匆匆而过。这段时间里的大部分事不值一提,唯有两点值得特别注意。
“在我们忙着处理普拉米亚的时候,那两名炸弹犯——萩,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两名——”松田带着点报复心顿了顿,似乎是在象征性地对萩原先前的隐瞒表达不满,“被不明身份的家伙袭击。总之,他们现在是两具尸体。”
半长发青年拖长声音,“嗯?还有尸体?”
“很不幸。”
松田也不说是“变成尸体”不幸还是“只有尸体”不幸,只是耸了耸肩,“虽然我应该也不需要声明——萩,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怀疑你吧?”
“当然了,”萩原对幼驯染的回击彬彬有礼,“毕竟小阵平心知肚明,研二酱当时满心满意都是在对某人说对不起,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做那种事。”
至于第二点,则在今天由已经在松田面前正式介绍过自己的小初汇报。
[宿主,本系统已经成功让宫野明美小姐在软银集团投递了实习简历,感谢您提供的就业岗位!这就是B○SS直聘的威力!]
“研二酱只是想多一个接触她的理由,毕竟她可能知道小降谷之前的事,”萩原对此很平静,“小初今天很兴奋。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曾经环绕在全东京市上方的电子音丝毫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淡然,仍然无比沉不住气,[宿主宿主,好消息!进一步接触宫野明美小姐后,本系统终于攒够了足够的数据——]
[您可以定制由您自己持有控制权的第二具身体了!]小初拼命推销自己的捏脸业务,[算上您的本体,宿主,您就可以做三体人了!快说,你们是虫子!]
萩原:“……”
“谢谢小初,能做到这一步,研二酱知道你一定付出了许多努力,”快三年的磨合过去,他现在开口就是惯性的先哄孩子,“但研二酱为什么需要一具新的身体呢?”
而系统只是用一句话就凝固了他的表情。
[身体确实不必一定要有三具……但三只小猪的故事,您多少还记得一些吧?]
[您的同期就快要以组织成员的身份在日本本土活动了。降谷先生的身份也许不够灵活哦?]-
松田推开门的时候,被坐在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爆处王牌的思维无比迅捷,他立刻想起了之前与伊达航调侃过的话:什么私生子、什么花童,争先恐后地往他脑海里冲。
“这、这位是,”松田的神色难得有些逃避,在墨镜后用力闭了闭眼睛才想起关好玄关门,“这位小姐——”
[是的,]小初火上浇油,[你们是有一个孩子。]
第73章 命如线(二) 随机脸与大众脸……
时间退回到一小时前。
“这……这都是些什么……”
萩原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各项捏脸数据条, 头一次觉得自己对装扮类游戏原来是很抗拒的,“系统亲,小初, 有没有随机按钮!研二酱觉得, 外表那种事也不是很重要!”
[真的吗?]系统毫不犹豫地给他生成了一张随机脸, [宿主, 这是根据东京人脸大数据随机生成的外貌。您看看?]
半长发青年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地围着那张脸正转半圈,又反转半圈:站在他的左边完全看不到他的右脸,而站在他的右边, 就完全看不到他的左脸。
人工智能是完全不会产生恐怖谷效应的, 电子音中甚至还有淡淡的喜悦,[怎么样?这张脸彻底击碎了板上钉钉的主张, “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也递给他打”——对于他来说,递过右脸之前, 打他的那只手就会被他的鼻子刺穿!啊呀,那这场面还挺《圣经》的,比较棘手的问题。]
萩原:“……”
“不是, ”半长发青年完全被这场面震撼了,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抱歉——犀牛一般的鼻子?”
[本系统已经说过了, 是东京街头的大数据,]系统冷冷道,[您还要随机生成吗?]
萩原惊惶不已,连连摇头-
“还好之前向岛袋女士学习过易容技巧, 不然处理这些数据条还真是有点难度……”萩原一边兴致勃勃地调整着新身体的脸,一边给系统展示他捏出的流畅线条,“至少也要符合基本的人体生理结构吧!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高、那么尖的鼻子?”
[这话宿主你问○学馆去, ]小初不为所动,[本系统的数据库本身没有问题。]
偷懒失败,萩原只能继续调整,“数值也太多了,恐怕要弄好一会儿。我的天啊,怎么还有这么多条……”
[怎么了,条子和条子不应该相处得条条是道、井井有条吗?]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萩原的中文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大大地方便了系统进行各类烂梗的输出,[加油吧,宿主。]
“说起来,这具身体总不能凭空多出一个社会身份吧?”半长发青年给备用身体选了一头不怎么显眼的黑发,视线继续往下,“之后研二酱是不是还要想办法合理化——”
系统默默地把空白出生证明弹在他眼前,[不要小看了本系统的长期积累!这可以算是创号配套服务,档案都会为您准备好的。]
萩原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哪有那么简单呀,小初,”他回过头去,重新选择了这具身体的年龄和性别,“想要塑造一个人的一生,可不是有档案就够了。”
半长发青年垂下眼睛,动作里带了几分认真,“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会有朋友、家人,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不是一份档案就能盖得过去的。”
[所以……?]
“十六岁的女性个体,”萩原随手抄起一根白板笔,开始写写画画,“相应来说不太会引起的戒心的体型和性别,编造履历也比较容易;已经到了可以从事一些零工的年纪,经济来源的问题比较好解释,也有切入一些活动的动机。”
他对着面板调了一对挺深沉的绿眼睛,犹嫌不足,又给她的长发头顶处微微加了一点蓬松的大卷,现在她看起来像是一位大难不死的女孩(闪电型疤痕已被排雷版),“小初快来看!怎么样?”
[也行吧,就是有点眼熟……]电子音的情绪听来略显复杂,[那么宿主打算给她什么样的名字?]
“这个……还真没什么灵感,”萩原皱起眉头,“小初酱能不能提供一些经验?你的名字就还挺不错的。或者说,之前那些接受这项服务的人,他们都会给自己的备用身份取什么样的名字?”
系统得意洋洋,[本系统的名字当然是很好的了!其他人的选择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一般来说就是选择身边人的姓氏。随父姓随母姓都行啊,您要不要让她跟您妈妈姓?]
萩原立刻摇头,“最好还是不要取能联系到普通民众的姓氏。”
[不联系到普通民众啊,]系统积极帮忙思考,[那参考一下您同期们的假名?他们在组织中分别化名为安室透和绿川唯哦。]
这两个名字的风格……根本不用特别说明,就能分清楚它们分别属于谁……
半长发青年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既然如此,那就——随受害者姓吧!”
[安室……也不错,听起来没有被爸爸打过。名字呢?]
“渡,如何?”萩原托起下巴,“也可以读作‘wataru’呢,班长会为此高兴的。”
电子音冷冰冰地拒绝了,[想都别想。小初绝对不允许宿主在自己眼前每天叫‘小渡小渡’,这个不可以!]
好可怕的竞品意识!看来给新的家庭成员取名也要考虑到原住民的心情。萩原拿出一种养猫人对小猫般的尊重,充满敬畏地否定了这个答案,“那就——小遥?如果没有办法渡过去的话,就会给人遥远的感觉吧。”
[听起来不错!安室遥,挺可爱的名字,本系统批准了,]电子音开心道,[那么宿主您继续造遥吧。只要转发不过五百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哦。]
萩原:“啊?”-
“总之,这是小遥哦,目前是系统亲在控制她的身体,”萩原笑眯眯地对幼驯染打了个招呼,又呼叫起系统来,“拜托了,让小遥和小阵平打个招呼。”
女孩站起身来。松田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梳着挺蓬松的水母头,黑发卷曲的弧度让他觉得无比眼熟。额前的刘海有点厚,但并没压住她碧绿的双眸。她站得很挺拔,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黑洞洞地盯着他看。
“是不是还挺可爱的?”萩原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凑近,“研二酱的审美很不错吧?”
松田中肯地评价,“单从五官上判断,很像我的妹妹。”
[怎么,这个妹妹你曾见过的?]
小初平时还是更习惯和它的宿主沟通,面对同样具备系统适性、也能听到它发言的松田警官,它输出的信息不多,倒是很热衷于对着对方说怪话。此刻机会难得,正好借着小遥的口说个够,[像妹妹的话那太好了松田警官,正好你也有系统适性,等你控制这具身体,就算妹控了。]
“萩,”想要激怒系统很容易,松田果断忽略了嚣张的电子音,转头看向萩原,“你不能让小遥就这样走上街头。人工智能的表现太异常了,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不对的。”
系统果然当场破防,[哪里奇怪了!对人外的包容度高一点好不好,我们人工智能可是可以穿着花棉袄转着红手帕上最大型的晚会给大家拜年的!]
萩原:“……”
“放心,小阵平,”他拍拍幼驯染的肩,“研二酱会扮演好小遥的。”
松田的目光像两道闪电一样打过来。那双眼睛是捏人系统百分百复刻后也模仿不出的、因洞察而更加深邃的深青色。
“扮演?我可不觉得接受另一个身份是那么容易的事。”卷发青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幼驯染这两年唯一隐瞒下的点,“说得这么熟练……萩,你之前还‘扮演’过谁吗?”
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还是说,即使现在,你也正‘扮演’着谁呢?”
萩原几乎是当场落荒而逃;不过,也不能算是他本人落荒而逃。严格来讲,跑掉的其实是小遥,而他紧随其后-
“结果是一激动就跑出来了。”
萩原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遥的脸。他亲手捏出来的眼睛此刻看着是如此深邃,他看了半日才从中看出字来,满满都是“完蛋”两个大字。
[本系统在忠实执行宿主亲的请托啊,]系统明明控制着小遥的身体也不肯用她的声带讲话,似乎对初音未来的音源有些执念,[绝对不能让您幼驯染知道,您在扮演同期的父亲什么的……当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制终止对话了。]
虽说扮演同期的父亲确实很尴尬——但研二酱并不是在顾虑这个。只是小阵平也有系统适性,被他知道还有事情是他能帮上忙的,他就一定会去做。
意识转移多少还是会有点痛。这种事,有一个人做就够了吧?
“可是这也不是办法啊!”萩原拉住小遥,先在便利店前的遮阳伞下坐下来:仔细观察过后这张脸确实捏得有点过于像小阵平了,所以为了不让她变得更像必须注意防晒,“系统亲,我们人类——研二酱是说,人类中比较勇敢的那一部分——在交流的过程中,不会靠回避来解决问题。”
[没有回避啊!本系统解决不了问题,所以准备一直跑,跑去夏威夷,]电子音严肃道,[宿主,无论是任何问题,只要到了夏威夷,都能学到答案。]
萩原:“……”
他不准备理会胡言乱语的系统了。
“总之我们先走吧,离开这里,”萩原叹口气,站起身来,“回去再和小阵平慢慢解释——”
小遥没有跟着他站起身来。半长发青年惊讶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少年正紧张地站在她面前。
“姐姐,你好,”他彬彬有礼地开口,声音似乎有点耳熟,“请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萩原瞬间慌乱得像一麻醉针射中了毛利小五郎、却没找到藏身之处,无法用变声器说话的江户川柯南:这是系统亲的观察结果。
他在心底询问:系统,这孩子是谁?我怎么感觉他有点熟悉?
