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玉此言一出，整个议政殿，瞬间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九皇子？


    赵钧？


    龙椅之上的皇帝赵怀德，在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之时，甚至还微微愣了一下。


    他似乎想了半天，才猛然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还有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被自己给一脚踹到了西北边关，流放充军去了。


    随后，他那张本还算平静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他那双深邃而威严的龙目，缓缓地，落在了顾红玉的身上，声音之中，听不出喜怒。


    “你，见过他？”


    一旁的顾良和，在听到陛下这不带丝毫感情的问话之后，心中，便暗道一声不妙！


    坏了！


    自家这个傻闺女，还是太年轻，太不懂得，揣摩圣心了！


    然而，顾红玉，却并未察觉到，龙椅之上，自己父皇那已然变得有些冰冷的眼神。


    她依旧是朗声回道：“是！”


    “启禀陛下！此番，之所以能大获全胜，全靠九皇子殿下，在暗中鼎力相助！”


    “正是他，在微臣率领大军赶到之前，便已率领着寒水关的一众囚犯，事先在城内，挖通了数条地道！”


    “也正因如此，我赤翼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与九皇子殿下，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最终，以最小的代价，成功夺回了寒水关！”


    “所以，九皇子殿下，此役，功不可没！”


    赵怀德听着顾红玉这番毫不掩饰的赞誉，那双本就冰冷的龙目之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抹危险的光芒。


    他缓缓地，将身子，靠在了龙椅的椅背之上，用一种充满了压迫感的语气，冷声问道：“那这么说，依顾将军看来，朕，应当如何，封赏这位的九皇子，才比较好啊？”


    顾红玉闻言一喜，还以为陛下这是松口了，正想开口，将先前赵钧嘱咐她的那些话，一并说出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顾良和，便已经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回禀陛下！”


    顾良和再次跪倒在地，沉声说道：“据微臣所知，九皇子殿下，在这一次的寒水关一战之中，确实是居功至伟！”


    “但是，他之所以会做出那等惊世骇俗之举，其所为，并非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也并非是为了什么忠君报国！”


    “而是……而是，纯粹为了，自保！”


    赵怀德闻言，眼神之中那危险的光芒，这才稍稍平和了些许。


    他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哦？自保？”


    “这么说，他之所以会费尽心机，在城中挖那些地道，其实，只是为了方便他自己，在北戎人破城之后，能够顺利逃跑？”


    “只是正好，让你们赤翼军，给歪打正着，利用了一番？”


    顾良和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说道：“不错！陛下圣明！”


    “正是如此！”


    “你……”顾红玉刚想开口，帮赵钧辩解几句。


    但龙椅之上的赵怀德，此时，却已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直接拍板了。


    “哼！”


    “既然，是歪打正着。”


    “但，军功，便是军功，朕，也不是那等赏罚不明的昏聩之辈！”


    “便……便赏赐他，重归民籍，允其，继续留在边塞，戴罪立功吧。”


    赵怀德顿了顿，语气之中，却是又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


    “至于，他这皇子之位……”


    “当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


    “敌人打来，不想着与将士们一同，浴血奋战，决一死战，居然，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挖地道逃跑？！”


    “实在是，丢尽了我皇家的颜面！”


    “便……便就此，褫夺了他这皇子的封号，贬为庶民吧！”


    “至于他手下，那些跟着他一同‘戴罪立功’的囚犯们，便也一并赦免了罪责，还了他们的民籍吧！”


    顾良和闻言，当即便对着龙椅之上的赵怀德，重重一拜，朗声说道：“谢皇上隆恩浩荡！陛下圣明！”


    而后，这场关于“西北大捷”的朝会，便又单就赤翼军各部将领，在此役之中的贡献，进行了各自的封赏。


    这一场朝会，一直开到了当天下午，才算堪堪结束。


    顾红玉，最终，得偿所愿，被皇帝赵怀德，亲封为“镇西大将军”，赐金印，佩紫绶，接替了先前魏冲的职位，全权统管整个西北边陲的军政事务，由寒水关县令张大人，从旁配合，共同戍守大黎的西北大门！


    她麾下，那些在此役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赤翼军将领们，也大多获得了相应的封赏和擢升。


    但，顾红玉，却并不开心。


    她觉得，自己终究还是辜负了赵钧对自己的信任。


    她的心中，却依旧是有些埋怨，埋怨自家老爹，先前，为什么要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将赵钧那番“为了百姓”的真正用心，给一并说出来。


    当晚，顾家父女下榻的驿馆之内，灯火通明。


    顾良和看着自家那个自打从议政殿出来之后，便一直撅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的宝贝闺女，不由得无奈一笑。


    他亲自为女儿斟上了一杯清茶，而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玉儿，你跟爹说句实话。”


    “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九皇子，赵钧了？”


    顾红玉闻言，那张本还带着几分愠怒的俏脸之上，瞬间便飞起了一抹红霞。


    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当即便反驳道：“爹！您胡说什么呢！”


    “我……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数面之缘，何来喜欢一说？！”


    “我……我并非如此！”


    她嘴上虽然果断地否认，但那略显慌乱的眼神，却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那点小九九。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只是……只是觉得，此役，赵钧他，帮了我们太多。”


    “可到头来，我非但没能，真正地帮到他什么。”


    “反而，还因为我多嘴，害得他被陛下褫夺了皇子封号，贬为庶民。”


    “这……这让我觉得，心中有愧，亏欠了他。”