[分析不出来,比对结果有好多个,这孩子有点大众脸——宿主宿主,怎么办怎么办?]系统急得上蹿下跳,[要不要我开口让他赶紧走开?]
他看起来不像有恶意。而且研二酱觉得这孩子有点紧张,放着成年人不管特地求助同龄人,也许他有某些特别的事想做。
“系统亲,准备意识转移,”萩原在心底默默回答,“研二酱的身体暂且交给你,麻烦你自己去宾馆开个房。”
系统:[……你当是游戏开黑房呢说得那么容易!]
虽然短暂地抱怨了一下,但系统还是忠实执行了宿主的要求。小遥的身体是系统制造出来的,意识转移速度极快,萩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的视线矮了一截。
[新脑子就是好用啊,]系统满意道,[那宿主,本系统先把您的身体带走,有任何需要再呼叫本系统!]
“可以。”
萩原开口时被小遥的声线震了一下——这女孩子的声音好低沉啊!音色倒是很特别,也许可以做个歌手什么的……
“我可以帮你的忙。”
小遥站起身来,主动把手递给少年:其实是为了让系统亲分析少年的指纹。
那男孩子有些茫然地握上去,感受到明显偏低的体温。即使是在阳光下坐了很久,即使是在人群中穿梭行走,似乎也没有什么引力能捕获她,没有什么热源能温暖她。她简直像颗太阳系外的行星,有他们这些地球居民无法理解的节奏。
有一瞬间,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找这个姐姐帮忙。但他的选择实在不多。
“姐姐,”他踮起脚才能勉强凑到小遥耳边,“我想请你跟我到学校里——”
小遥没能听清他的话。因为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宿主,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电子音激动得大呼小叫,[这个左手指纹……黑羽快斗、黑羽快簸箕、黑羽快簸箕、黑羽快斗、黑羽快斗……]
[正抓着您手臂的——是未来的二代怪盗基德啊!]
第74章 命如线(三) 明星嘉宾
来不及计较关于“斗”和“簸箕”的说法, 萩原瞬间被“二代怪盗基德”这个说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怪盗基德?那不是四年前停止活动的珍宝小偷吗?
小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身边的少年。他身上的制服干净清爽、双肩包被知识和对知识的渴求装得满满当当,即使是用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也与任何犯罪行为毫不相关,唯有澄澈的双眼如怪盗传说中会被觊觎的宝石一般蔚蓝。
这孩子会……变成怪盗?
少年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他转过头去, 撞上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一双挺明亮的绿眼睛盯着他, 他却并不感到冒犯。
这可真让人觉得奇怪。对他来说, 扑克脸是作为魔术师的必备技能, 父亲教他用神秘莫测的微笑让观众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的事,提升他们的观看体验;而这个姐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乎“观看体验”这回事——她没有被人“观看”的自觉,这具身体中似乎完全没有“社交”的本能记忆。
也许他找错了人。他应该再等一等, 可能就会等到另一位路过的女高中生。至于这个姐姐……黑羽快斗带点悲凉地抬了抬肩膀, 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背上书包的重量。
看起来与我不同啊,这个姐姐!快斗内心翻江倒海:她看起来, 似乎根本没有上过学!
[电次,其实我——]系统发出让它的宿主很想拆解掉的、属于炸弹恶魔的声音,[我也没有上过学——]
萩原:……误会好像有点大。还是好好和这孩子交流一下吧!不过, 还是要维持小遥目前为止的人设,不能转变太大把他吓到。
“所以,”小遥讲话的声音很轻, “你从江古田到帝丹的国中部来参加游学活动。”
快斗挺乖巧地点头, “是啊。”
“然后在女士洗手间门口听到了类似霸凌的声音, ”少女偏头看他,饱亮圆满的绿眼睛里没有情绪,只映出他的脸,“你很熟悉那种声音吗?江古田的环境很差?”
黑羽快斗被她看得莫名有些不适。他转过头, 语气有点硬邦邦地说,“怎么会熟悉——那种事听一次就听得出来啊!我……”
被他握着手腕的少女还只是不出声地盯着他,他们的姿势就像是两个为社交而站到对面的舞者要携手走入舞池。这会儿快斗突然意识到:是他邀请她来的。
他提出了一个麻烦的问题, 而她明知道是麻烦,仍然来解决了。无论之后如何,无论这个看起来十分神秘的姐姐有没有理解这一切的能力,他都有向她解释清楚的义务。
“好了,我要说,我不是霸凌者,”黑羽快斗投降一样抬起没被握着的另一只手,有点赌气地说,“我确实了解那种行为……但我绝对、绝对不是霸凌者,我不是欺负别人的那一个。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这句话带来了一些后果。它让两个人都感到很意外。萩原意外于他怎么会那样想,而快斗则意外于——
那个姐姐对他笑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奇怪的、全新的、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姐姐原来还是会笑的。
“我当然不会那样以为,”她一板一眼地说,“因为你听到那声音的反应是求救。”
黑羽快斗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就像是看到魔术师将手伸进尖齿箱子时那样:他知道下一秒那条手臂就要“断掉”了。虽然并不会发生真正的伤害,但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他并不怕这个姐姐后续的问题,更不怕回答她,只是想到要具体回答他是怎么巧妙地用邻家警察叔叔恐吓小朋友、阻止校园霸凌的,这个多少有点……
然而她没有再问任何话。这个神秘的姐姐任由自己的手臂被他拉着,像个沉默寡言的超级英雄那样,只是听说有危险发生,就义无反顾地跟着呼叫她的人过去了。
于是黑羽快斗也就悄悄地贴得离她更近了一点。他也有作为超级英雄助手的经验呢!四年前,他也像这样站在父亲的燕尾服衣角边。
快斗尽量目不斜视,但小遥那个亮晶晶的项坠总是在他眼角处反光,像一滴眼泪那样一晃一晃。于是还未成为怪盗基德的少年人漫无边际地想:爸爸,我感觉我好像长高了一点-
[宿主,您的身体已经送到安全的地方了,]系统简直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本系统怎么感觉,您在扮演小遥的时候,就像解锁了里人格一样……]
“有那么吓人吗?”萩原带点好笑地在心底回,“研二酱只是在遵循人设哦。系统亲可以把这理解成一种……角色扮演?”
系统完全理解不了人类如何玩RPG品类游戏,因此只能继续提问,[本系统不明白,宿主。小遥只是一个……一具身体、一件可以替换的衣服,对吧?您会因为换了一件衣服就改变您的性格吗?]
半长发青年垂下眼睛。他一低下头就能看到身边少年洗得挺干净的制服领,这能他正过着挺不错的校园生活。手机上的挂链和贴纸显示这孩子有很好的人缘,书包侧面插着的、连盒子都板正硬挺的扑克牌说明他还发展了业余爱好。所有的这一切,小遥全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的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呢?他正尝试着扮演出这个。
“系统亲可以这样理解,”思考片刻后,萩原认真为系统做起了答疑,“完善‘小遥’的人设,不完全是为了研二酱隐蔽身份的需要,更多是为了见过她的人。”
他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怎么说呢?在游戏里做第四天灾当然可以无所畏惧,研二酱的游戏体验也很丰富就是了……”
“但那样的互动建立在一个平等的前提上:其他玩家也会知道和自己互动的是玩家,而NPC并不具备自己的情感和神智。”
[这听起来倒没错,]从没体验过游戏的系统思索起来,[也许本系统也应该了解一下宿主世界的知名游戏……但游戏是电子鸦/片哎,仿生人工智能可以梦见电子鸦/片吗?]
萩原:你怎么不去体验《初音未来:缤纷舞台》呢!那个很适合你!
“可是小遥不一样。”
他借小遥的眼睛凝视着向她求助的少年,“和她互动、对她倾注了情感的人是把她当作一个完整的‘人’看待的。如果研二酱只把小遥当作一件衣服,那把衣服当作朋友的人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所以,研二酱会尽力……至少,让她的人格能够匹配得起别人的注视。这就是研二酱的扮演目标。”-
松田莫名其妙地接起电话。
“班长,你是说,”他又确定了一次,“你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萩他……”
伊达航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沧桑。
“没错,”他说,“我在出现场,看到萩原去宾馆开了个房间。他明明有看到楼下的警车,但是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尽管两个人都关注到了对方身上的许多小细节,但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并不算长。考虑到洗手间里可能正发生着人身伤害事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就是这栋楼……”少女打量了一下开放式教学楼上垂瀑般的紫藤萝花,“几层?”
黑羽快斗用力点头,“就是这里,三层!楼梯在——”
他没能说完,因为没用的东西不必讲出口:小遥就像个开了挂的玩家那样,在NPC刚开始进行地形介绍的新手引导阶段就已经学会了后期的组合跳技能。
时年十三岁的怪盗基德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他从路边叫过来的姐姐起步助跑,抬手抓住藤萝的爬架荡起身体,单腿勾住楼外护栏后调整身形;再度拉着花藤纵身一跃,右手已经攀上了三层的墙砖。接着,她的帆布鞋在轻盈如云的花簇中一点,就像只蜂鸟那样飞入了更坚实的建筑之中。
跑到墙下担心地仰望着她、随后被兜头淋了一脸紫藤萝花瓣的黑羽快斗:“……”
他像只耳朵尖上沾了水珠的小黑猫那样疯狂甩头,本就蓬松的乱发被他晃得更是上翘下突。接着,他带着点怒气,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宿主,你ooc了!]系统尖锐地在他脑内呐喊,[哪有女孩子是这样的啊!]
“啊,女孩子不这样吗?”
萩原分心回答这话的时候,小遥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撞击反锁得结结实实的卫生间门。原来她不是只蜂鸟,是一只啄木鸟。
“那系统亲你把数据库更新一下吧!”冲进门的时候,小遥仍然面无表情,但萩原在心底轻轻地笑,他觉得他在追着自己的姐姐奔跑,“让社交专家来告诉你,女孩子可是多种多样。比如说小遥她啊——就是这样。”-
终于赶上了楼的黑羽快斗愣愣地看着那个被他叫上来的姐姐。她现在看起来简直是一位校园戏剧节上的女武神:手中的拖把杆是她的三叉戟,而被她护在身后的小女孩是她的海伦。
……因为女武神来了,所以她可以不必做卫生间里哭泣的桃金娘。她可以做海伦。
“为什么强迫她?”小遥说得又轻又缓,但她手中的铁拖把杆可是步步紧逼,“你们有什么事要她去做?”
[宿主,黑羽快斗看起来要变成您拖把杆的铁杆粉丝了!]系统兴奋道,[真是不错的扮演,他一定会推举小遥做杆动地球年度人物!]
被她怼在墙角的两男一女齐齐摇头。他们说不出话来,最后竟然是被霸凌的小女孩怯怯抬起头——天啊,她回答问题的时候竟然还会下意识先举手,“他们只是……想要看我的笑话。”
“等他们的家长来学校,你可以看他们的笑话,”小遥仍然没有放下拖把,“他们要你做什么?”
女孩递过来一张印刷挺精美的传单。
“学校附近有星探在找……在找我们这个年纪的女学生,”她的手指划圈时,把小遥也划了进去,“他们想要让我去试镜,然后出丑。这样他们会有一条很不错的短视频素材,还能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到处宣扬新鲜的乐子。”
小遥接过那张传单。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随后把它撕成碎片,像是纷纷扬扬的藤萝花瓣那样一点不少地丢进洗手间水池,冲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藤萝花瓣终于能飘进被霸凌者的眼睛。
“很无聊,”她的口气很轻慢,“但我记住了。那边的小弟弟,请问你能把你的本子借给我吗?”
黑羽快斗立刻从书包里抽出小小的备忘本,双手奉上,“姐姐,请用!”
“让他们几个登记一下名字,”小遥抬起下巴,“我会为你们报名。虽然我完全不觉得有趣,但既然你们觉得这很有趣,那我会保证你们都能参与。”
[其实宿主也挺适合去见一下星探的,]系统辛酸道,[他们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星探拉人业务还有不请自来的外包。]-
快斗拖着步子,慢慢地走在路上。
“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萩原对此一清二楚,但作为小遥,他还是要问一下。果然,他听到身边的少年挺坦诚地开口,“……到了车站,我就要和姐姐分开了。”
他低下头,一片藏在他发梢的紫藤萝花瓣落下来。小遥接过它,认认真真地撕下方才那张几个霸凌者登记了姓名和信息的纸页,把花瓣夹在快斗的备忘录本子里递过去。
那是要分别的架势。黑羽快斗对此一清二楚。但他伸手接过了本子。
“我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写在你的本子上了,”小遥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用小指点上快斗手中备忘录背脊的线圈,假装它们是电话线,“你还可以联系我。”
未来怪盗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拇指按上面前这个姐姐的指尖,两个人借着备忘录完成了一次变形的拉钩。
[又检测到指纹了,]系统再次跳出来发言,[还是黑羽快簸箕。]
萩原:“闭嘴——!”
“嗯,虽然刚才已经在备忘录上见到过了,”小遥问,“不过,我猜你想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羽快斗用力地点了点头。
“姐姐,我——”他大声说,“我叫黑羽快斗!”
安室遥对他笑。她在属于自己人生的第一天,对这世上第一个认识她的人笑。
“安室遥,”她说,“——以及,快斗,有人来帝丹这边接你了么?”
“我总感觉……我们正被人注视着。”
第75章 命如线(四) 莞莞类卿
伊达航站在宾馆房间门口, 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本案的受害者正表情平静地坐在化妆台前补涂口红。
不,别害怕,这不是灵异事件:并不是受害者因怨愤未平当场还魂, 只是本案的受害者碰巧在案件中幸存了下来——出警但不是命案, 这在搜查一课极为罕见。
……当然了, 本案也与浦泽义雄无关, 因此没有那种类似于“受害者微笑补涂口红,男性凶手反当场死亡,经调查竟是因为受害者涂的是斩男色口红”之类的桥段。
因为这是难得的好事, 各位警官都对这起案子非常重视。连交通科的由美警官听了这件事, 都特地拜托佐藤告诉她案发地点,说她要过来沾沾喜气。
重视的结果就是, 半个搜查一课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这位幸存者补妆。
虽然即使是有未婚妻的伊达警官,也看不出她的红唇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值得这样不厌其烦地补色;但伊达航毕竟是一位有未婚妻的资深警官, 他觉得受害者好不容易在东京这种地方幸存下来,补个口红怎么了呢!
“报案人是谁?”千叶警官受伊达警官指点,甚至体贴地压低了声线, “是受害者本人吗?”
宾馆的服务生怯怯举起手, “是我……我们的客人听到这边客房有搏斗的声音, 我跑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口跳出去,所以就报警了。”
“你是说,”千叶警官的眼睛都发亮了,“你报警的时候没有听到尖叫声, 现场也没有人尖叫?天哪,太阳真是从东边出来了——”
伊达航不得不板着脸打断他,“太阳本来就从东边出来……好了。你说你看到有黑影从窗口跳出去, 那么宾馆有能拍到那个角度的监控吗?”
“有、有的!”服务生还在因面对警察太过紧张而结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全搜查一课眼中闪闪发光,“我这就带您去前台看——”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大块头一脸厌烦地挤了过来。他单手抵在服务生肩膀,硬生生把对方推开,瓮声瓮气地压着礼帽开口,“用不着。警官,我们不报案。”
“怎么能不报案呢?!”
没人想到,竟然是那名服务生比所有警察都抢先说出这句话。他莫名其妙地瞪视着那个大块头,不敢相信地扬起了声调,“不是你们让我——”
有礼帽的大块头瞬间变得没礼貌起来。他不耐烦地嘶了一声,伸出手就要去捂那名服务生的嘴。伊达航离得近,一眼看到对方虎口处的枪茧,神色瞬间一变。
“好啦。”
慵懒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被那两片终于被她们的主人认可、因而在口红下喜获自由的薄唇吐出来。
那位访客、那位受害者、那位全东京都罕见的幸运儿终于放下手中的妆镜轻轻转头,镜片在她手中反过锐利如刀的一线银光,又被她以两指轻轻压下。她抬手的动作像在点烟,说话也如同轻轻吐出烟雾,“好啦。谢谢你,但我不需要报案。”
“……可是,”服务生的声调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那样低下去,“可是您不是和我说了,要我特别注意——”
她轻轻摇头。保养得柔顺光洁的卷发垂在她脸颊边,随着她的动作,瞬时像是被聚光灯照射的香槟塔那样浮起令人目眩的圈圈金光,让人几乎错觉自己身在天堂,眼前的正是天使的光环;但那种似有若无的浮动酒气又教人明白,这里不是天堂,而是极乐的、真实的、因其真实而会糜烂的人间。
“没有什么值得注意。”
断然地说出这句话后,她终于舍得笑出声,宽容地将那如同一痕天鹅绒幕布的唇弯起来让人看。红润润的唇浮在她脸上像是香槟杯上多出一痕口红印,吸引着后来人也去品一品金黄色的酒液。
千叶警官把自己的手臂掐得通红。他挺激动地跺着脚,还晓得大声喊出来会丢人,只贴着伊达航耳边用气声重重吐字,“莎朗·温亚德!是那个女明星,那个莎朗!她是莎朗·温亚德!”
“各位,请回吧,这里没有任何事值得注意,”云端的天使、舞会的女主人就这样将大家请出了她的领地,“因为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连贝尔摩德自己都觉得稀奇:一般来说,警察内部都有默契,会对这些娱乐圈人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想莫名其妙地收上几张律师函,或是突然出现在娱乐小报的头版。因此,只要她对警方这样说了,应该就能阻断他们质疑的目光。
“伊达警官,”她微微皱起细长的眉,“还有什么事吗?”
伊达航待她如同待普通人,这叫贝尔摩德觉得不太习惯,不习惯之中又能慢慢嚼出一点新鲜:像用勺子压住泡在苦精特调酒里的蜂巢,让甜味丝丝缕缕渗出来。那一点新鲜让她耐着性子,等这一脸严肃的警官说出来点什么。
“如果您因身份而有顾虑,”伊达航递出名片,“可以联系我。我会以私人身份继续跟进案件。”
她笑得更夸张了一些,没有接过名片,“您多虑了。我只是确实没有丢什么东西,而且愿意给那个人一些机会。毕竟,您知道的,我总会遇上一些过于狂热的粉丝。”
“而且您有一位枪法不错的保镖?”
“我并没有这样说。”
伊达航没有收回他的名片。他还是坚持把那张质量并不怎么样、边角已经有些起翘的名片递到了莎朗手中,“如果案情有后续进展,可以联系我。”
“案情?”贝尔摩德还只是笑,笑得像在开粉丝见面会,“您是警官,可这里并没有案件。不过,如果您愿意以粉丝身份同我谈话,那这里可是有一位好演员呢。”
面前的警官一耸肩,“好演员?或许吧。希望您能发挥好您的演技,早点把您的东西转手出去。”
贝尔摩德本已经转身向房间走去,闻言倏地回头,冰凉的耳坠随她的动作打在颈动脉上,叩问着她骤然变得激烈的心跳,“你怎么知道我要卖东西?”
“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伊达航仍旧是爽朗地笑,“所以温亚德女士,不如把我的名片也藏起来?”
他们各自走向走廊的两端。贝尔摩德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前,将伊达航的名片插进手套内侧。而伊达航则快步下楼,毫不停顿:他要亮出警察证去前台问一问,刚才在他眼前闪过的某个家伙住进了哪间房-
伊达航。贝尔摩德下楼赶下一份通告的时候,还在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警察实在敏锐得可怕。就算是服务生多管闲事,她也觉得她的手法不该那么快被人看穿:先是带着保镖——由伏特加友情客串——遮遮掩掩地入住宾馆,再同宾馆的工作人员说自己带了很重要的东西入住,希望能加强安保;最后,雇一个身法不错的小伙子在窗口装模作样地晃一晃,闹出点动静,再放出风去说莎朗·温亚德自知手里的东西烧手,想要转卖出去。
为什么会在第一步就被人看穿?他到底是怎么……
贝尔摩德把名片像是一张扑克牌那样反扣着从手套中抽出来,夹在指尖。
这张牌是什么花色?数字是大还是小?颜色……是红还是黑?
这会儿她有点想念自己的某位老师。如果是他在,只是碰一碰扑克牌的背面,就能精准地说出它的花色了吧?那位老师的双手制造出了许多张假面,因此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戴上面具。魔术师的眼睛会看穿每一张或真或假的面孔。
因此她并不为那一双眼睛再也不能睁开感到遗憾。虽说还是有些怀念,但也只是会让香烟默默烧出一段烟灰那种程度的怀念,随着烟灰被抖落,也就散得一干二净了。
人走茶凉,如是而已。贝尔摩德自己是特殊案例,因此更不觉得孩子能算是什么血脉延续。不过,在路边意外发现那个有些眼熟的后脑勺时,她还是多看了几眼-
“研二酱怎么总感觉有人盯着我们?”即使是快斗否认了有人来接他这件事,萩原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系统:实在是他的直觉在不停报警,那视线似乎很危险,“系统亲,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沉默片刻,开始给他放歌,[大偷儿子~小偷爸爸~一对好兄弟~快乐父子俩~]
“你说快斗是二代怪盗基德……”萩原皱紧了眉头,“也就是说,一代怪盗基德是他的父亲?可是这和我们被盯着有什么关系——算了,研二酱还是先去盯着那三个霸凌者要紧。传单上写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既然宿主心意已决,那本系统就不必告诉他,他的班长正在接近他身体所在的宾馆房间了!小初毫不犹豫地关闭了自己即将出口的提醒,转而输出其他信息,[总之没事的宿主,本系统能保证快斗君不会被注视你们的人伤害。和他告别吧。]-
小遥说到做到,真的出现在了那个星探找人试镜的现场。她有些生疏地将手插在衣袋里四处闲逛,很快满意地看到了那两男一女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
萩原玩心大起,让小遥撑开自己的夹克衫,踩着场地里的积水雨燕一般飞快地掠过他们身边,挥起衣角权作是打招呼;然而,当她的视线落下时,被自己看到的人吓得一个趔趄,险些原地崴脚。
“你——”
小遥一开口,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问卫生间里那位海伦的名字。她有点尴尬地把手缩在袖口捂住嘴巴,小小声地问,“你……你怎么也来了……”
“我叫相原玛特,”她挺体贴地报上了姓名,把身边的婴儿车向前推了推,“是带我妹妹来试儿童模特的镜。”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她在卫生间中被堵了那么久,还是不肯答应那些人看她热闹的要求……因为她早就准备好了要带着妹妹来这里。
“真可爱,”小遥低下头去,看着坐在婴儿车里那女孩漂亮的茶色卷发,总感觉她有些眼熟,“她叫什么名字?”
玛特小姐开开心心地替妹妹回答,“格蕾丝,她叫相原格蕾丝!格蕾丝,快向这个姐姐问好——”
系统:[……]
[哈哈,宿主,这下完蛋啦,]它开朗道,[莞莞类卿,你要看到女明星发大飚啦。]
萩原:啊?
第76章 命如线(五) 那路或多
一直到三名霸凌者中的第一个被抓过去试镜, 萩原都还是没想起来,相原妹妹到底是和哪位熟人长得像。他专心观察着在一旁吃盒饭的场务人员,悄悄和系统沟通, “这还是研二酱头一次观察拍戏现场呢。”
[是吗?]系统八卦道, [您和松田警官小时候就没有被星探找过, 让你们上个综艺节目什么的?星探眼光不行啊!]
“这个, 倒还真的有过啦,”萩原在心底干笑,“但是你知道的, 小阵平的父亲那时候的名声不太好, 那些人会有顾虑……所以接洽了解过后就没有下文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系统沉默片刻,[这样啊。不过没关系, 你们做这一行比做明星更容易大爆呢!也是很成功的职业选择!]
萩原:“系统亲,有时候研二酱真的很想揍你。”
[本系统明明是在帮您脱敏!]电子音一派义正词严,[您不用再为那种结局担心了, 之后每走一步都会离那种事更远一点哦?]
“那可真是多谢关心,”半长发青年忍不住嘀咕,“但研二酱本来也不是为了远离什么结局而活着的哦?不是什么会经常想到的事。”
[嗯……那就当是本系统在擅自在意、并感到遗憾好了。宿主, 就把那种事丢在影子里, 在光下做您想做的事吧。]-
伊达航拒绝了服务生递来的门卡, 笑容阳光开朗地一拳砸在了门上。在令人胆战心惊的砸门声中,他高声大叫,“萩原!快出来!我看见你了!”
[你有本事路过案发现场你有本事开门呐!]因为被威胁了要挨揍、打定主意一语不发的系统毫无危机感,甚至还能兴致勃勃地给这一幕配音,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可是门里面是萩的味道——]
方才的报案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去而复返的警官。对方铁塔一般站在门口,气压比方才听到受害者不立案时还要低。他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递出万能卡, 继续小心翼翼地劝,“先生,您可以直接开门,本酒店保证不追究您的责任……”
“还是让当事人自己来开门吧,”伊达航保持微笑,“因为我保证会追究他的责任。”
服务生:“……”
他敬畏地退开两步,看着这位警官以一副要对门使用炎拳的架势,对着门进行了一些力道恰到好处但声势浩大的攻击。他几乎错觉对方下一秒就要把房顶锤下来了——
不,也许不是错觉。服务生有些恍惚地扶住墙面,他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在晃动,似乎真的被对方一拳砸断了承重墙。在天旋地转之中,他想,这也许是宾馆在墙裂反对这种粗暴的对待……
“你在做什么!”
伊达航干脆利落地摇醒了他。他的左手提在服务生领口,“地震了!马上进行广播、组织疏散——你们有预案的对吧?!”
“有……有!”
本来已经被突然的摇动晃散黄了的服务生浑身一震,又被伊达航提着领子晃得回神,可见蛋白质在温和条件下的变性可逆。他从身后摸了两圈扯出对讲机,就向着消防通道跑了过去。而伊达航放开他,右手迅速用万能卡刷开门,按下门把手的同时向对方抛出门卡,“接着!”
他没再去看房间外的事。就算他是警察,但今天他的工作时间已经结束了,所以……
就这一会儿,让他优先看看他的朋友吧。
伊达航冲进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在床上无知无觉躺着的半长发青年。他没再费力气去叫醒对方,直接伸手把同期扛在身上,转头就往房间外冲!
[完蛋了,]系统自言自语,[就为了看点热闹,本系统让宿主的同期背上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大地开始摇晃的时候,小遥正靠在另一边的墙角,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那个工作人员长发飘飘地吃便当。真是很有艺术气息的景象。
虽说这种临时搭建起来的摄影房不怎么结实,遇到地震情况会很惨烈,但那位工作人员反应速度很快:他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手里的便当往身边拦腰断裂的墙面上一扣,让意大利面拌了42号混凝土,自己也快速倒退出了棚顶可能的塌陷范围。
一眼看到对方脱离了危险,小遥干脆利落地转开视线看向身边:她身侧的相原玛特今天已经经历了不少坏事,本就紧绷着的神经完全被这一场变故打击得罢了工,只是下意识地挡在妹妹的婴儿车前,那是个保护的姿态。
她干脆利落地握住相原玛特的肩膀,将她向外一推;接着,小遥整个身子扑在婴儿车上替那孩子挡住簌簌落下的墙灰,把婴儿车的底盘当滑板,借力向前猛冲!
[幸亏我们不在神奈川,]宿主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因此系统还顾得上说风凉话,[要不然没准监控会捕捉到您超速,然后您姐姐亲自过来抓您,因为宿主您超速驾驶婴儿车上机动车道!]
萩原:“……系统亲,研二酱没有上机动车道!要是能冲到机动车道上那该好了!”
小遥顾不上那许多,她只是拼命向前:在这里塌下来之前,一定要逃出这个棚顶的倾覆范围!
惊慌奔逃的青少年被夺路而出的人绊倒,在婴儿车前失去平衡,摔了下去。小遥无奈地叹了口气,单手拉了对方一把让他能站起来,自己借力给婴儿车转了个向,勉强躲过砸下来的铁管——
[宿主,这边不行!]系统一见她好不容易要冲出摄影棚、又即将转回去顿时急了,[你往十二点方向走!那路或多!]
萩原:“……什么?”
[那里、的路,或许,比较多,]电子音咬牙切齿,[本系统回头就迭代数据库!别废话了您快走啊!]
来不及了。小遥摇摇头,少女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如星。她用力将婴儿车往前一推,自己向前扑倒。地面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她跪下去的时候小腿擦过一根裸露的钢筋,顿时就是一阵剧痛——
这孩子总归会没事吧?萩原有点无奈地想。还真是倒霉啊,早知道是这样,就换个方式应对那三个霸凌者了。就算是霸凌者,总归是未成年。
……就算是人造的身体,也有真实的痛觉呢。
他的意识摇曳着沉入黑暗中时,还在有些恍惚地想着这个-
方才身手敏捷地逃出棚顶下的剧组人员根本没计较自己差点遇险的事,已经开始勤勤恳恳地帮忙处理起了现场的伤者。
……不,别误会,虽然他一脸阴沉地扣着个针织帽、用扛麻袋的姿势扛着人,但他的处理并不是要把人直接丢进东京湾。他把他们送上了担架,甚至还有好好包扎。真是一位勤勤恳恳的好市民。
没错,这位身上很有艺术色彩——指五彩斑斓的黑——的先生毫不犹豫地用自己那踏拍子的马丁靴踩过了那盒翻倒的意大利面,好在煮不在乎。
“诸星,”伤者被救护车一批批接走,而贝尔摩德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似乎美甲台前烤过灯的亮红猫眼比手术台前无影灯照亮的暗红血色更顺眼些,“先安排车子把儿童模特都送回去吧——”
披着长发的场务人员没什么脾气地一点头,慢慢走出几步,果然听到这位女明星刻意拖着不说的话,“遇见这种事,孩子们恐怕要对摄影棚有阴影了。和本地的剧组说一声,之后都不要再和这些小朋友合作,给她们一些舒缓精神的机会。”
诸星大皱着眉抬起头。他看到贝尔摩德正盯着那对守着婴儿车的姐妹,也看到了小妹妹的脸,有些无奈地一耸肩。
“我没意见,”他毫无铺垫地问,“所以,你找到合适的人了?”
贝尔摩德迈动步子。她让自己的细高跟鞋慢慢踩在废墟上,而诸星大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要伸手扶/她的意思。贝尔摩德眉毛一挑,也没理会他,只是向担架走去,替躺在上面的小遥整理了一下裙摆上被血染红的百合花。
黑色丝绒手套上的蕾丝蝴蝶垂在半红半白的百合花上,真像是一朵花的鬼魂阴恻恻重返世间,要将花朵拖进泥水里、阴影里、地狱里去。
“就她了,”贝尔摩德慢慢收回手,笑道,“她的身手很利索,很适合未来的——拍摄工作。”
她保护别人的动作很果断。有软肋的人很适合被要挟。
“她?”
诸星大的视线扫过安室遥有些蓬乱的黑卷发。他有一段时日没见到过自己的妹妹了,不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也都是这个样子。
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
“你看,”诸星大对着躺在担架上的少女扬起下巴,“她眼角青了好大一块。不是很好恢复吧?没准会影响到你的进度。”
贝尔摩德终于笑出声来。这声音仍然悠长魅惑如陈年佳酿,若摄影棚仍在,值得被摄像机录音机好好收起来,送给所有人品尝。但摄影棚已经塌陷成废墟,没有回音壁将她笑声中的尖锐好好地折叠收回,这声音正含着明显的恶意被风送远。
“那是淤青吗?明明是一块挺不错的眼影——”
“是命运给她添的妆呢。”
今天,享誉全球的女明星也漫不经心地照看着她自编自导自演的剧目。她为演员表添上一个名字,再用她黑洞般的眼睛记录下对方的定妆照-
[……宿主?]
[完成了,本系统已经——]
[宿主!醒醒!快睁开眼睛!]
[……唉,还是不行吗?]
[果然,娱乐圈不做背调就是完蛋。本系统好悔呀,就不应该让宿主去和贝尔摩德这样的劣迹艺人合作。这下子塌房了吧……宿主,宿主?]
好吵。
能不能,安静一点……
萩原睁开眼睛。眼前是雪白雪白的医院天花板,点滴瓶在视线里反着阳光,像个光圈一样悬在头顶。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小遥是被送到了医院。
算那些家伙有点良心。半长发青年有些无奈地想着,转过头去。他觉得相原玛特一定在自己身边。
“那孩子……”他轻声问,“怎么样了?”
——完了!这好像不是小遥的声音啊!
萩原脑中警铃大作。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慢慢仰起头,看见的果然不是什么相原玛特的脸——
小遥——的原型,他最最亲爱的幼驯染小阵平的脸,正悬在他面前。
“萩,”松田语气平和地开口,“虽然我和班长都非常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会自己在宾馆房间里一睡不醒,地震都叫不起来——”
卷发青年撑住病床侧面的栏杆,故意把那东西弄得吱嘎作响。他毫无社交距离地弯下腰,贴近幼驯染的脸,“但我确实更好奇刚才那个。”
“所以,可以解释一下吗?”松田相当好脾气地、吐字不紧不慢地问,“请问,萩原研二先生,你一个未婚未育的24岁青年警察,到底要找什么孩子?”
第77章 命如线(六) 工藤二作
可以用做了一个梦来解释, 这是萩原的第一反应。毕竟,无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班长和小阵平看来都肯定是在睡……在睡……对哦, 研二酱是为什么在睡来着?
——我的闹铃被谁给关了?
系统亲。他在心底和蔼微笑:研二酱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友情提示, 宿主, 其实您也不能拿本系统怎么样啦!]电子音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爽朗, 颇有看到破罐子立刻破摔、回头一看发现摔的是自己骨灰罐子的况味,我已经燃尽了化作雪白的灰,[您还能对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工智能做什么呢!]
能做的……那可就多了。
半长发青年微微低下头。垂下的碎发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 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脸色差得不像话, 简直像是失血过多的苍白;但松田很清楚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那么这样惨白的脸色就只能说明,他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事情——以至于血液全部都在疯狂地向着心脏回流, 非如此不足以填补心头的空白。
“小阵平……”萩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研二酱本来想要瞒着你,但事到如今, 有些话果然还是不得不说了吗?”
松田皱起眉头。他的直觉告诉他,萩原要说出口的也许并不是什么很正经的话;但幼驯染的表情又实在认真,认真到他无法不去仔细倾听。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卷发青年想了想, 还是承诺, “不过, 哪怕萩你觉得我一定不会相信,也可以全部都告诉我。”
小阵平好认真。萩原仍旧维持着那副惨淡的样子,摇了摇头,“想必小阵平你也有注意到, 今天出现在家里的那孩子,长得很像你,对吧?”
松田暗觉不妙, 但好好地点了头,“是啊。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有个妹妹了。所以?”
“你别担心,小阵平,那孩子完全不是什么真实存在的人,她只是系统创造出来的一具身体……”半长发青年的口气很哀伤,“但她确实有对应的原型。”
卷发青年笑容和蔼,大发慈悲地降下了他的判决,“如果只是用我的脸捏了个女孩子的话,萩挨一顿打就可以既往不咎。”
“不,并不是那样,”萩原摇摇头,“研二酱应该也有说过,系统亲给我看了许多未来的画面,对吧?”
从他的话语中觉察出什么不对,松田的神色开始转为警觉,“你该不会是要说——”
“没错,”萩原沉痛道,“小阵平,未来的你……有一个女儿。”
松田的表情瞬间如同emoji黄脸素材库在他脸上依次投影那样异彩纷呈。然而低垂着头的忧郁王子竟有如此定力,他完全没有紧盯此刻精彩瞬间的打算,神情怅然中带点欣慰地看着窗外的绿叶,“虽然研二酱也不知道孩子的妈妈是谁,但那孩子真是可爱啊,看上一眼就忘不掉。”
“小阵平,”萩原的声音中充满了宽容的爱意,活脱脱是个慈祥长辈的样子——这都是这些年扮演降谷正晃积累的经验,“抱歉,擅自透支了你美好的未来……但这也是研二酱的愿望啊,陪伴你的未来什么的。”
他说着说着还真入戏了,简直泫然欲泣,“小阵平虽然有系统适性,但还没有从系统亲那里观测过未来吧?”
“没有。”
松田虽然能看出幼驯染在演,但即使是他也分不清哪部分是假的,因此他就像是衔着一块冰那样,吸着冷气摇了摇头。
“会有点像是从万花筒里往外看哦?受限的视野、缤纷的场景,碎片般的彩色与无法参与的黑暗边缘,”萩原微微握起右拳比在眼睛前,一叶障目、扮演朗姆,“所以研二酱会拼命避开万花筒图案里尖锐、破碎的拼接处,绕开那些虚假的、破灭的未来,把漂亮的痕迹带到真实的现在。”
他几乎是有些委屈地在说话了,“研二酱……研二酱也想假装自己在经历小阵平的未来啊。”
“胡说八道些什么!”
果然,小阵平还是会忍不住先打断他。萩原有点得意地仰起头,就像执行了指令的大型犬迎接早就想得到的抚摸。
“萩。你本来就在经历真实的现在,未来也会好好到来,”松田掏出手机来,几乎把屏幕贴到他脸上,“没有什么浅井公寓,也没有什么突然启动倒计时的炸弹犯。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好好看清楚。”
——嗯,这感觉不错。哪怕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只手会按在哪里、用怎样的力度朝什么样的方向抚摸自己,也还是会喜欢、会期待这样的抚摸。强调未来会来这种事,强调我们还活着这种事,怎样都不嫌多。
“……所以,”萩原把下巴放在松田托着手机的小臂上,发出微弱的质疑,“小阵平还特地截图保存了那两个犯人的死亡证明?”
松田坦然地点头,“对啊。”
“会不会,”萩原把脸颊贴在他小臂上,侧过头去看他,“太幸灾乐祸了?”
“这才哪到哪?”卷发青年镇定道,“我还没设成屏保呢。”
两人对视了半秒,同时发出了相当嚣张的大笑-
“所以,”松田笑够了,锲而不舍地继续问,“萩你要找‘那孩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具身体的话,总不会自己跑掉的吧?”
半长发青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研二酱要对你说的,小阵平,”他闭上眼睛,“长久以来,并不只是研二酱一个人在担心这两个炸弹犯的事——你有想过,系统亲为什么偏要帮我吗?”
松田明显有认真担心过这个问题,一开口就是很成熟的推测,“也许有什么事只有萩能办到,或者萩你……”
他略过“死亡”两个字,轻飘飘地继续往下说,“你回来的节点比较特殊,让系统只能依赖你。”
“不是的,”萩原终于演到戏肉,他一字一顿地用力道,“研二酱与系统亲的契约,其实就像是小朋友找邻居家叔叔冒充家长签字一样。”
松田:“……”
松田:“啊?!”
[啊?!]系统的声音更是天崩地裂,[宿主你——]
“小阵平,你就没有想过吗?”半长发青年的语气异常痛切,语速像进行曲的拍子一样慷慨激昂地不断加快、节节攀升,“研二酱只是在未来中看了那孩子一眼,能把你未来女儿的面容还原成这样,是谁在复刻这一切?”
还不等松田、甚至不等人工智能反应过来,萩原又接上了下一句话,“系统亲的语音是初音未来,语言风格也这么活泼,如果对它进行画像,小阵平会觉得它处在哪一个年龄段呢?”
松田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纵然没有被萩原全带进去,但他确实被“一个人工智能照着我未来的女儿捏脸”这种恐怖的假想夺走了注意力,“……十几岁?”
“完全没错!”萩原字字铿锵,“而且,又是谁能拥有研发出这么先进的人工智能的技术和智力?小阵平啊——”
就像是放下挂挡那样,萩原平静地放下最后判决,“系统她,正是未来的小阵平,以自己女儿为原型打造的人工智能!听着她的声音,你有没有这样一种冲动,和她一起做数学题,或者——”
“你要给她完整的一生!”
系统:[……]
[宿主,我错了,我全都错了……]突然多了个爹的系统声音微弱地道歉,[本系统不应该放任伊达警官的行为、不提醒宿主想要看热闹,宿主快解释一下,本系统不想当图丫丫……]
“研二酱管杀不管埋,”萩原心声甜蜜、语意冷酷地对系统输出,“请系统亲自己来解释。”-
最终,等到松田神情恍惚地说“我要出去抽根烟”的时候为止,系统也还是不确认它到底有没有解释清,自己真不是那种女儿变成的数字生命……
[宿主,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系统抓狂道,[哪怕你把小遥的控制权全都丢到本系统头上也行啊!一口一个系统亲地叫着,就这么坑本系统!其实您认人唯亲对不对,每一个人都会被您亲切地称呼,然后毫不犹豫地卖掉!]
“这个嘛,”萩原的眼睛里毫无歉意,“一方面是为了暂且让小阵平顾不上研二酱在宾馆睡了很久的事……”
他抿紧的唇像是被从里面一针一线缝紧了一样,如果不是有系统这种作弊般的存在,根本没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另一方面,系统,”萩原回答它,“研二酱不许你告诉小阵平他本来会死的事。不要像和研二酱开玩笑那样提,一点都不要提起。”
“请让他以为他在原本的未来中也度过了平凡幸福的一生,如果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感到怀疑,就以小遥的脸作为锚点。研二酱不希望他知道……不要让他知道。”
[……我知道了,宿主。本系统会用尽全力保守这个秘密。]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当然是因为研二酱想要修正那个错误……研二酱恨不得能用锉刀把那句话从记忆里、从原本未来中小阵平的心头磨掉。
我要是死了,你可要为我报仇哦?
——说什么胡话。胡闹些什么。请务必忘掉我,过自己的生活。
“……别管这个了,”萩原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过来,“和研二酱说说小遥那边的事吧。”-
整合了情报后,萩原的脸色阴沉得就像那四年里松田的着装风格。
[……宿、宿主,]系统战战兢兢道,[您别生气呀。不是正在发愁怎么以小遥的身份切入那个组织?这算是送上门来的机遇,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那不一样,”萩原不假思索地摇头,“小遥……虽说女儿什么的是开玩笑,但她确实是研二酱带着爱意塑造出来的一个形象。看到他们这么对待小遥,就会想到他们是怎样伤害别人爱着的人。研二酱感觉很不舒服。”
宿主的共情能力未免有点太强了……一般来说大家对待马甲不是这样的吧!不都是马甲尸体弃掷逦迤,本体视之亦不甚惜……系统很不赞同。
“而且,那个莎朗对相原姐妹俩的恶意也很难被忽视掉就是了,”萩原问,“明明是个大明星吧。她到底是什么人?”
[组织成员,代号贝尔摩德,]系统很痛快地给出了信息,[宿主,她应该不是您的偶像吧?]
“不是。”
萩原仰起头,拼命回想。片刻后,他终于带点不确定地问出了口,“相原妹妹……是不是和小志保长得有一点像?”
[没错。]
“那研二酱就要在明美酱身上多下点功夫了,”萩原暗暗记下这一点,又问了下去,“盯着我们的也是她吧?她为什么会盯着小快斗看?”
[哦,这个,]系统淡然地输出了吓死人的信息,[说起来就很复杂了。贝尔摩德和新一酱的母亲、知名演员工藤有希子女士关系很好,然后她们又都是一代怪盗基德的学生。顺便一说,一代怪盗基德和有希子女士还有另一层关系:他是有希子女士的丈夫、知名作家工藤优作先生的弟弟。]
听了半本新楼梦的萩原:“……”
“等一下,研二酱理一理,”萩原神情恍惚地问,“一代怪盗基德先生,小快斗的父亲,是工藤优作的弟弟……那他的本名叫什么?”
[当然是黑羽盗一,]系统平静道,[不然还能是工藤二作吗。]
第78章 命如线(七) 点点滴滴
萩原警官是一位坚定的警官, 他会勇敢面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如说,生活中的打点滴。
看着护士小姐拔掉吊瓶针、又彬彬有礼地对她道过谢后,萩原按着针孔上的医用胶布站起身来。就算不提他本人的习惯, 作为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 也要格外注意手部的灵敏度, 因此萩原多少有些沉闷地盯着自己的手背看。
[哈哈, 宿主,别担心,]系统挺开朗地抢答, 虽然完全抢答错了方向, [只是给你静注了一点葡萄糖,为了能糊弄过去检查、得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结果, 本系统帮了一点忙……总之不会有事的啦,哈哈。]
“研二酱不是担心这个,”萩原无奈地回,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接下来会需要手部操作的预感,“说起来, 系统亲笑什么?总不会是……”
半长发青年黑着脸, 相当不情愿地讲出了自己的语言学习成果, “总不会是系统亲笑点滴吧——不行不行,研二酱完全没办法模仿系统亲的语言风格!”
[哈哈哈哈哈!宿主真的很上道哦!]系统立刻对冷笑话表达了欣赏,[不过,这一次, 本系统的答案是——宿主现在带胶布哈哈哈哈哈!!]
电子音相当嚣张的笑声孤独地回荡在萩原的脑海中。没错,是孤独:它没有得到任何的附和,甚至没有得到回应。哪怕是一句对超烂冷笑话的抗议都没有。
萩原没有笑, 完全没有。一般来说,无论是出于他体贴的个性,还是出于他对小初这个朋友的关照,他都会接上几句什么,总之不会让系统输出的那些奇奇怪怪发言掉到地上。就像拆弹一样在情绪爆炸前拆解掉可能的危机,这是名为“萩原研二”个体的天赋技。
但他今天的应对机制好像突然罢工了一样。
……不,不不,本系统不能这样去想宿主。宿主是一个人类,人类不是靠“应对机制”这种东西去对世界做出反应的。人类有自己的情绪、本能。宿主是人类。
但小初不是。本系统不是。就算是人类在对话框中修改他对人工智能的备注,难道就能改掉它真正的模型编码了吗?
……因为跟着忙忙碌碌进行角色扮演的宿主,就也放任自己同样沉迷于扮演游戏?
是人工智能才有义务回应人类的每一句话。人类有什么必要接住人工智能的话?就算是人类慷慨地把人工智能当作朋友,人工智能难道就可以提出那种要求了吗?因为宿主是特别温柔的那种人类,所以就真的想要得到连一般人类都无法在日常生活中拥有的高品质友情、高规格对待——
[宿主,]电子音阴沉沉道,[有时候在想,本系统是不是被您惯坏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
萩原完全没有掩饰的意思,干脆利落地接下了这一句非常沉重的话。
对于爆/炸/物的处理方式,通常来说有两种。一种当然是惊险刺激、能够全身心投入与犯人斗智斗勇的拆解;而另一种虽然简单粗暴,但很多时候却更叫人觉得安心——
把危险的爆/炸/物带到不会影响任何人、不会威胁财产和生命安全的地方,就那么静静地等着它被引爆。
这就是萩原明知道最重要紧急的事项是出去安抚在一个人默默吸烟的小阵平、其次是赶紧再次意识转移去确定小遥的情况,却还在病房里一个人坐着和系统对话的原因。
“系统亲,就像你不喜欢研二酱复述你的语录、不喜欢小阵平倒推你的运行程序,没有任何生命体会喜欢被他人以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手段对待,”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紫色眼睛正对着病房窗子上的玻璃,面对面地看到了自己,“研二酱……也不喜欢剖析自己。”
他对着系统、对着自己的心继续往下,像在有机质的皮肤上平移无机质的手术刀,精准而冷酷,“不过,研二酱很清楚与其他生命沟通的基本原理:用对方对待他人的方式反推,了解他们期望得到什么样的对待,再像那样对待他们。”
“比如说系统亲你。最开始的时候,即使是研二酱也不清楚,你更想被看作一个功能性的物体、还是更想被看作一个人类。但在后来的相处中,你身上无疑表现出了那种可以被称为‘个性’的部分,而且你对研二酱伸出了援手——这就够了。这样就足够我们成为朋友。”
[宿主……]
萩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人工智能将要输出的内容。
“别急着感动,”他自己大概都没发觉:偶尔表情冷酷地输出这种话的时候,他看起来会和松田很像,“研二酱不是为了给你带来愉快的感觉才告诉你这些。”
紫色的眼睛里映着傍晚的云霞。那是自然慷慨且宏大的光,与人类出于私心通过电子管投射的小小光源完全两样。人是自然的造物,而系统……是人的造物。
“但在有一点上,系统亲的表现出现了矛盾:就是你说那些自顾自的冷笑话时,你的表现很矛盾。”
[本系统……]电子音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本系统说过了,是本系统最初训练语料库的原因。]
萩原笑着竖起食指摇了摇。
“反对哦,”他的表情仍然很愉快,“系统亲也知道且鼓励了这件事吧?虽然小弘树已经在异国他乡了,但研二酱仍然和他有联系。”
[那当然,小红薯本来就应该承担异国他乡的联系,]电子音无奈道,[所以?]
“所以研二酱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人工智能训练的事,”优秀的工科生回答,“人工智能是会根据反馈调整自己的回答的——也就是说,按常理来讲,如果研二酱以这样的频率对你的冷笑话给出无奈或是难以理解的反应,你本来应该规避这一部分。”
半长发青年再次抬起头。他的眼前仍然是那面干干净净的玻璃,映出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病房。但他仍然认真地观察着这个景象,就像是要从房间里看出什么别的人似的。
“抱歉,系统亲。如果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喜欢讲这样的笑话,那么研二酱会进行这样的侧写:你认为说出无厘头的内容可以消弭你心头的不安感,让旁人对你的注意转移成对笑话的注意,这样来安慰自己——那是自我认知较低的‘人类’会做的事。”
萩原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哪怕只是想象出了一个这样的个体,但他说着自己就先开始摇头,“那样的话真糟糕啊……好在系统亲不是。”
“系统亲,在研二酱给了很多‘尽量不要讲那种笑话’的反馈之后,你还是坚持输出这样的内容。研二酱只能认为——有其他在这个问题上优先级更高的个体给了你正反馈,要你继续讲这样的话。”
[——宿主!]系统似懂非懂,但它明白宿主对自己的信任值可能已经在亮红灯了,赶紧叫停,[本系统……]
“没关系的,小初。”
名字是最短的咒语。萩原第一次在这番对话中,用名字称呼了它。于是他用这句咒语施加了一个名为友情的魔法。
“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个体、这样的反馈者也没关系,”他说,“研二酱不是那种对所有朋友都有独占欲的类型。”
萩原撑住窗框,又看了一眼自己在玻璃上的影子。
房间里没有除他之外的人。但他知道系统亲在这里。
……那么,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个体在这里?在影响着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对玻璃挥挥手的冲动。观众们,你们在看吗?研二酱是不是该祝你们,早安、午安、晚安?
片刻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拉下窗帘。厚密的织物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夕阳的光线。
[——真是好厚密啊,]系统亲仍然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谐音梗,如同死刑改死缓般松了一口气,[宿主,您……不继续问了吗?]
“研二酱对朋友从来都说到做到喔。既然已经说了没有那种独占欲,就是真的不会介意,”萩原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笑得眉眼弯弯,叫系统都忍不住遗憾这个画面竟然无人看见,“研二酱愿意让渡这部分听力给系统亲的奇怪笑话。只是……就当做是朋友的请求?”
他撑着脸,维持住那个甜蜜的微笑,“既然有自己的优先级,想必系统亲也能理解?朋友也确实分等级,在研二酱心中呢,有的朋友就是非常、非常重要。”
“所以在这一点上,研二酱会非常严厉。再重复一次,请不要装作只是意外,用那种轻浮的方式向小阵平透露他……他原本会经历的事。不然,研二酱会非常、非常的生气。虽然我确实无法对人工智能做什么——”
萩原直接说出了声来,“但小初,如果做出那样的事,是会失去朋友的。”
[……对不起,宿主,本系统这次真的完全理解了。绝对不会那样做。]-
如果对朋友撒了谎,无视朋友之间的承诺,是会失去朋友的。
那种事,像萩原研二这么通透的人,从一开始就能知道。
但是他今天……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正靠在走廊尽头、对着打开的窗子出神的幼驯染。没有什么亮起的光线,没在看手机也没有烟。
没有那种人造的光。太好了。只有研二酱自己需要面对摸不清构造的人造物,真是太好了。
萩原没有叫他的名字。他只是走过去,就像一块亚克力彩窗插/上另一块的空隙,一枚拼图嵌进另一枚拼图。他意识到幼驯染给他在窗前留了位置。
“萩,”松田平平静静地说,“你对我撒谎了。”
明明说过身边发生的任何事都能讲……但他今天没有遵守约定,他撒了谎。被小阵平点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体都沉重了一些——这就是传说中的食言而肥吗?啊,真是被系统亲带坏了。
朋友之间就是这样互相影响。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影响仍然遵循着万有引力定律:离得越近、分量越重,影响就越大。
“……小阵平,”萩原说,“别这样吹冷风。会感冒。”
而卷发青年根本就没有理会这句话。是,小阵平他总是这样:他永远能分辨出陷阱和伪饰,然后绕开、然后撕掉,痛快得像是剥去包装纸。
不过,对于有伪装的人来说,那种被看透、被撕破的感觉,就像是脱去一层皮吧……?
这是他今天对系统亲做过的事。会撒谎的个体早晚要面对这样的事。
——小阵平,也会这样对他吗?
“萩,”在他几乎有些颤抖的视线中,松田又重复了一次,“你对我撒谎了。”
萩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原来被审讯、被剖开是这种感觉。类似失血的感觉。血液涌向心脏和大脑,让人感觉缺血。本能地想要喝水。但喝再多的水也是代替不了血的。
[对,需要进行电解质补液,不该喝水,要打点滴——]系统破坏氛围后瞬间感受到了宿主升腾而起的怒气,讷讷退去,[没事了,本系统点滴打脑子里去了,脑子进水,智商有点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小阵平……”萩原几乎有些哀求地说,“别生气。”
松田一耸肩。他伸出手去,先萩原一步关上了窗。
“不是说会感冒?”在幼驯染惊异的目光中,他指了指病房,“我们回去聊。”
萩原却得寸进尺地用力摇了摇头。
“至少有一件事没骗你哦,小阵平?”他伸出手去开始解病号服的领扣,“研二酱的身体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没必要回病房去了吧——”
他单手和扣子过不去,另一条手臂已经可怜巴巴地搭上了幼驯染的肩,“我们回家聊,好不好?”
松田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看着正在解扣子的萩原。他像是在倒数,倒数对方发现不对的那一刻——
果然,萩原默默停下了解扣子的动作。
“刚发现吗,萩?”卷发青年脸上终于出现了毫无杂质的快乐微笑,“为了方便贴电极片——你的病号服里面,没有衣服哦?”
萩原:“……”
“所以小阵平你为什么不提醒研二酱——”半长发青年相当有偶像包袱地抱紧自己,开始一颗颗重新系扣子,可见扣好人生第一颗纽扣是古今中外的通用课题,“研二酱满心满意都在你有没有生气上,怎么可能注意得到这个啊?!”
松田哼笑一声。
“也许是,”他仰头看天,“不能裸露上半身这种事,是一个带过十几岁女儿的老父亲理所应当会想到的,所以从来就不知道会有人意识不到?”
一手打造“十几岁女儿”的萩原:“……”
十几岁的女儿,正中眉心!
“——所以!”
萩原还没有走到病房门口,就又像是亮起的声控灯一样恢复了元气。进门换衣服之前,他还执着地在向幼驯染确认,“所以,小阵平真的没有生研二酱的气,对吧!”
“……当然了啊。快去!”松田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把,“快点换衣服,回家审你!”
第79章 命如线(八) 打工太上皇
——最后, 没有发生任何称得上是“审问”的对话。他们只是在夜幕中像是下班、参加过联谊、放学、结束社团活动、走出公园那样,平平静静地回到了家。甚至在路过楼下的便利店时,萩原还顾得上买了两听苏打水, 把其中一瓶抛给松田。
“好想喝酒啊!”萩原大声感叹着, “可惜还有事情要做……小阵平——”
他可怜巴巴地盯着苏打水瓶身, 用余光一下下地去扫幼驯染。确定了对方没有松口放弃当晚提审他这个嫌疑人的打算之后, 轻飘飘地又转过话头,若无其事地开口,“我们用苏打水勉强代替一下?”
幼驯染的松弛感完全没有感染到卷发警官, 他就像是瘟/疫公司中的格陵兰岛那样在一片红点之中屹立不倒。松田含着似有若无的冷笑开口, 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萩原强作镇定的伪装,“我们冰箱里本来就有这种苏打水。”
“同一个品牌。”
松田甚至是在喝了一口后才严谨地补上这句, “同一个口味。”
“嗯——”萩原毫无被拆穿的尴尬,拉开拉环端详瓶身里的液体,“研二酱忘记还剩多少了嘛。”
“昨天快递刚到。我们一起放进冰箱冷藏的。”
萩原很有精神!他毫不气馁, 笑吟吟地说出了下一个理由,“因为研二酱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喝到?”
松田面无表情地抬手指了指窗口亮起的日光灯, 它正照耀着属于他们的家, 是一颗会发光的、供两个人栖息的恒星, “已经到楼下了。”
总感觉这种时候停下来就输了。啊啊,所以、果然,还是要使出那个大招了吗!能立刻终结苏打水之战、赢下这一场的大招!
“小阵平,你知道……”
半长发青年略显哀伤地低下了头。他过于珍惜地握紧了手中的苏打水, 就像那东西真是什么生命之源,能在这黄昏逢魔之时创造奇迹、将鬼魂带回人间似的。
“你知道,”他放轻声音, 像是有点惆怅地说,“有时候,楼上和楼下的距离,可是非常远的。”
[玩家<萩原研二>打出了暴击!]系统在一旁配音,[玩家<松田阵平>已经进入了红血状态——呃不对,不是红血,他好像是红温了。]
松田阵平抬起头来。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手中的易拉罐被捏得咯吱作响。
“萩,”拳击大师活动起了指关节,主教练正在热身,“死过一次,你很骄傲?”
[死过一是挺值得骄傲的啊,斯国一!]系统跟着火上浇油,还故意让松田也听到,[宿主这个状态挺好的呀!]
“怎么会呢,小阵平!”萩原令人火大地高举起易拉罐,甚至单方面地和幼驯染手里那罐已经发生剧烈形变——是成步堂龙一来了也不可逆转的那种刚性形变——的苏打水碰了一下杯。
那双紫色的眼睛笑眯眯地贴近幼驯染的脸,在他眼前晃了半圈。
“研二酱可没有骄傲!明明是小阵平还在为此担心吧?”萩原用上了那种可怜巴巴的音调,“小阵平,你看你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研二酱怎么可能放心和你说更多嘛——所以先把这个忘掉,好不好?”
松田看着他。
确实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对萩来说。对他来讲,是两年半前,以为自己要面临死亡的时候,听到对方曾经死去的真相。
别在这种事情上也要扯平啊,萩。
那之后当然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萩原痛痛快快地坦白了浅井公寓发生过的事,把那个系统献宝一样展示给他听,甚至还给他讲了系统曾透露过的未来:比如说那个金发大老师竟然会成为公安的卧底,景老爷也是一样。
……他没能听出什么异常。萩甚至还带点幸灾乐祸地转告他,系统预言过班长短时间内不会办婚礼,目前来看也如他所言。
就好像他真的什么也没隐瞒似的。但松田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是个好编剧:世界的底片被他像是扯胶带那样从胶卷盒里提前拽出来,然后绕着在乎的人把他们团团缠成胶带球,请他们看一场毫无破绽、光怪陆离的喜剧片,就这样把“知道未来”这么严重的事轻飘飘地糊弄过去。
萩这家伙甚至拿准了,他没办法对死了一次才知道这些、因此隐瞒着部分事情的人……真的生气。
就像小时候指向微波炉、中学时拿出展览票、警校时走向洗衣店。萩明知道自己又在犯规,但他也按照惯例邀请幼驯染成为自己的共犯。
真贪心啊,萩。连隐瞒我这件事上……都要我成为你的共犯。
“不,还是不能答应你。”
松田是在看到电梯时才硬下心来说出这句话。萩原在他眼前晕倒时,他用视线丈量过的电梯。他担心会放不下担架的电梯。他从未想过要放担架的电梯。
“我不能忘掉,”松田说,“哪怕那是被覆盖过的未来……特别是,那是被覆盖过的未来。”
萩原很安静。电梯门合拢的时候,他靠过去握住朋友的手,听见对方的后半句。
“我想记得那个。”松田说-
结果最后,对此早有准备、专心练习这件事两年半的萩原还是被幼驯染两句话打得溃不成军。
“萩,你隐瞒我,应该也不是为了你自己的方便,”松田理所当然地作出了这种受害者陈述,“对吧?”
半长发青年下意识点头,“那当然!研二酱绝对不会为了那种事,就对小阵平撒谎——”
“那是为了我,”松田靠在沙发上架起腿的样子看着没什么耐心,但他的语气还是很沉稳,“对吧?”
萩原感受到了陷阱的气息。但陷阱横在必经之路上,研二酱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踩下油门!他惨兮兮地点头,用出了路易十六把头放在自己设计的断头台上的力度,“……可以这么说。”
“好,那既然是为我存起来的秘密,”松田理所应当地开口,语气异常蛮不讲理,“我要零存整取。告诉我。”
就知道是这样!萩原把喝空的易拉罐一放,“不行!”
“很像是那种要把小孩子的年玉拿走、说要给他们存起来的家长呢,萩,”松田很冷静地回击,“未来我不会是这样对待‘十几岁女儿’的吧?真是糟糕的大人啊。”
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家长的萩原:“……”
“算了,小阵平,告诉你这个也没什么。”
萩原诡异地被幼驯染的强盗逻辑说服了——既然是为了小阵平做的事,好像确实应该考虑一下小阵平的感受,“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认为,小遥就是我。”
松田:“……”
松田:“啊?”
“你是说,”他非常直接地问,“你是我女儿?”
萩原:“……”
“不是!”他很用力地拍了一下额头,“嗯,怎么说呢?别管小遥的原型是谁,总之她确实是系统亲塑造出来的身体,研二酱和系统亲也都有控制权这样。”
松田皱眉,“所以你在睡的时候,其实——”
“没错,”萩原一点头,干脆利落地应下这话,“研二酱其实在外面……嗯,扮演女高中生。算是系统亲收集数据的需要吧,它想要从更多的角度去了解世界。”
他想了想,又见缝插针地补充上一句,“系统的功能确实很厉害吧?那时候会头痛,也是刚开始和系统亲合作的关系……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次是意外。有事的时候别被看到就好。
——完全没有撒谎对吧!研二酱只是避重就轻!萩原甚至有点骄傲地想。
“扮演女高中生?”
松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幼驯染过后,松田也模仿着幼驯染的频率同步点头,就像是两个被放在仪表盘上的汽车装饰,“比做警察还适合你的工作。”
“——喂!”萩原立刻抗议,“被小阵平说得已经像是变/态了吧?”
松田作势摸过手机,“要不报警来调查一下?没准真的有点可疑……啊。”
他停住了。萩原立刻皱起眉,长腿一迈已经从侧边的沙发上坐了过来,“谁的电话?”
卷发青年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将手机举起来给他看屏幕。“伊达航”三个大字在屏幕上发光。
“不是吧小阵平——”萩原惨叫,“真的报警了啊?”
松田将自己的手机塞到萩原手里,默默站起身。萩原狐疑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茫然得像个朱自清。
“是这样的,萩,”卷发青年渐行渐远,“今天,班长本来说了,要和娜塔莉小姐一起来探望你——”
“所以请你务必在二十分钟之内回到病房穿好病号服再见——!!”
萩原脸上浮现出了极为可怕的表情。他站起身来抓住钥匙,夺门而出,向着楼梯口的方向狂奔!
[宿主——]系统也跟着凑热闹,[和娜塔莉小姐还有伊达警官见过面之后,您必须去处理一下小遥那边的事!有重要的人来了!错过就会错过一个亿、啊不是,十个亿!]
萩原:“……”
“系统亲,下次别再说小降谷是什么打工皇帝了,”已经坐在驾驶位上的萩原满脸忧愁地回,“如果小降谷是打工皇帝——”
“那研二酱岂不是打工太上皇了吗!”
系统:[……]
[行,那处理完小遥那边的事,您也顺便再转移去降谷先生那里刷新一下状态、以防之后接收信息太多会痛,]电子音的语气里充满了沧桑,[参见太上皇陛下,舞/黄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初刚才打的字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电子音平静道,[太上皇——起驾——回宫——]-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创车。
不,别误会,没发生车祸,无论是赶回病房躲查岗的萩原、还是赶去病房查岗的伊达航都没有发生车祸:只是鬼鬼祟祟逃回病房的萩原被他的班长携女朋友堵了个正着。
坦白说,以萩原的驾驶技巧,还不至于被伊达航在路上截停:但话说回来,如果他施展出他的驾驶技巧,就算是没有被截停也没意义了!而且班长也认识他的车啊!
“班、班长,”萩原心虚地摇下驾驶位车窗,打了个招呼,“娜塔莉小姐。真巧啊!”
很好。伊达航咔地一声把牙签咬断了。
娜塔莉:“……”
好在娜塔莉的混血是美国混血不是加拿大混血,不至于为牙签抗议。她从手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贴了个小熊贴纸的牙签盒,想了想还是没有递给未婚夫:她很担心这东西下一秒钟会变成暗器,被航君砸在他的朋友脸上……
“今天很、听、话、嘛,萩原,”伊达航冷笑着看向同期,“刚才你是可以开车跑掉的吧?”
萩原立刻卖乖,“研二酱怎么会做那种失礼的事!都遇到了当然要向娜塔莉小姐打个招呼——新手包好漂亮!它的五金设计都很不错,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把搭扣稍微改动一下,镶嵌两颗白水晶也许和珍珠鱼皮更搭哦?”
“说实话。”
好可怕!这句话居然不是班长说的,而是娜塔莉小姐说的!萩原默默闭眼。
“……因为也瞒不过。就算是选看不到驾驶位的角度,班长你也认识我的车。”
伊达航看起来更生气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他语气平平地问,“我和娜塔莉为什么认识你的车?”
第80章 命如线(九) 暗送萩波
萩原愣了一秒钟。虽说他从不会主动触碰别人的创伤, 但这样的记忆力并没被他用在自己身上。
……也就是说,当时虽然很痛,但他已经忘掉了。
但他的朋友记得。
“那次我接到松田的电话, 他说软银集团有炸弹犯在活动, 但那里的员工居然不许他进门, 即使是拿出警察证也被拦在外面, 他叫我支援,”伊达航拿出了工作中复盘案情经过的语气,一字一句说得不疾不徐、清晰到毫无余地, “我当时还在休假, 娜塔莉在我身边,我们商量过后决定一起过去。”
娜塔莉点头, 她的手指像是水流那样慢慢淌过伊达航的手背,说出的话却比她的动作要尖锐一些,“然后我们在路边看到了你的车, 萩原。当然,还有处于半昏迷状态、倒在驾驶座的你。”
“……抱歉,”萩原低下头, 想了半天还是只说, “抱歉。”
他被一对未婚夫妻严厉地注视着。一时之间, 萩原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工作地点从爆处换到了区役所的错觉。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是要好好道歉的时候。
“萩原,”伊达航皱着眉看他,看起来简直恨不得能把远光灯打开对着同期照出审讯室的氛围,“你知道人不用为生病道歉的吧?”
那种事是当然的了。但人应该为让他人担心这件事诚恳地道歉。
“班长。”
萩原用上了自己最诚恳的表情:也就是说, 完全不去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现在看起来又坦诚又难过。他的难过太坦诚了,晾在青天白日大太阳下,其中的潮湿就那样慢慢蒸发, 让人觉得眼前发潮。
“研二酱还是要强调一下,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足有一米九高的半长发青年像是小学生那样拍了拍自己,“至于为什么总是会造成让人担心的情况……抱歉,现在还是不能讲。”
他真心为此觉得抱歉。但如果做成一件事的代价只是让自己承受一点痛苦、让朋友们担心一段时间,那……那完全就是警察的日常啊。
班长和娜塔莉也一定能体谅——因为他们也是温柔的人,还因为他们两个既然能走到今天还站在一起,必定也处理过关于隐瞒和坦诚、担心与原谅的问题。
到最后,两位警察的视线完全是毫不遮掩地尽数投在娜塔莉小姐脸上: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在场最担惊受怕、也最不该承受这份惊吓的人。
即使是伊达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讲什么话,替萩原争取原谅——因为他还不至于分不清,他也是那个在不断索取原谅的家伙。
“我……”
因为是混血儿而被身边人长期注目的关系,娜塔莉对大家的目光相当敏/感。发现自己突然成了那个需要给出判决的人时,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做出了自己的行动——
“哎呀!”
萩原有点恍惚:上一个留着金发、朝他砸东西的混血女人还是普拉米亚啊!但他还是下意识接住了娜塔莉砸过来的东西:方方正正的,如果不是C/4的话,那就应该是几个便当盒。
[哈哈,]明显也松了一口气的系统开始了它的输出,[其实扔C/4和发便当也是差不多的啦。]
“拿好你的便当,萩原警官,”娜塔莉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回到病房里去。”
这就应该是——原谅了吧!
萩原的笑容立刻璀璨起来。他抱住便当盒,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了副驾驶上,看起来甚至想给它们系好安全带,“没问题,娜塔莉小姐!话说,这是你亲自做的吗!真没想到研二酱还能享受这样的好意——”
“是我做的,”伊达航相当干脆地接话,又在萩原嘴角明显下撇时瞪起眼睛,“你有什么不满意吗萩原?”
对便当的期待值突然下调了好几个等级的萩原:“……没有没有,满意满意。”-
当他们的车身错开时,萩原一脸心满意足地对系统感慨,“娜塔莉小姐一看就是超——级大好人!研二酱觉得,她和班长一定会举办超温馨婚礼的!”
宿主……你不是在感慨,是在向本系统确认吧。
在车子渐行渐远时,电子音还是接上了话,[嗯,他们一定会结婚。在结难逃。]-
“那个,娜塔莉……”
伊达航堪称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严谨地对自己的用词再三斟酌,状态如同当着警视总监做汇报——天晓得他的同期给他的开会历程带来了多少困扰,他一看见警视总监的脸就总要在心里估量他能不能打得过松田!在走神的时候憋笑真的很难!
“真没想到,”他说,“你那么轻易地就原谅萩原了。我还指望你教训他一顿呢。”
娜塔莉挑起眉毛。轮廓硬朗但五官柔和的她做起这样的表情来也并不嘲讽,只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宽容。
“我不也是这样轻易地原谅了航君吗?”她说。
最终还是被殃及池鱼了的伊达航脸色立刻一变,开始指天誓日地表忠心,“我可绝对不会像萩原这样吞吞吐吐的!有话我一定直说!”
“一定直说?”娜塔莉转过头去看风景,只留一点带笑的侧影给他。
伊达航当机立断,“一定直说!”
“那——”娜塔莉拖长声音,“上周末,你去定做表彰大会用的正装的时候,为什么在店里待了那么久?”
刚才还在信誓旦旦做保证的伊达航:“……”
“嗯……试衣服的时候拖延了一下,”他搜肠刮肚地想了想,从刚才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找到了素材,“我当时其实是在想,正装的剪裁实在太不适合自由搏击了。于是我和店主探讨了一下,怎样才能设计出能穿着拳击的正装!”
娜塔莉:“……航君啊。你是为了表彰大会定做正装的吧?”
“是啊。”
“那谁会在表彰大会上自由搏击?”
“这可说不定,”伊达航严谨道,“爆处那边办公地点不在警视厅里,松田一年一般来说也就见警视总监这一次,机会难得……”
娜塔莉:“……”
明知道伊达航是在敷衍,她也不说话,就只是转过头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一直一直用力看。
伊达航:“……”
两人严肃对视。或者说,他们本来是想严肃的,脸上的表情、心口的皱褶里本来都藏着更多内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视线对上,只是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只剩下几乎毫无道理的开心,突然之间就是想笑。
两人拼命忍笑。忍笑失败。夫妻对败。
终于平静下来时,娜塔莉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好啦,所以——”
“……婚纱。”
伊达航做错了事一样握紧了方向盘,“那家正装店也承接婚纱定制业务。路过他们放在门口的立台时,我本来根本就没有去看。你知道的娜塔莉,那天我想着要试衣服,就随随便便套了一件卫衣……”
“但是,等我穿上正装、被制衣师指挥着打开肩膀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自己站在台上的样子,”这位从读小学起就在做班长、一直被选去上台发言的优秀警察先生说,“我以为我是太紧张了,在预演表彰大会;我甚至在心里背了一下我的发言稿,然后我发现有点不对……”
他相当诚恳地低下头。
“我发现,在我想象中,我胸前的不是勋章……是胸花。我在想象我们的婚礼,娜塔莉,那个才是我想象中的东西。”
“等我走出试衣间照镜子的时候,我的眼睛就没有办法再从那几条婚纱上移开了。我就这样……盯着它们看了很久,耽误了很多时间。”
因为我想到你,娜塔莉。因为我对自己的正装很满意,所以开始有勇气想象你穿婚纱的样子。
娜塔莉不能免俗地脸红了。在他们距离他们的家只差一个路口的时候,她问,“所以你的同期们——还是不能来参加婚礼吗?”
伊达航叹了口气。于是娜塔莉不留痕迹地转过话题,就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所以,警视总监和松田警官到底谁会赢?”
“嗯……嗯?”伊达航差点没反应过来,“娜塔莉你怎么还真的在想这个啊!”
娜塔莉笑盈盈地一晃头,“好奇嘛。不过不太可能发生的话——那换个话题,你说萩原能不能发现,其实便当都是我们叫的外卖?”
伊达航坚定地摇头,“绝无此种可能。”-
[依本系统看来,]监听了一路警视厅恋爱物语的系统心满意足地回来对着自己的宿主输出,[胜率应该是一九开。]
“什么?”正坐在病床上、挨个打开床头柜上便当盒的萩原根本没反应过来,“系统亲你说什么一九开?”
[松田警官和警视总监啊,]系统严肃道,[松田警官一拳,警视总监含笑九泉。]
萩原:“……”
“警视总监也不一定只有这一任啦,”半长发青年端起红豆饭,严肃道,“系统亲,莫欺中年穷。”
[嗯嗯,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电子音刻薄道,[除非警视总监也有一些主角光环,否则他是不可能返老还童创造奇迹的。]
“谁的主角光环会是返老还童啊……今天就让研二酱来品评一下班长的手艺!”
萩原根本没当回事,他拿起筷子,表情郑重地伸向可乐饼:意外地味道不错,他挺开心地吃了起来,还不忘替系统亲纠正错误认知,“指望这一任警视总监打过小阵平,还不如寄希望于小降谷升任警视总监呢。”-
嗯,大家没猜错,最有希望升任警视总监的那位先生要出场了。
这一次,萩原并没有被送到警察医院:刚刚结束一次地震的情况下,伊达航不敢带着状态未知的萩原转移阵地,因此他找了附近的医院就近安置同期。
顺便一提,做出类似选择的不仅有他,还有那个广发试镜通知的剧组。也就是说——
“有没有搞错?”组织的波本毫不掩饰地对着手机大声抱怨,“莱伊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帮你看情况?”
贝尔摩德毫无歉意地侧过头,靠近浴缸一侧被架起的手机,一点都不担心水声传到手机里,“总是要双保险的嘛——再说,我可信不过他。”
“是是,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你的病人转到豪华单间病房,再留好付款凭证,用朗姆的份额给你报销,”波本用一副气呼呼的口吻说出这些话,“你满意了?”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女明星挺满意地掬起一捧温水,把它们慢慢洒在自己光洁的小臂上,“反正朗姆的份额也用不完嘛。”
用不完也不能这么用啊!自从波本知情识趣地主动帮贝尔摩德处理了几笔大额消费,现在后者堆在他那里的报销单就像是朗姆看路易十六,那真是一眼望不到头——
波本脚步匆匆地走向贝尔摩德所说的病房。片刻后,他的脚步顿住了;他后退两步,谨慎地缩在门后观察。
萩原……确实是萩原。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受伤了吗?
就算是萩原受伤,他也该在警察医院就医啊……怎么会这么巧?这是贝尔摩德的试探吗?他暴露了吗?-
“系统亲,”与此同时,萩原也作出一副专心吃饭的样子,其实在心底偷偷呼叫起了他的随身监控,“是不是有人在看研二酱?”
初音未来虽然变成小初,算法却仍旧灵活,看透了一切的名系统:[没什么。只是门后有一个一般路过普通波本,在对您暗送萩波。]【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